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告別

而今日那些刺客負隅頑抗, 即便被嚴刑拷打,都死活不肯吐露,倒是讓人十分頭疼。

慕容珩坐在榻前問道:“那個宮人招了嗎?”

長德聽聞, 立刻跪在他跟前,請罪道:“奴才有罪, 那賊人一直在奴才手下做事,奴才竟沒有察覺出半點不對, 以至于陛下今日為那賊人所傷。”

長德心中忍不住想, 難怪他那次在寝宮外一直追問陛下和葉大人之事, 原來早有圖謀,自己還以為他只是少不更事,不懂規矩,真是粗心大意。

慕容珩倒是難得沒有遷怒,只道:“起來吧。”

長德這才起身,道:“那賊人同那些刺客一夥,至今也沒有招出什麽,陛下, 您覺得會是誰呢?”

這般訓練有素的刺客,又派人長期在他身邊為隙,如今想來,也只有那一人了。

慕容珩冷笑一聲, “既是審問不出,留着也無用,那就殺了吧。”

長德不解, “那今日這行刺之事,就這麽算了嗎?”

“朕已經猜到是誰了。”

長德驚愕地看着他,聽他道:“聽說自從王之泓回了周國,她如今勢力已不如前,她不像朕一般大權在握,若是姬妏知道她一直同朕往來,這皇位她是永遠也夠不到了。”

長德道:“陛下是說這都是周國二公主所為。”

慕容珩斂眸,“她以為殺了朕便會徹底安全了嗎?從結盟那日起,她就不要想着能勝過朕!”

長德還要再說些什麽,突然聽見門被推開,葉傾走了進來,慕容珩方才沉着的臉色緩了緩,等葉傾走近才道:“怎麽才回來?”

長德退出去,給兩人将門合上,葉傾淡淡道:“他傷的有些重,我便多停留了一會兒。”

霍司畢竟也是一直跟随他的,若是往日,慕容珩定也會多加關切,可今日之事,他如何也說不出關心的話來,心中盈溢的滿是猜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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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珩沒再問,只道:“過兩日便啓程回京吧,如今被這刺客一鬧,我也沒什麽興致再待下去。”

葉傾看着他還有些蒼白的臉色,道:“你的傷勢好些再說吧,路上颠簸,天又炎熱,這傷口不易愈合。”更何況,霍司傷的更重,這一番折騰,不知要幾時才能痊愈。

慕容珩看着她的眼,盯了好一會兒,才松口,“好。”

慕容珩傷了右臂,又不喜歡宮人近身,飲食起居皆交給了葉傾。

每日服侍他起身,穿衣,用飯,明明有他信任的長德在,他卻還是要霸占她所有的時間,不知是不是不想讓她去看霍司。

可旁的都好,就連沐浴都要讓她服侍,她幫慕容珩褪去衣衫,他邁着長腿踏進浴桶中,彼此的身體早已見過,但也大多局限于床笫之間,而他這般毫無遮掩的情形卻還是初次,葉傾倏地轉過身去。

慕容珩支着傷臂擱置在浴桶邊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葉傾臉上紅暈未散,慕容珩輕笑道:“你平素性子冷淡,殺起人來連眼都不咋,我又不是外人,你看見我的身體害羞什麽?”

葉傾氣悶,驀地回過頭來,将手中絹布扔到他的身上,慕容珩忙道:“我不說了還不行。”

葉傾這才回轉,絹布沾了水給他擦身,她傾身過來,身側發絲在他眼前晃動,撓的他心癢,而她做起事來認真的模樣,又讓他心中生出暖意,慕容珩突然道:“回京之後,我們成婚吧。”

葉傾手上的動作一滞,“怎麽又突然說起這個?”

慕容珩沒有回答緣由,只道:“我想讓你留在我身邊,不管是你這個人,還是名分。”

那日慕容珩的話,讓葉傾一連幾日不能平靜,她在心中暗暗告誡自己,絕不可有一絲心軟。

慕容珩的傷本就不重,剛過了七八日,他右臂上的傷口便已經開始結痂,慕容珩已生了回燕京的心思,葉傾也無法多勸,免得他又猜疑霍司。來時葉傾騎着馬,回去之時卻是坐着慕容珩的禦辇。

她将霍司專門安置在一輛馬車中,另找了一名宮人服侍他,慕容珩知道了也沒有多說什麽。

皇帝行宮遇刺之事非同小可,回去的途中又增加了不少護衛。一直到了燕京城,才算是真的安穩。

慕容玖率朝臣迎接,見葉傾從禦辇中走下,他神色一黯。而後卻又很快收斂好,做好臣子的本分。

慕容珩生性多疑,而霍司的事俨然已經成了他的心腹大患。自己極為信任的近臣,究竟背着自己做了多少事,他猜疑之心一起,便不可停止。

而當日失職,讓王之泓逃脫之事,重又在他腦海之中回蕩。

慕容珩讓人把那日跟随霍司一起追捕王之泓的人仔細盤問,終于有了一絲端倪。

長德回禀道:“據說當日王之泓被人救走,霍統領也曾帶人追趕,但不知怎的,又突然命人不許去追了,又說這事他一力承擔。這罪責不小,其餘人也不敢多說什麽,便都隐瞞不報。”

慕容珩面色一沉,“究竟還有多少事,是在隐瞞朕的!”

長德卻道:“陛下息怒,只不過奴才不明白,霍統領為何要這麽做?”

慕容珩緊緊皺眉,他突然想到一個人,能讓霍司為之破例的人。

慕容珩緊握着的手慢慢松開,道:“去傳霍司吧。”

霍司應召前來,慕容珩轉過身來,看着他,這個自己曾經最信任的臣子,如今卻也成了無法掌控之人。

霍司似乎并不意外慕容珩的召見,行禮之後,慕容珩也沒有同他繞彎子,只道:“放走王之泓的,是你吧!”

霍司臉上不僅沒有絲毫緊張驚恐,反而有些終于解脫的笑意,他重又跪了下來,“臣,不敢欺君。”

慕容珩聽他說這話卻只覺得諷刺,“霍司,朕曾經那麽信任你。”

霍司神情有些愧疚,“是臣辜負陛下信任,更辜負陛下恩情。早在那時,臣就已經抱着必死之決心,其後後又有了茍且偷生之心。”他只是留戀着他不該留戀的人,想多活一段時日。

有些事,他們都沒有挑破,可彼此卻都心知肚明,慕容珩側過身去,昏暗之中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看到他緊繃的唇角,“回去吧,該怎麽做,你應該明白了。”

霍司在他身後端端正正行了大禮,“陛下,保重。”

殿門重又合上,慕容珩立在殿中,心中卻生出蒼涼之感,又有一個人背棄了他,這世間難以掌控的人,他也只能容忍葉傾一個。

葉傾從沒有來過霍司的宅院,第一次登門,她也不知帶些什麽,他的傷勢還沒有完全好,便給他帶了些藥和一些點心。

霍司的宅院簡樸,只有幾名下人在,平日裏也只負責灑掃,他本就是苦命人,就算成了皇城司的副統領,權勢錢財皆有,卻仍舊不喜歡太過奢糜。

霍司似乎是沒有想到葉傾會來,他正坐在大堂之中同下人說些什麽,瞧見她走進來,面色微怔,而後又看了那些下人一眼,那幾名下人将手中的錦袋放進懷裏,而後退了出去,葉傾掃了他們一眼,察覺他們面色似乎有些不對,只不過她也沒有太放在心上。

葉傾将手中的點心和藥放在他面前,霍司笑了笑,眼眶微紅,“還是第一次有人上門來看我。”

葉傾卻是不信,“總有上門來巴結讨好的吧!”

霍司搖搖頭,“她們不算。”只有她是。

霍司讓她坐下,将那藥随手放在一邊,拆開點心,取出一塊直接吞了進去,葉傾連忙給他倒水,“你也不怕噎住。”

霍司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似乎又被嗆到,眸中有淚,“真甜。”

葉傾無奈搖搖頭,自己不喜歡吃這些,害怕他也不會喜歡,如今看來,倒是買對了。

葉傾又問了霍司他的傷勢,霍司道:“不要緊,已經不重要了。”

他的話讓葉傾有些沒有聽懂,而後又聽他道:“你在宮中,也要好好照顧自己,不要總和陛下置氣,君心難測,人總要學會保護自己。”

葉傾知道他是好意,只點了點頭,兩人又說了些話,葉傾便起身了,“若回去晚了,恐怕不妥。”

霍司要送她出門,又被葉傾止住,“不用送,你先好好養傷吧。”

霍司嗯了一聲,葉傾快走下臺階時,忽然又聽他喚住自己,葉傾轉過身來,疑惑地看着他,他只道:“沒事,只想叫你一聲。”

葉傾覺得今晚的霍司有些奇怪,她走出宅院,馬車無法駛進來便停在了巷子口,她快要走出巷子時,心中突然想到什麽,忽地轉身往回走。

那些下人手中拿着的是錢袋,究竟發生了什麽,他要遣散府中下人。而今日他所說的那些話,竟都像是離別之言。

葉傾快步沖進宅院裏,竟還是晚了,霍司跪坐在大堂之中,胸口插着一把劍,血已經流了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霍司實在太可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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