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心事
葉傾擡起眼簾, 眶中微紅地看着慕容玖,聽他溫聲道:“我回來了。”
葉傾意識有些朦胧,只覺得眼前的慕容玖一點都不像他平時的模樣, 額前發絲微亂,額上還覆着一層薄汗, 她伸出手指去觸摸,想知道眼前的慕容玖會不會也是她的幻境, 可卻觸及到溫熱的肌膚, 聽她喃喃道:“原來是真的嗎?”
慕容玖将她的手緊貼在自己臉頰上, 屈膝半跪在她身前,“是真的。”
慕容玖本是後日才歸,可他無意間想起今日便是寧洛的生辰,也便想到那人,雖然葉傾幾乎不曾在他面前提起過葉寒城這個名字,可她知道,這一日,她定會十分難熬。他不顧皇命, 帶着林安和其他兩名随從騎了馬一路趕回來,果然見她這般冷清的一人獨飲。
他知道葉傾的性子,喜歡什麽事都悶在心裏,這個夜晚的她是屬于葉寒城的, 哪怕他內心總會有些不甘,可他卻不願意見她一人這般凄苦,就算只是陪着她, 也好。
慕容玖擁着她的身子靠在自己胸膛上,葉傾也早已沒了力氣,每一日她都在緊繃着,不曾有一刻松懈,哪怕慕容珩是真的在意她,她也不敢松懈,因為她要的從來都不是慕容珩的喜歡。
昏暗中,長德看不清慕容珩的臉色,卻也知道他定然也在瞧着裏面相擁的兩人,心道:怎麽就那麽巧,在這裏碰到了三殿下。
葉家有慕容珩安插的眼線,葉傾剛一到這裏,便有人往宮裏遞了消息,慕容珩微服出宮,卻沒曾想,慕容玖卻比他早了一步。
葉傾靠在慕容玖懷裏,神情中帶着從未顯露人前的脆弱,甚至已經忘了眼前的人是誰,她只是低聲說着,“我真的好累,好累,如果這一切都是假的該有多好,明日醒來,母親寒城還活着,葉家的人也都活着,母親,寒城,我想你們了……”
慕容珩擡起的腳步頓住,葉傾的話如同一道屏障,生生擋住了他的去路,長德在一旁看着他這般動作,以為他會走過去,最後卻只聽他說了句,“回去吧。”
慕容珩頭也不回的離開,甚至是逃離一般,帶了些倉皇之感,長德在他身後跟着,他不明白,若是往常,陛下見他們這般親近,怕早已雷霆大怒,如今卻隐忍下來,這一切他實在想不通。
長德不住回頭去看,杏花樹下,那兩人靠在一起,而後他們的身影漸漸遙遠。
慕容珩回了昭陽殿,屏退宮人,走到那畫前,掌紋相合,開啓密室中的機關。
他獨自走了下去,密室中守着的護衛連忙行禮,慕容珩卻只盯着靠坐在床頭,靜靜看書的葉寒城。
所有的人都因為他而不能安穩,而他竟這般平靜淡然。
葉寒城聽到聲響,擡眼道:“原來是陛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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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珩負手立在桌前,瞧着他道:“你倒是真的不把宮規禮儀放在心上。”
葉寒城輕聲笑了,從榻上起身,而後走到他面前,“陛下說笑了,宮規也好,禮儀也罷,都是約束活着的人的,而我已經‘死’了,不是嗎?”
慕容珩對他這番言語也沒計較,兩人坐在桌前,便有人來奉茶,而慕容珩卻道:“拿些酒來。”
葉寒城慢悠悠道:“陛下若是飲酒,請恕寒城不能奉陪了。”
慕容珩卻不理會他的推拒,斟了兩杯,一杯遞到他面前,語氣聽上去頗為酸澀,“今日可是你的生辰,你在這裏倒是歲月靜好,外面……”
葉寒城也愣住了,而後感慨道:“是嗎?原來今日已經是五月十七了。我在這密室裏,如同山中一般,不知歲月幾何。”
慕容珩嗤笑道:“既然你這麽想去看看外面之景,朕方才就應該帶着你,讓你好好看看你的心上人如今正在葉宅和另一個男人拉拉扯扯。”
慕容珩這話對葉寒城而言,真的是無足輕重,困在這密室中的一些時日,他早就看淡了一些事,可他卻聽出了慕容珩自己都沒有覺察出的情緒來,葉寒城緊緊盯着他,道:“陛下是在害怕。”
慕容珩神色瞬間變了,惕然道:“什麽?”
“陛下若不是在害怕,怕是早就上前将他二人分開,又怎麽會來我這裏撒氣呢!”
慕容珩眼眸一冷,“莫要以為,朕對你禮讓三分,你便以為可以随意揣測朕的心思!”
葉寒城面色不改,笑道:“陛下莫要生氣,寒城并無此意。只是想知道陛下究竟在怕什麽,不如讓寒城來猜一猜。陛下并不怕葉傾會離開你,因為你知道,只要你擁有無上權力,你總能留她在身邊,不管她願意還是不願意,可你怕的是她眼神裏的恨意,是無法消磨的冷漠。”
慕容珩被他說中心事,惱羞成怒,一把将桌上的酒杯揮落,“住口!”
葉寒城毫不畏懼,“陛下是怕她知道你曾做過的事!”或許從前他可以不在意,但現在,他并不想讓葉傾知道那些。
慕容珩神色極冷,守着的護衛皆跪在地上,不敢發出一聲,只覺得這位葉公子若是再多說一句,只怕便會被陛下立刻處置了。
過了許久,慕容珩臉色才緩和過來,重又坐下,“你的脾氣倒和她很像。”
葉寒城似乎是在回憶什麽,眸中帶着淺笑,“陛下莫要看她平日裏冷冷淡淡,其實骨子裏卻是個善良溫暖之人,每次有事想求我去做,便會忍不住撒嬌,頗為稚氣。”
慕容珩語氣頗酸,“是嗎?”葉傾在他身邊之時,臉上幾乎不曾有過笑顏,他想起年少時在街上見到他二人時,葉傾卻對葉寒城溫柔淺笑,哪怕只是記憶裏塵封之事,此刻想起,也覺得十分礙眼,可他并不願意承認他是嫉妒,葉寒城如今只是他的階下囚,一無所有。
葉寒城終于甩出他的籌碼,“我可以幫陛下,去贏得她的心。”
慕容珩卻笑了,“你以為,朕會信嗎?”
“陛下當然不屑于此。”葉寒城話語中帶着誘惑,“只不過,陛下難道就不想知道,她若是對你付出真心,會是何等滋味?”
慕容珩警惕地看着他,“你為何會願意做這些?”
葉寒城笑道:“或許只是因為在這裏太過無趣了。”
可這個答案并不能讓慕容珩信服,葉寒城狀似無奈道:“難道陛下非要讓我說,我确實很不喜歡另一個男人太過像我。”
或許這種男人之間的對話才真正戳中慕容珩,“我還真以為,你已經是毫不在意了。”
葉寒城直接對着酒壺飲了一大口,笑了起來,“連陛下這樣心中裝滿江山權勢的人都無法對情愛免俗,我又怎會例外呢!”
不知不覺,慕容珩竟已經同他喝了一個時辰,而他看着慕容珩眸色中依舊清明時,不僅暗自佩服,即便藏有心事,也要讓自己維持理智,确實非一般人能做到。
慕容珩聽他道:“陛下平日裏聽慣了別人的谄媚,也看慣了那些人的畏懼,連陛下自己都不曾覺察自己待人的強勢,而葉傾雖然看着軟硬不吃,卻是最難拒絕溫柔之人。”
慕容珩心裏想到阿玖,确實比他溫和許多,慕容珩手中提着酒壺與他相碰。
“但願你說的那些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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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府中書房依舊亮着,樓宛聽着其身邊心腹沈薇道:“大人如今在朝堂中的勢力漸漲,也不必再看趙丞相的臉色,如今府上都有人來往,那步棋确實走對了。”
樓宛也十分滿意,她并非一開始便依附于慕容珩,“棄暗投明”算是她行的一步險招,而她的賭注便是慕容珩,她早就看出慕容珩城府深厚,絕非程錦虞以為的那般簡單。
可沈薇又道:“只不過,沈某卻是不明白,陛下如今偏寵皇城司統領葉傾,卻不曾許給她更高的官職,究竟她只是陛下身邊寵幸的女人,還是将來可左右陛下的人呢!沈某以為,大人應該早做決斷,若是此人大有用處,大人也應該盡早結交才是。”
樓宛思拊許久才道:“或許之前我還以為她不足為懼,以為慕容珩對她也不過如此,如今看來,倒确實不得不重視。只不過,這人性情太冷,又輕易不與人結交。”
沈薇笑道:“是人總會有欲望,錢財,權勢,美色,總會有其中之一。”
樓宛無奈道:“錢財自然不用提,她也不會缺,至于權勢,她雖只是皇城司統領,但卻是陛下身邊的第一近臣,這才是真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而美色……”樓宛更為無奈,“你覺得憑她和慕容珩的歡喜,我若是給她使美男計,第一個遭殃的是她還是我?”
沈薇也無奈笑道:“竟是連投其所好都無門,這人倒确實難相與。”
樓宛只道:“不過,即便不是這些,若能約她出來,慢慢飲酒閑談,總會有機會的,既然無法用那些去誘惑,也可以拿住她的把柄去威懾。”
作者有話要說: 葉寒城開始搞動作了,同是兄弟,智謀怎麽相差那麽多呢,寧那個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