第44章
看着前臺小姐很明顯不對勁的臉,慕夏聲音都有點發抖了:“怎、怎麽了?”
前臺小姐頓了頓,“那位客人的聲音好像有點不大對勁……”
“怎麽不對勁兒了你倒是說呀,”慕夏急得把身份證學生證全都拿出來拍在桌上,“那位先生是我導師,我是他學生,我是X大的,這是我的身份證和學生證。”說着劃開手機給前臺小姐看兩人的合照:“這是我們以前的合照(大霧),你讓我先進去看看他,身份證押在你這裏都可以……”
前臺小姐懵逼了,她好像沒有說不讓他進去看吧。
兩人急急忙忙的帶着備用鑰匙去了夏仲則所在的房間,先是敲了敲門,結果沒人應,然後用卡刷開了門,一進去就發現裏面空調開得極高,一陣熱浪撲面而來,還帶着濃重的酒氣。房間很暗,兩層的深色窗簾一拉,頓時白天黑夜都有點分不清了。
慕夏蹑手蹑腳的走了進去,把玄關處的壁燈打開,房間裏亮了不少,他探出頭去看床上的人,看了一眼以後轉過頭來跟前臺小姐說:“你先出去吧,我看看他到底怎麽了。若是有事再給你們打電話。”
他才不想要人看到夏老師睡着的樣子呢。
前臺小姐應了一聲就出去了,還順帶關上了門。
慕夏輕手輕腳的朝床邊走過去,嘴裏輕聲喊道:“夏老師?夏老師?”
夏仲則的臉色看起來有些蒼白,聽到他的聲音也沒有回答。慕夏轉到床的另一邊,發現床頭櫃上的電話被拉到了地上。
他心內一驚,忙不疊的蹲下去仔細看睡着的夏仲則:“夏老師,夏老師你怎麽了?”
夏仲則俊美的眉頭皺着,整個人屬于沉睡狀态,但看得出來睡得不安穩,表情極為忍耐痛苦。
慕夏見叫不應他,便伸手去摸他的額頭,不想一觸碰到就忍不住吓了一跳:“怎麽這麽燙!”
原來是重感冒發燒了,怪不得怎麽叫都叫不應。
夏仲則好像在做噩夢,無論如何也叫不醒,額頭滾燙,唇色蒼白,看起來吓人極了。
慕夏急得要死,這又是發燒又是喝酒的,自殺都沒這麽折騰的吧。
一陣忙亂,好不容易才把夏仲則弄進最近的醫院,慕夏跑上跑去的繳費拿藥,好半天才忙完。
回到病房的時候夏仲則還沒醒,點滴已經打好了,房間裏安靜得連點滴滴落的聲音都能聽到。
慕夏拿了張椅子在床前坐下,右手撐在床上看夏仲則的睡顏,眼睛一眨不眨的,都舍不得挪開。
他還記得第一次見夏仲則的場景,那是幾年前的夏天,他剛剛考完試,暑假準備在姥爺家裏過。正是驕陽似火的七月份,院子裏的蟬鳴叫得人心煩意亂,他正在睡午覺,被吵醒以後不耐煩的爬起來,在院子裏紮了個簡易的粘蟬器,準備好好收拾一下驚擾他美夢的知了。
正在大太陽底下弄得滿身是汗,姥爺搖着扇子出來了,看到他就猴子似的上竄下跳,忍不住痛心疾首道,“你給我小心一點,不要把我的花給我踩到了!要不要喝南瓜綠豆湯?我讓阿姨去給你做。”
他滿頭大汗的跑過去,笑嘻嘻的跟姥爺炫耀:“姥爺你看,我幾分鐘就粘了這麽多!晚上讓阿姨給我炸來吃!”
姥爺吹胡子瞪眼的看着他:“吃什麽吃!你怎麽什麽都想吃!”
他正要頂嘴說“我就不吃蚯蚓”,就聽到家裏的阿姨跑來跟姥爺說有客來訪,好像叫什麽……夏仲則。
他當時無聊得很,有客來訪自然坐不住,更何況是一個從來沒見過的人。
還沒起身往客廳走,就看到院子長廊那邊有個修長的身影走了過來。當時天上的太陽明晃晃的,刺得人眼睛疼。慕夏眨了眨眼,終于能看清來人長什麽樣兒了。
只見夏仲則穿着再普通不過的白色襯衣和黑色長褲,身姿修長,步履挺拔,不過一個小長廊,硬是被他走出了T臺的風範。豔若桃李的眉眼,冷若冰霜的氣質,在他身上融合得無比契合。這麽熱的天氣,他所經過的地方都好似帶着涼意。讓慕夏想起看過的那些武俠片,冷豔冰霜的氣質如有實質,內功深厚的人大抵都是這樣的吧。
只看了一眼,他整個人就待在火辣辣的太陽底下不動了。
最後還是姥爺叫醒了他:“在大太陽底下發什麽愣!還不快過來見夏老師!”
“哦——”他遲鈍了幾秒才忍不住臉紅,心跳得像是擂鼓一般,眼睛不自覺的就追随着那挺拔的背影去了。
從那以後,他的眼睛便再也離不開那個身影了。
姥爺看起來很喜歡夏仲則,還留他在家吃了晚飯,夏仲則一來,慕夏就從動如脫兔模式自動切換成靜若處子模式,安安靜靜的聽姥爺和夏仲則說話,乖巧得不得了。
夏仲則走後,慕夏裝出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子套姥爺的話:“姥爺,剛剛那個夏老師是什麽人呀?”
姥爺看了他一眼,嘆了口氣:“他算是我最得意的學生之一了,就是命不大好,剛剛從國外回來,就趕來看我了。”
慕夏眨眨眼:“怎麽就命不好了?”
姥爺看來不大想多說:“其實他本來應該姓程……以後再告訴你吧,今天我也累了,想早點休息。”
程家?慕夏頓時瞪大了眼睛,這個程家莫不就是在C市鼎鼎有名的程家吧?!
後來經過确定,慕夏這才知道,夏仲則原來正是程家這一任家主程靜堂的小兒子,不過卻沒有進族譜,因為是私生子。
我的乖乖,慕夏倒吸一口涼氣,夏老師這身份,他是不是有點高攀了?
不過也沒啥嘛,真愛至上,哪有什麽高不高攀之說?
他胡思亂想了一通,眼睛就不由自主的想纏纏綿綿了。昨晚太興奮幾乎沒怎麽睡覺,今天又是坐飛機,到了酒店又是一驚一乍,跑上跑下的,現在安靜下來了,困意也就一陣陣的襲來。
他輕輕的把夏仲則的手握住,然後腦袋一垂,趴在床邊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夏仲則艱難的睜開了眼睛。渾身上下像是被什麽碾過了一般,酸疼得要命。視線之類皆是一片雪白,天花板上的白熾燈晃得他頭暈。閉眼适應了片刻,再次睜眼時好了很多,視線一轉,被右手邊的吊瓶支架給弄懵了。
這是……醫院?
他皺了皺眉,昨天發生的一切有了漸漸蘇醒的跡象。天氣乍然變冷的速度讓人猝不及防,原本以為馬上就要結束工作回去,多忍一下應該沒什麽,誰知道晚上又被拉出去喝酒,醉酒加上感冒,他整個人就如同陷在床上一般起不來了……中途一直在做噩夢,夢中好像有無數惡鬼想要把他拖入十八層地獄,青面獠牙,猙獰恐怖,偏偏怎麽也逃脫不了。好不容易掙脫出來,電話裏悅耳的女聲裏還帶着另外一個焦急的聲音,仿若夢境……
他閉了閉眼,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就看到手邊有一個黑色的物體,柔軟的黑色頭發有點淩亂,中間還有一個可愛的發旋……他的手被握住放在他的臉上,溫熱的呼吸撲在掌心裏,有點癢,有點暖。
——慕夏,就算只看到一個腦袋,他也知道這是慕夏。
原來那夢境中出現的聲音是他。
片刻後,明明安穩睡着的少年仿若福至心靈,一下子就醒了過來。還朝着他微微一笑:“夏老師醒了啊……”那雙眼睛朦朦胧胧的,帶着氤氲的霧氣和淡若桃花的紅色痕跡。
是哭過了嗎,怎麽看起來這麽委屈的樣子。
夏仲則被他這麽看着,有些不自在的咳了咳,張嘴一說話,連自己都吓住了,沙啞得不成樣子——
“你怎麽在這裏?”
慕夏瞬間跳起來,來不及回答他的問題,給他倒了一杯水就飛快的跑了出去,邊跑邊叮囑他:“夏老師你先喝口水!我去叫醫生!”
夏仲則:“……”
醫生很快就來了,帶着一副金邊眼鏡,看着夏仲則的目光意味深長且沉痛:“你知道你的胃有問題嗎?”
夏仲則:“……”
慕夏在一旁如同小雞啄米般的點頭:“知道知道,他的胃一向都不怎麽好的,所以呢醫生,該怎麽辦啊,我看夏老師的臉色好蒼白啊,看起來很嚴重的樣子啊,我好怕……”
醫生看了他一眼,扶了扶眼鏡,瞪着兩人道:“知道胃不好還去喝酒!酒精對胃傷害多大你不知道麽,還空腹喝酒,差點就胃穿孔了!”
慕夏幾乎要淚流滿面了,想不到夏老師竟然空腹喝酒,還把自己喝成了這副樣子。他心疼得要死,又不敢去指責夏老師,只得求救般的看着醫生:“醫生!醫生,那現在怎麽辦?”
醫生瞅了他一眼,再瞧了夏仲則一下,發現當事人一臉雲淡風輕的坐在床頭,一言不發。而他好像比當事人還要着急,眼眶都紅了。他心裏閃過一個詭異的想法,不自在的咳了咳:“你是他什麽人啊,他不知道注意你也不知道提醒提醒?”
慕夏扁着嘴,“我是他學生啊。”
哦,師生戀啊。
醫生了然的點頭,故意把情況往嚴重裏說:“你們這些年輕人啊,仗着年輕底子好就不知道保養身體。每天都是工作應酬工作應酬,以後才知道什麽才是最重要的。你的胃本來就有潰瘍,還要去喝酒,萬一喝成胃穿孔就要切胃!平時肯定沒有按時吃飯吧?還有,教師的職業病你也有吧,建議你重視一下,去查一下,好好治一治。再不注意,再過幾年肯定一身毛病,什麽高血壓,冠心病,脂肪肝,糖尿病,到時候有的你受的。”說完以後有點心虛,但想想也就理直氣壯了,按照夏仲則現在這種不管不顧的狀态,那些症狀是早晚的事嘛。再說吓唬當事人還不如吓唬吓唬當事人親屬,這樣效果還好一些。
夏仲則:“……”
這個醫生看起來比他還要小吧?
慕夏在旁邊都快肝膽俱裂了,聞言哀求的看着夏仲則:“老師,以後我都和你一起吃飯吧?”說完又轉過頭去看醫生:“醫生,那接下來該怎麽辦啊,要注意些什麽您跟我說,我回去一定會好好照顧老師的。”
醫生被他的星星眼看得有點不好意思,咳了咳,故作高深道:“這些其實都不算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病人要配合啊,要聽醫生的勸告。戒煙戒酒,不要老是應酬熬夜,辛辣的東西都不要吃,多吃養胃的東西,一定要按時吃飯。還有……”
說到這裏,年輕的醫生有點臉熱。
慕夏毫無知覺,一臉真誠且無辜的看着醫生:“還有什麽?”
醫生:“……忌劇烈運動。”
“哦——”慕夏點了點頭,半晌後擡起頭來看着醫生,疑惑道:“什麽樣的運動算得上是劇烈運動?跑步騎單車算嗎?”
醫生被他看得一哽,不耐煩道:“就是忌房事!”說完不等兩人反應過來,徑直出了大門,把白大褂穿出了風衣的不羁風采。
作者有話要說:
小夏是個無藥可救的顏狗,看到夏老師的第一眼就火辣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