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吳肖難得睡了個長久的安穩覺,醒來時已經是中午。身上黏糊糊的不舒服,他坐起來時還有些迷瞪,看看床頭已經空了的藥瓶和手上貼着的紗棉,記不起自己是什麽時候紮了針,又是誰給自己紮的針。只記得半夜疼的要命,身邊有人,似乎還在耳邊說了話,可是具體說了什麽做了什麽完全沒了印象。
是莫勻嗎?
他記得莫勻昨晚是睡在這裏的。
旁邊已經空了,屋子裏也靜悄悄的。這個點莫勻也沒可能還在這裏。
大病之後渾身都酸痛的厲害,下床都費了他好大的力氣。才剛一動,卧室的門就開了。
莫勻端着一碗粥進來,“你起來幹什麽?”
吳肖有些遲緩的看着他,“你怎麽還在?”
莫勻的臉瞬間就沉了下來,把粥放到床頭櫃上,“你倒是會給人添麻煩,還好意思問我為什麽在這兒。”
吳肖轉頭看看桌上冒着熱氣的粥,皺了下眉,“昨晚是你照顧的我?”
莫勻沒說話,從衣櫥裏找出一套幹淨的睡衣,扔到吳肖腿上,“先把衣服換了,吃了飯再躺會兒,下午王源會過來再給你輸液。”
“為什麽?”吳肖慢慢抓緊腿上的衣服。
“什麽為什麽。”莫勻冷冷的看着他,“合同上不是寫的很清楚嗎,既然以後你要做我的情人,照顧一下情人也是應該的。難道你是喜歡我每天打你罵你?”
吳肖轉開臉,心狠狠的疼了一下。
多麽可笑的字眼。
情人?他一個男人算哪門子情人?莫勻那麽多情人,每個都會這樣對待嗎?這也是莫勻羞辱折磨他的一種手段嗎?
還不如打他罵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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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換衣服的力氣都沒有了嗎?”
莫勻拿起他腿上的衣服,擡手就來扯他身上的睡衣。
“你幹什麽!”
“老實點,別惹我發火。”莫勻按住他,不由分說的扯掉他身上的睡衣,把那件幹淨的睡衣粗魯的給他套上,褲子也是。
吳肖抵不過他的力氣,等到掙紮的氣喘籲籲要大罵時,衣服已經換好了,莫勻端起那碗粥塞到他手裏,口氣強硬道:“喝了。”
吳肖對着那碗粥怔怔的看了一會兒,心裏難受的厲害。
“麻煩你辛苦照顧我了。”
“你知道就好,以後少給我添這種麻煩。”莫勻頓了頓腳,拉開門出了卧室。
吳肖把粥喝了半碗,就喝不下去了。心情有些煩悶,說不出煩悶些什麽,只是看到莫勻那張臉就有些喘不上氣來。
可是偏偏他喝完粥,吃完藥,莫勻也沒有要走的意思。在廚房裏乒乒乓乓的一陣,也不知幹了什麽,過了一會兒又推門進來。
“我一晚沒睡,有點累。你再陪我睡會兒。”莫勻将披着的外套脫了,直接躺到了吳肖旁邊,擡手将想要下床的吳肖攔腰拉回床上。
“你睡你的,我睡不着了。”吳肖越發煩躁的厲害。
“別跟我争,吳肖。”莫勻閉上眼,将吳肖圈進懷裏,摟的緊緊的,“你争不過我。”
是啊,我争不過你。
哪怕能争過一分,也不會被你擺弄到現在,落得如此狼狽不堪。
吳肖慘然一笑。他并不是嬌小的身形,也只比健碩高大的莫勻矮半個頭而已,可是他現在渾身難受的勁兒還沒過去,也知道掙不開擅長蠻力的莫勻,掙紮只會讓自己變得更加可笑。
像個矯情的女人。
他不是女人,莫勻也知道,所以才會用這種方式來折磨他。
他早該認識到這一點。
下午王源又來給吳肖紮了一針。一整天莫勻都沒有出門,魏文松從公司裏把需要莫勻親自處理的文件送到了家裏,還帶了萬古樓打包的粥和小菜。
吳肖手上紮着針,靠在卧室的床上翻着一本泛黃的小說集。這本《白狗秋千架》還是中學時他背着媽媽用攢下的零花錢買的,那時候還有些懵懂的他還不能很深切的領會故事裏的那種艱澀的感情,于是一遍一遍的讀,讀到書頁卷邊破損。等他終于能夠讀懂時,他将這本書封存了起來,再沒有翻過。
那樣的感情太痛,他不喜歡。
就像故事裏純淨美好的女主角被愛人的手推起的秋千推上高處,同時被推入了人生低谷,仿佛看見了某個瞬間的自己,瞎了的眼,從某一天起,再也看不到明淨的天空。
客廳裏小聲的說着話,絮絮的毫無真實感。吳肖覺得身體有點冷,明明剛入了秋,提前裹上了厚厚的被子也無濟于事。
除去每天下午會出去幾個小時,在睡前再趕回來,莫勻在他的家裏呆了整整三天,辦公都是在家裏的客廳,照顧和監視都非常徹底。第四天,莫勻才換上了筆挺利落的西裝,打算回公司上班。
吳肖已經不需要再輸液,氣色也好了許多。莫勻推開洗手間的門,看着鏡子裏低頭刷牙的吳肖的臉,道:“你病剛好,今天就先不要出門了。等下班回來我再陪你一塊出去走走,順便你也需要重新買一部手機,晚飯我們在外面吃。”
吳肖沒有擡頭,咽下嘴裏的泡沫“嗯”了一聲。
這幾天一直都是這樣“平和”的狀态。兩個人很少對話,也沒有像以前一樣争執大吵,莫勻做足了體恤病人的好情人姿态,大多時候都安靜的呆在客廳或陽臺,不會來吵他,只吃飯和睡覺還是固執專橫的要一起。就像此時的體貼,不過是為了限制他擅自的外出。
都是假象。
腳步聲出門後,吳肖才放下牙刷,對着鏡子将嘴裏的牙膏泡沫吐了出來,麻木的用冷水一遍一遍将臉洗幹淨。
從洗手間出來,他走到門後,試着擰了擰門鎖,果然,門是從外面鎖上的。
還好,手機沒了,家裏的電腦還可以用。
他登陸了聊天軟件,點開了方子謙的對話框。
過了半個多小時,方子謙才回複消息。
“剛才在樓下,你手機怎麽打不通?”
吳肖敲着鍵盤,“手機前幾天丢了,還沒去買。”
“你的單人去網站看過了嗎?反響非常好,已經有好幾個人向我打聽,想要跟你合作,讓我問問你的意向。那天你說的,還是那個想法嗎?”
“什麽時候拍?”
“這周五可以嗎?”
“可以。”
“這是我這幾天幫你挑看的合作夥伴。”莫勻發過來一份個人資料,“你先看看,健康方面沒問題,技術和性格都很不錯,也很擅長帶動引導。”
吳肖隐隐覺得照片裏的男人有點眼熟,好像在哪兒見過,看了下姓名欄,Len。這不是真名,就像他的單人資料介紹裏用的也是藝名,Tic。但這個Len确實不是自己認識的人。
“長相還符合你的要求嗎?”
“挺好的。”吳肖又補充上一句,“我很喜歡。”
“那就好,周五Len十點左右會到,到時見了面你們可以再熟悉一下,對合作也好。Len是很好相處的一個人,用一個詞來形容的話,就是那種溫潤無害的謙謙君子。”
“他,是固定演員嗎?”
“不是,我們這兒沒有幾個是固定的演員,都是臨興合作,多半是有着自己的職業和生活,對我們的拍攝有興趣才來的,怎麽說呢,與其說是當作一種工作,也可以算是社會生活之外的一種另類的宣洩途徑?”
吳肖不太理解方子謙說的這種興趣,也沒有想要深入了解的興趣。直到現在他都還分不清楚男人和男人之間,到底是怎麽來角色劃分的,只從之前方子謙問過的問題裏依稀琢磨出一個模糊的上下問題。他盯着屏幕發了會兒呆,猶豫着打下一行字。
“我是上面的嗎?”
隔着屏幕,吳肖都仿佛感受到了方子謙嘴角的弧度,忽然有些後悔自己問出這麽一個蠢爆了的問題。
方子謙回的很快,“當然,之前問過你的不是嗎。”
吳肖莫名的松了口氣。他确實沒辦法想象自己像個女人一樣,被另一個男人按在下面。
相比羞恥,他會更加感覺害怕。
“其實。”方子謙頓了一下,“我剛剛說已經有好多人來打聽過你,那些人裏多半都是主導類型,就是你說的上面的那種。嗯······怎麽說呢,在某些方面,你确實很有吸引人的地方。”
吳肖很慢的敲下“謝謝”兩字。
“如果不難接受的話,你可以考慮考慮。不過這一次就先從前面來吧。”
吳肖定定的回看,許久才恍然明白過來這前後幾句是什麽意思。手指搭在鍵盤上,試了幾次都沒能再按下去。
他起身去廚房給自己倒了一杯水,狠狠灌下。一杯水灑出來大半在脖子裏,冷到了骨子裏。
“我會的。”他回到電腦前回複了一句,關閉了對話框,清除聊天記錄後退出軟件,關上了電腦。
六點的時候,莫勻回來了。吳肖在陽臺聽見了鑰匙轉動的聲音,站着沒動。
莫勻進門就聞到了煙味兒,皺眉将外套扔到沙發上,走上陽臺,“你什麽時候學會抽煙了?”
他擡手從吳肖嘴邊拿掉煙,左右看看沒有地方掐掉,直接扔到地上用腳碾死,這才發現牆根兒已經躺了好多煙頭。
這不是他落在家裏的煙,他抽的也不是這個牌子。
他以前知道的吳肖是不會抽煙的人,偶爾喝酒也不會貪杯,自持有度。可是現在,他不知道的某一刻開始,吳肖的家裏居然有了煙。這個發現,讓他莫名的有些不安。
就像現在站在他面前的吳肖這個人,有些東西似乎在不知不覺中失控了。
吳肖回過身,臉上沒有過多的表情,像尋常朋友間對話一般淡淡的道:“有些悶而已。”
這句話到底該怎麽理解,莫勻一瞬間想到了好幾種。而哪一種都不是他想要聽到的。
可以肯定的是,吳肖在怨他将他鎖在了家裏。
什麽時候吳肖也開始迂回的表達情緒了?
他沒有解釋為什麽要鎖門,轉身進屋,“我換件衣服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