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王老三帶他們去了城裏一家賭坊,  楚含月還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嫌棄裏面的烏煙瘴氣,  讓王老三将人帶出來，王老三的手還在慢慢消失,  他不敢不聽楚含月的，捂着手迅速跑進去将張田拉了出來。

張田出來後,  王老三整只手都已經消失不見了，手腕處沒有傷口沒有血，就仿佛他一出生就沒長手一般，他見自己的手腕沒再繼續化成金色粉末,  疼痛也消失了,  他也不敢求楚含月給他複原，連滾帶爬的逃走了。

張田好幾晚沒睡覺，渾身無力，臉色蒼白,  眼底烏黑，比被鬼吸幹了陽氣還要嚴重的死樣子。他不認識楚含月,  但認得雲間山的着裝,  “仙君找我什麽事？”

“你可認得小舟？”楚含月沒做鋪墊,  直接了當的問。

一提這個名字,  張田的臉立馬慌了神，他想說不認識，可是對方能叫王老三找到他，而且剛才他看到王老三少了一只手,  他吓得不敢說謊，“認識，她爹娘養不起她了，托我把她賣到城裏來，她現在過得還好嗎？”

“她死了，你不知道？”秦楓奇怪，鬧鬼的事全城人都知道，他怎麽會不知道。

“什麽？她怎麽會死？”張田臉上震驚的表情不像假的，“我把她賣給風月樓後，就一直待在賭坊，還真不知道，好可惜。”

“這話你留着自己跟她說，”楚含月給秦楓使了個眼色，“帶他過來。”

張田向後退了一步，“仙君，您要做什麽？”

“你的話不可信，我師尊的意思是帶你去跟小舟對峙，得罪了。”秦楓說着在他背上拍了一張符，張田身體不受控制的站直，身體僵硬的跟着他們走。

楚含月瞥了秦楓一眼，“那符我是教你這麽用的？”

“您叫我控制僵屍的，”秦楓湊過去讨好的笑了笑，“我覺得他跟個屍體沒什麽兩樣了，一點人氣都沒有，我用在他身上也沒什麽不對吧。”

楚含月沒責怪他，而是誇獎道：“你悟性倒是高，平常人無法用那符控制活人。”

張田身體不受自己控制，嘴也被封着，不僅要跟着他們，還要聽他們說自己不像活人，吓得不輕，幾乎是半暈着跟他們過了風月樓。

風月樓的人看到楚含月回來，想到剛才王老三的遭遇，都藏起來了。

楚含月也沒理他們，直接帶着人去了後院。

到了封印小舟的那個房門口，秦楓動了動手指，念動咒語，張田感到背後的那張符仿佛有千斤重，壓着他跪在了地上。

秦楓對着裏面喊道：“小舟姑娘，你的怨氣是否來源于此人？此人名叫張田，被我師尊抓來了，你要打要罵，只要能解你心中的怨氣，做什麽都行。”

他說完看向楚含月，楚含月沒有說話，而是皺着眉看着地上的張田。

張田抖如篩糠，褲子都尿濕了，他聽說風月樓鬧鬼，但不知道這個鬼就是小舟，他不能動，嘴巴卻能說話了，他對着楚含月求饒，“仙君，她是鬼，您怎麽能信她的話，您趕快殺了她，不能讓她害人。”

他說完，就聽到裏面嘩啦嘩啦的鐵鏈聲，以及女鬼的嚎叫聲，十分滲人，明明是大中午，卻讓人從腳底起了一股寒意。

“你不會不知道她是啞巴吧，”秦楓蹲在地上看張田，怕他直接吓死，在他臉上貼了張符給他吊着氣，“她什麽都沒說，這實話還是得你來說。你要死要活，全看你自己的态度。”

張田以為楚含月要救他，趕緊說：“是我把她賣過來的，不過我不把她賣了，她爹娘也要把她嫁給村裏一個六十多歲的瘸子，而且是她自己求我把她帶到城裏的。”

房內又是一陣“嘩啦嘩啦”的聲音，這次比之前的聲音還要大，吵得人耳膜生疼。

楚含月皺着眉望着裏面，一個沒留神，被秦楓捂住了耳朵。

秦楓擔憂的看着他，“師尊，小心耳朵。”

“管好你自己，”楚含月用手護着他，“退後，你先回出去。”

秦楓還來不及說話，裏面又是“哐”的，一陣強有力的陰風從裏面撲了過來，門瞬間四分五裂。

大風後是一陣陣小風，将地上的塵土刮得飛揚，楚含月捂住口鼻，護着秦楓又後退幾步，順便擡手起了一層金色的屏障在二人面前。

秦楓也捂着口鼻，指着張田，“我們不管他嗎？”

“我說過，不救壞人，她想怎麽做，全聽她自己的意願。”他嘴上雖這麽說，但眼睛卻時刻盯着裏面的動靜，如果那女鬼發狂，他必定要将她擊殺，不能讓她出去害人。

“嘩啦嘩啦”女鬼拖着沉重的鐵鏈，一步一步從裏面走出來，她垂着腦袋，頭發四散遮着臉，雖看不見長相，但也能猜到她的臉有多麽恐怖。

張田身上的符紙早就被風吹掉，可他依舊動不了，這次他是被自己內心的恐懼控制，無法動彈。

“妹妹，我錯了，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我不該，放過我，”張田嘴裏大吼着，“仙君，救我！”

女鬼拖着鏈子走到張田面前蹲下，用手指在地上寫着字，“是你？”

張田趕緊點頭，“是我，是我。”

女鬼又寫道：你騙了我。你說帶我來城裏看廟會。

張田哆嗦着給他磕頭，“是我騙了你，我錯了，我也是沒辦法，我欠了人家好多的錢，而且你說你想來城裏生活，我也是幫你，你那麽善良，平時過年連殺雞都不敢看，不會殺我吧？”

女鬼在地上寫：我原諒你了，你起來吧。

“真的！”張田驚喜的想從地上爬起來，可是腿軟的站不起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正好看到女鬼新寫的一行字——這個原諒，用你的命來換。

他還來不及反應，那女鬼揚手一抓，一道血揚了出去。

站在他們身後的秦楓看的忍不住後仰，雖然沒有感受過這種痛苦，但單是看到張田捂着傷口滿地打滾大叫的樣子，就跟着身下一涼。

他看着女鬼向他們的方向走過來，下意識的閃身要互在楚含月身前，卻被楚含月護在了身後。

女鬼個子很矮，只能仰着頭看楚含月，她揚起頭時，他們兩個看清了她的臉，非常稚嫩，頂多十三四歲的模樣。奇怪的是脖子上沒有勒痕，不是上吊死的。

楚含月問她，“你有什麽要說的？”

女孩臉色瘆人，手上還沾滿了血，她手指上的血珠一點點從受傷漂浮起來，在她面前變成了一排排的字，中途血不夠了，她還去張田那裏借了點。

楚含月盯着面前的字，大致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後果。

兩年前小舟父母在家門口看到滿身是傷的張田，張田說他遇到了山賊，錢全被搶走了，小舟的父母看他可憐，不僅幫他治好了傷，還把隔壁本來要租出去的房子借給他住，平時也是經常叫他去家裏吃飯。

那天張田問她要不要去城裏逛廟會，她想去但怕家裏父母不同意就拒絕了，結果張田把她打暈，還在路上她還被張田……

後來她被賣到了風月樓，老鸨看她長的水靈，把她賣了下來，可是後來發現不值這個價，又是個啞巴，就讓她不停的幹活，也不給她吃飯，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累死的還是餓死的。

楚含月都不忍心看下去，看到最後幾行字時，她憤怒的又給那張田補了一劍。

女孩被他吓了一跳，愣了愣，給他作了個揖，繼續寫道希望仙君能幫她把她的屍首送回家裏，今生無以為報，來世當牛做馬報答他的恩情。

她又把家中地址父母名字一一寫給楚含月看。

寫完這些，女孩仰着頭對楚含月笑了笑，露出一顆好看的小虎牙，随後她退回了陰影裏消失了，空氣中的怨氣被風一吹，就散掉了。

“她走了？”秦楓看楚含月轉身往外走，他趕緊跟上，“她父母要把她嫁給一個老瘸子，也不像什麽好人，幹脆咱們找個風水寶地給她葬了。”

“張田的話不可信，”楚含月平日裏語氣總是淡淡的，不帶什麽情緒，今天卻能明顯的聽出夾雜了一絲憤怒，“平常村子裏的孩子一般都不識字，她一個女孩子家裏也教她寫字，說明她父母很在意她。”

秦楓點頭，“還是師尊觀察細致。這個張田太可氣，別人家當成寶貝的孩子讓他這麽糟蹋！若我以後有了孩子，誰敢這麽對他們，別說給他斷根，魂都給他散了。”

楚含月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他想到自己懷的是龍鳳胎，也有個閨女，對這些人的做法更是無比厭惡。

這孩子他不敢生了，恨不得一直揣在肚子裏護着。

說話間，楚含月已經到了二樓，風月樓裏的姑娘小厮夥計老鸨都躲在一個屋裏，見楚含月提着帶血的劍進來，誰也不敢出聲。

“她走了。”楚含月走到老鸨面前，看着她的眼神充滿了厭惡，“她的屍首在哪，我要帶走給他的父母送去。”

“這……”老鸨為難，瑟瑟發抖抱着頭躲在所有人身後，被楚含月瞪了一眼，才哆哆嗦嗦的說:“賣了。”

“賣了？”楚含月咬着牙問她，恨不得給她也來上一劍。

“前些日子有個大戶人家買去給孩子結陰親了，已經下葬了，來不及……”

楚含月用粘着血的劍挑起她的下巴，眼神中帶着不容反抗的狠戾，“挖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崽弟弟:“聽說有人想傷害咱？”（大佬坐姿點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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