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醫生說完那句話就哐當一聲關上了門，慕夏還在那裏下意識的點頭，點到一半發現不對勁，忌劇烈運動……忌房事……房事……事……
慕夏：“……”
他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這句話是什麽意思了，偷偷的瞅了床上面無表情的夏仲則一眼，臉皮慢慢的發起熱來。
這麽看來那個醫生是誤會了他們兩個人的關系？還真是個美麗的誤會啊。也不知道這個美麗的誤會有一天能不能成真，若是成真的話，他覺得忌房事這件事真的好難啊……
夏仲則坐在床上一言不發的看着他，看他的臉色從驚訝到羞澀，再到不可描述的詭異，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正要開口說話，慕夏自己卻自己過來了，臉蛋兒上有可疑的紅暈，雖然對着他很是不好意思，但是還是鼓足了勇氣和他說話：“……夏老師你好點了嗎，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頭還疼不疼？嗓子癢不癢啊，要不要我去給你買點咽喉含片？我剛剛聽你的聲音好沙啞啊……”
那雙眼睛裏如同有無數的星星在閃耀，眼尾處有些紅痕，讓人不忍心拒絕。
夏仲則面對着這樣一雙眼睛，一下子就心軟了。
他在恍惚中想起，自己好像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像現在這樣心軟的時候了。大概也是因為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人像慕夏這樣關心他了？除了母親之外，他第一次如此強烈的感覺到來自親人以外的人的愛意，這種感覺真的很奇妙。
他不想讓紅痕再染上那雙亮晶晶的眼睛，他是如此的幹淨清澈，不應該為他哭泣。
他連自己聲音什麽時候變得如此溫柔都沒發覺，只想好好的安慰安慰他：“……我沒事，現在已經沒這麽燒了，也沒有頭疼，剛剛喝了水，嗓子也不幹癢了。你別擔心了。”
慕夏睜着一雙清澈的眼睛看他，“真的嗎，可是我發現你的時候你真的吓死我了，我怎麽叫你都不應，我還以為……”說着說着，那雙眼睛裏又像是要蓄滿淚水。初入酒店房間的那一幕真的太讓人後怕了，慕夏一想起來就忍不住發抖，若是他沒有一時興起來找夏老師怎麽辦，感冒發燒加醉酒，後果肯定是會很嚴重的。
夏仲則心內像是有一只小野獸在不停的用尖銳的爪子撓他，但他卻感覺不到疼，唯一的感覺卻是心悸。他甚至為了安慰他，把以前有些事都抖落出來了：“……沒事的，我以前經常一個人喝到不省人事，第二天照樣好好的，這次可能是因為冷空氣來得太快，所以感冒了的緣故吧……”
他不說還好，一說慕夏原本只是氤氤氲氲的淚水一下子就流下來了，難過得不得了，他甚至能夠想見他以前過的都是些什麽日子，他也終于明白為什麽他的胃這麽不好了。淚水朦胧了他的視線，但他卻舍不得轉開，眼睛瞪得大大的，口氣有些強硬，但更多的卻是擔心和委屈：“……夏老師！”他顫抖着撲到他身邊，哀求道：“你以後不要這樣了好不好……你身體本來就不好，應酬都推了不行麽……就算實在是推不掉，你也可以跟別人說啊……做什麽硬要強撐呢……”
夏仲則本意是不想讓他擔心，沒想到卻起了反作用。
慕夏從來沒在他面前哭過，即使他以前對他義正言辭的拒絕，冷若冰霜的疏離，都沒有讓他在他面前哭成這樣。就算心情再低落，他在面對着他的時候都是陽光明媚的。加上長了一張娃娃臉，笑起來的時候嘴角還有兩個可愛的小酒窩，讓他整個人都清澈幹淨得如同山間的小溪。
他甚至一度認為他是不會哭的。
但今天他發現自己錯了，原來他是會哭的，傷心至極的模樣讓他不由自主的心軟了。他甚至想，以前他每一次拒絕他的時候，他是不是也會這樣哭？只是忍到回家去，沒有在他面前罷了。
這個念頭一出來就收不住了，夏仲則覺得自己心裏的那只小野獸已經從抓撓變成了啃咬，把他的心髒弄得遍體鱗傷。
他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摩挲着他光滑細致的臉蛋，把眼角溫熱的淚滴抹去，柔聲道：“乖，別哭了，我答應你就是了。”
那溫軟滑膩的觸感像是有魔力一般，讓他有些舍不得離開。
慕夏此時卻沒什麽心思去研究他的心理活動，聽到這句話的瞬間立刻欣喜的擡起頭來，胡亂擦了擦眼淚，破涕而笑：“真的嗎……”
夏仲則被他這變臉的速度給逗笑了：“真的。”
慕夏想不到他會突然這麽對他笑，一時有些愣住了，內心深處像是有什麽在蠢蠢欲動，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話已經脫口而出了：“老師，我可以親你嗎？”
夏仲則：“……”
話音剛落地，他又像是想起什麽似的懊惱道：“老師對不起，我不應該這樣的，剛剛醫生說了不能劇烈運動，我擔心你會受不了。老師你餓了吧，我出去給你買點吃的啊，你先閉目養會兒神，我一會兒就回來！”說完立刻跑掉了。
夏仲則：“……”
所以現在在他心裏，他成了紙糊的美人燈嗎？
慕夏跑到護士站，向護士打聽這附近有沒有适合腸胃不好的病人吃的東西。小護士把溜下來的劉海別回去，強烈安利道：“哎呀，要買适合胃不好的吃的肯定要去醫院食堂啊，我們醫院的小米粥可好吃可養胃了，我天天吃呢，現在都成鐵打的胃了！”
慕夏：“……”
另外一個小護士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跟慕夏說：“你別理她，她一天到晚就知道誇大其詞！不過醫院食堂的小米粥确實是挺好的，你可以買來試試。”
慕夏飛奔而去，發現食堂的花樣還挺多，他跑來跑去半天也餓了，就多買了一份。
回到病房的時候發現夏仲則正靜靜的看着窗外發愣，不知道在想些什麽。聽到開門聲以後轉過頭來看他，難得一見的溫柔笑意：“回來了，買的什麽？”
他眼神裏還有還未完全褪下去的東西，看得慕夏心裏一陣發緊發疼，聯想起姥爺說的關于他身世的話，一切又好像都得到了解釋。
大概再強大的人，在生病的時候，難免也會變得脆弱一點吧。
慕夏強壓住內心的苦澀，打着哈哈道：“額，我被小護士強烈安利了，所以就買了醫院的金牌小米粥，你嘗嘗看怎麽樣。”
夏仲則冷冽的眼神像是會說話，定定的看了他一眼，問道：“你怎麽了？”
很肯定的口氣，讓慕夏有種被人看穿的錯覺。
慕夏扯了扯嘴角，強笑道：“沒什麽啊，快吃粥。”心裏暗自嘀咕，今天的夏老師是怎麽了，怎麽還會讀心術了？
夏仲則還是看着他，并沒有進一步的動作。
好吧，慕夏垂頭喪氣的認命了，把小米粥拿在手上，嘟囔道：“……夏老師，其實我都知道了……”
夏仲則一臉的莫名其妙：“……你知道什麽了？”
慕夏用勺子舀了一勺小米粥遞到夏仲則嘴邊：“夏老師先吃一點粥吧……”
夏仲則：“……”這是在威脅他嗎？
他看着遞到唇邊的勺子，心裏古怪得很，遲疑了半天，沒有動。
慕夏望着他，口氣帶着小心翼翼的哀求：“老師先吃一點吧，你這麽久沒吃東西了，腸胃會受不了的。而且這段時間在外面你也沒好好喝桂花茶吧，先吃點這個墊一下，我待會兒慢慢跟你說……”
夏仲則看着那雙清澈的眼睛，那裏面像是有小溪在流動，明明色彩單調，他卻有種流光溢彩的感覺。他鮮少像這樣去注視別人的眼睛，一來是不習慣，二來是不喜歡。
但今天卻不知怎麽回事，看着看着，他的心就軟了。
見他啓唇喝下那口粥，慕夏眼底泛出一絲驚喜，像是有無數春光投射進去，甜蜜如斯，滿懷希望。
接着第二口，第三口，第四口……一碗粥快要喝了一半，慕夏還沒開始說。
夏仲則：“……”
慕夏擡起眼來看他，見他面色有點不對，這才想起剛剛自己承諾過的話，頓時大驚失色，“夏老師，我不是故意的！”
夏仲則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演得有點過了。”
慕夏被拆穿了，有點尴尬，“額，好吧，我不演了。我這就跟你說……”
夏仲則一雙眼睛像是會說話，看着他，意思是，說吧，我洗耳恭聽。
慕夏哽了一下，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猶猶豫豫半天，這才低聲道：“……其實從一開始我就知道，夏老師原本應該是姓程的……我不是故意隐瞞夏老師的，我只是擔心夏老師知道了會不高興……夏老師也都說了，以前經常發生這樣的事，但是家裏卻從來沒有除了葉阿姨以外的人。我認識夏老師這麽久，從來沒聽夏老師說起過家人，也從未見過夏老師的家人……夏老師，你每次這樣的時候是不是都很難過？人在生病的時候都是很脆弱的，我以前生病住院的時候我媽媽回來看我，我馬上就想哭呢。雖然知道夏老師是很強大的人，肯定不會像我這樣哭，但是心裏還是很難受的吧……”說着說着，眼淚又像是要流下來了。
不知道為什麽，今天的淚腺總是格外的發達呢。一定是我打開的方式不對！但是只要一想到夏老師一個人孤孤單單的病着，心裏就覺得好難過好難過。恨自己沒有早點認識他，沒有早點喜歡上他，沒有早點陪在他身邊。以前那些他沒辦法參與的歲月，是他一生也無法彌補的遺憾。
夏仲則詫異的看着他，怎麽說着說着還要哭起來了？原本以為他要說什麽呢，誰知道竟然是這個。
夏仲則：“好了好了，我不難過，我早就習慣了。”
慕夏覺得心裏更難受了。
他知道自己不該在這個時候流淚，但是他就是忍不住。誰要他習慣啊，誰想他習慣啊，這種事應該是無論經歷多少都不會習慣的吧！
夏仲則覺得內心波動的同時又有點無力，他好像又說錯話了。
慕夏像是在跟自己賭氣似的，低垂着頭，沒有出聲，也不看他，但眼淚卻如同斷線的珠子，一滴一滴的滴在床單上，很快，那一片床單就被浸濕了。
夏仲則連怎麽安慰他都不知道，心軟得一塌糊塗，溫聲道：“不要哭了，我真的不難過，有你在我很開心，真的……”
是真的很開心啊，開心到都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了。
慕夏死死咬住嘴唇，用手胡亂抹去眼淚，一雙淚目熠熠發光，低聲道：“……夏老師，以後讓我做你的家人好不好？我會好好照顧你的……夏老師，你只要點頭就好了，我只想陪着你啊……”
夏仲則看着眼前的少年，不字在他心裏千回百轉，在他嘴裏重逾千斤。終于，他開口說了出來——
“好。”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小天使們的投喂，麽麽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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