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寒城
而葉寒城還是猜錯了, 慕容珩從密室中走出時早已半醉,他只不過是在努力維持,不讓旁人尋到他的弱點。
殿中燭火影影錯錯, 慕容珩扶着額頭坐在殿中,他嘲諷地笑着, 他是皇帝,他的手上沾染的鮮血還少嗎, 他為何要怕, 可笑, 當真可笑。
葉宅,葉傾靠在慕容玖肩頭睡着了,慕容玖将她臉頰上散落的發絲繞到耳後,輕聲道:“我們回家。”
林安和兩名随從守在葉宅外的巷子裏,瞧見慕容玖抱着一人走出,想起方才所見,面有憂慮道:“殿下,陛下來過了。”
慕容玖聞言看向懷裏的人, 抱着葉傾的手緊了緊,卻并不在意那些,“走吧。”
他違逆命令,提前歸來, 本就想到會有的處置,可若是讓他再選一次,他還是會這麽做, 至于皇兄,他們既然對同一個女人動了情,便不會再幻想着繼續兄弟情深,兄友弟恭。
慕容玖将她帶回自己府中,放置在他寝室的床榻上,為她除去鞋襪,又讓府中下人送來溫水,絹帕沾濕,為她擦洗一番,又讓府中嬷嬷幫她換上幹淨寝衣,府中并無年輕女子,她身上穿的還是之前為他準備的那些,等到一切都安置好,慕容玖躺在她身邊,将她的頭靠在自己頸間,靜靜地看着她。
葉傾第二日醒來時,竟發現自己躺在榻上,帳頂的花紋十分陌生,身上的衣衫也明顯寬大很多,正當她疑惑之時,慕容玖從外面推門進來,沖她笑道:“醒了?”
葉傾怔怔地看着慕容玖,“原來昨夜的那些不是做夢?”
慕容玖走到榻邊,微涼的手指輕輕貼在她額上,“現在呢,可還是在做夢?”
她定定地瞧着慕容玖,“你怎麽會突然回來?”
而後見慕容玖耳尖微紅,忽地轉過臉去,道:“也沒什麽,就是想回來了。”
葉傾見他此刻情狀,忙低頭去看,原來身上的衣衫太大,領口敞着,胸前肌膚顯露出大片,葉傾将衣領收緊,“我的衣服呢?”
慕容玖往外吩咐一聲,立刻有人将一套新的衣衫送了過來,“你的衣衫昨日弄髒了,先穿着這身吧。”
可慕容玖看到那衣衫時一愣,一時疏漏,竟忘了告訴府中下人葉傾慣着白色衣衫,送來的這套竟是緋色。
慕容玖剛要開口讓人再去準備一套,葉傾卻猜出他想做什麽,道:“不必了。”伸手将那套衣衫取了過來,而後看着慕容玖,慕容玖連忙轉過身去,明知道自己不會失禮地去看,卻還是閉上了雙眼,可卻聽見極輕一聲,是她身上那套寝衣落地,他緊抿着嘴唇,讓自己不去想那些情景,可卻心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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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葉傾從他身後輕拍他肩膀,他才轉過身來,如瀑長發披在她肩頭,那身緋色衣衫讓她看上去與往日不同,少了一絲冷冽,多了些淺淡的溫柔。
葉傾洗漱之後,以手指作梳,将幾束長發輕輕绾起,卻不知發簪去了何處,她正要作罷,卻見慕容玖伸開手掌,掌心之中俨然是一支銀簪,簪首是蝴蝶式樣,做工極為精巧,流蘇垂在他虎口之下,葉傾擡眸去看他,卻見他傾身過來,将那支銀簪插在她绾好的發髻之中。
慕容玖輕聲道:“是我早前買下的,一直沒有機會給你。”
葉傾心中一動,只輕輕嗯了一聲,慕容玖的手指還停留在她發絲之間,柔滑如綢緞,讓他忍不住輕觸,炙熱的氣息噴灑在她額間,葉傾擡眸去看,“唔”地一聲,慕容玖已是親了過來。一手扶在她腦後,舌尖探了進去,癡纏不休。
林安推門進來時,便瞧見房中相擁親吻的男女,霎時愣住。
葉傾聽見有人進來,連忙将他推開,慕容玖唇間濡潤,臉上神情卻十分不滿,瞪着林安,“你,你怎麽不叩門!”
林安有苦難言,心道:是殿下您之前吩咐我快些把早膳端來,而且,我敲了門的,您沒聽到而已。可這些話他也不敢說,忙将早膳放在桌上,連忙退了出去。
親熱之時被人撞見,即便是清冷如葉傾,也難以平靜地像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慕容玖倒是緩了過來,牽着她的手一起坐下,兩人一起用早膳。
慕容玖看着她認真用膳的模樣,忍不住輕笑,葉傾看了過來,以為自己臉上有東西,慕容玖笑着搖搖頭,他只是覺得,能和她同在一個屋檐下用膳、共寝,即便是違逆皇命,他也心甘情願。
葉傾碗中的粥還沒用完,就聽見門外林安又道:“殿下,宮中……宮中來人了。”
慕容珩昨夜醉酒,竟靠在殿中柱子旁睡着了,等到醒來,第一件事便是尋葉傾的蹤影,他扶着額頭,這才想起,昨夜葉傾在葉宅,和慕容玖在一起。
慕容珩推開殿門,眉宇間透着煩悶,長德一早便帶着宮人候在寝殿外,瞧見慕容珩這般模樣也是一怔,“陛下,您……”
慕容珩不想同他啰嗦,只問道:“葉傾呢?”
長德确實是知道的,葉宅裏的眼線将他們走後所發生的事皆呈報了上來,只不過現下要他如何開口,長德上前兩步,在慕容珩近前低聲道:“葉大人她……昨夜被三殿下帶回了自己府中。”
慕容珩眼神轉戾,瞬間側眸看着他,長德連忙跪下,慕容珩知道昨夜喝酒誤事,竟讓慕容玖把她帶走,他們兩人,慕容珩冷聲道:“立刻把人給我接回來!”
慕容玖看着葉傾上了馬車,神色黯然,自嘲一笑,原來連這樣短暫的相處也是奢侈。
昭陽殿中,慕容珩冷冷地看着葉傾身上的緋衣,只欲将其撕成粉碎,葉傾倒也知道他的脾氣,對昨日之事絕口不提,慕容珩走了過來,緊緊扣住她的腰肢,他想問她,昨夜他們兩人究竟有沒有做什麽?可又想到葉寒城的話,只能忍下。
葉傾以為他又要故技重施,卻沒想到他只是擡手将她發間的銀簪取下,她的長發立刻散落下來,慕容珩瞧着那發簪出神,而後卻是斂了脾氣,将那發簪還給了她。
只是他語氣頗酸,“這簪子倒是別致,以往朕送給你的哪一個不比這支名貴,卻也沒見你戴過。”
葉傾将那發簪握在手中,“我本就不喜歡這些華麗之物。”
慕容珩将她拘在自己身邊,盯着她那身衣衫,忍了半晌,那是其他男人送給她之物,哪怕那個人是慕容玖,他也無法忍受,可他卻生生忍下了,就因為葉寒城那句,她喜歡溫柔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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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玖回京之事未曾隐瞞,也根本無法瞞住,果然不出所料,新上任的禦史狠狠彈劾了他,而慕容珩坐在大殿上不發一言,不少官員都知道,如今他們兄弟二人關系微妙,就算是慕容珩借着這次機會狠狠整治慕容玖,也算是師出有名。
慕容玖并不畏懼,也早就做好了準備,他從朝臣隊列之中走出,剛要自行請罪,便聽慕容珩道:“三殿下,是朕傳了密旨召回,言行并無不妥,更不必追究。”
慕容玖有些怔然,他擡起眼眸直視慕容珩,可隔着冕旒,慕容珩的神情看不真切。
朝臣也頗為意外,縱然想到會有幫慕容玖開脫之人,但卻怎麽也沒想到那個人會是慕容珩,若真的是他親自召回,方才又怎會沉默不語,明顯是遮掩之詞,只不過皇帝都已經開口,其他人也不敢再提起。
晚間之時,慕容珩忙完正事,便過來和她一起用膳,長德端了一盅湯羹過來,揭開瓷蓋,一陣杏花香氣四溢,葉傾擡起眼來,慕容珩将那湯羹擺到她面前,“聽人提起,你最喜歡喝這杏花羹,我專門讓禦膳房的人做了這道,嘗嘗,可是從前的味道?”
葉傾本不以為意,她的喜好并非是什麽難打聽之事,她持着湯匙輕輕喝了一口,身體瞬間僵住了,極力維持平靜面色,可心中卻是滔浪翻湧,這杏花羹的滋味,她只在一處嘗過,也只有那一人才會知道,知他不喜食酸,她曾在杏花羹裏放些梅漿來捉弄于他。
而宮中的禦廚又怎會知道?
慕容珩本就是投其所好,一直盯着她的臉色,見她将那杏花羹全都喝了,這才滿意,臉上挂着淺笑,“既然你喜歡這個,我下次再讓禦廚送了這羹過來。”
葉傾淡淡嗯了一聲,對他道:“有心了。”
雖是這般淺淡的客氣,可慕容珩心裏卻依舊歡喜,至少她看上去是真的喜歡。
晚間慕容珩去了偏殿沐浴,獨留葉傾在寝殿,等到這寝殿中無人,她緊繃的情緒才松懈下來,而後眼眶忽地濕潤了,會是他嗎?記憶一點一點地吞噬着,她心裏似乎有一個聲音道:只有他,只有他才會知道。
那具面目全非的屍首,即便身形像極了寒城,即便那上面有他的玉佩,可就一定是他嗎?若慕容珩想騙一個人,他也會這般滴水不漏!
而寒城若還活着,又會在哪裏,或許便是在慕容珩的手中,而他又會将寒城藏在哪裏?
作者有話要說: 葉寒城:我終于可以有姓名了。
阿城:不止有姓名,還有獨家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