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莫勻住在這裏的第二天,魏文松就送來了莫勻的行李,衣服将吳肖簡陋的衣櫥塞滿了一大半,仿佛真的要從此長久入住一般。

莫勻一邊換着衣服,道:“一會兒順路再去給你買幾件衣服,天冷了,你總穿這麽單薄也難怪老是生病。”

吳肖站在客廳裏,沒有回頭,“我有衣服。”

“你這些都穿多久了,樣子也過時了。”莫勻換好衣服出來,把一件羊絨開衫披到吳肖肩上,“先穿着這件,晚上開始冷了,你病剛好,吹了風又得難受。”

吳肖有些不習慣的躲開,很快又頓住,手指抓着質地柔軟的昂貴毛衫的領口,輕輕摩挲了兩下,重新拉回肩上。

“你也知道我沒錢買這種衣服。”

莫勻噎了一下,“不用故意說話給我聽,以後也不用你還錢了,想買就買,我在床頭櫃上放了張卡,你買什麽就刷那張卡。”

吳肖并沒有留意到什麽卡,不由愣了一下。

他按住莫勻要開門的手,轉過頭,“你為什麽突然這樣?”變得不像他認識的莫勻。

莫勻垂下眼,面無表情的看着他,“我變怎樣,需要理由嗎?”你想要聽什麽理由?

“合同是吧。”吳肖自嘲的笑了一下,松開手當先走出去。

“我知道了,我會努力配合好的。”他道,“畢竟,對我來說,沒什麽不好。”

莫勻呼吸微滞,沒再說話,關上門跟着下樓。

莫勻那輛輝騰沒在樓下,停車位上是那輛嶄新的英菲尼迪,莫勻親自開車,帶着吳肖先去了最近的手機賣場,給吳肖挑了跟自己同款的一部手機。

卡是新辦的,莫勻直接将新卡裝進了新手機裏,把自己的號碼輸了進去。

吳肖看見他備注的“莫勻”,也沒說什麽,等莫勻将魏文松的號碼也輸了進去,接了手機就直接裝進了口袋裏。

Advertisement

“我餓了,能先吃飯再去買衣服嗎?”

“你今天怎麽這麽溫順?”從家裏出來之後,吳肖就再沒提及兩人的關系問題,上車後甚至很自然的坐到了副駕駛上,不說話但也沒有像以前那樣擺出生冷的臉色,這樣的改變反而令莫勻反應不及。

吳肖沖櫃員點頭致謝,轉身往外走。“我也沒理由發作不是嗎。”

那倒是,可又好像不是。莫勻第一次覺得面對吳肖有些詞窮。

直覺再說下去又該拿合同說事了,所以,還是閉嘴吧。

“你有什麽想吃的?”

“餃子。”

“那就吃餃子,去望海吧,他家的蝦仁豆腐水餃做的不錯。”莫勻忽然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餘光不動聲色的掃了眼吳肖,吳肖一動不動的望着窗外,似乎并沒有留意。

在沒出事之前,莫勻家算是比較富裕的。媽媽每天都會變着花樣做很多好吃的,那時候吳肖在家沒人照顧,幾乎天天放了學都在他家呆着,最喜歡的就是媽媽包的蝦仁豆腐水餃,小小的一個人就能吃下去一大盤,比他吃到都多。最後吃撐了還要賴在他床上,讓他揉肚子。

有些記憶深刻到,即使恨着的時候也如此鮮明,像刺一樣紮在心裏。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不恨了,才能夠這樣“平和”的與吳肖坐在一起,可如果不恨,現在想起那些諷刺的過往,為什麽心會覺得那麽疼?

“阿姨還好嗎?”吳肖忽然轉過頭來,狀似不經意想起的問他。

莫勻攸的攥緊了方向盤。

“我就是突然想起問一句。”吳肖把臉轉回窗外,“很多年不見了,也一直沒機會向阿姨說聲謝謝······小時候,阿姨包的餃子真的很好吃,現在還很懷念······”

“夠了!”莫勻猛地踩下剎車。

後面的車瘋狂的按起喇叭,莫勻定了定神,松了剎車,繼續将車開了出去。

吳肖轉頭看過來,不明白莫勻突然爆發的點在哪裏,他已經努力配合的将氣氛往好的地方引了,可還是引錯了方向。看來他真的不合适做這樣的事。

是因為提到阿姨嗎?

莫勻也覺得現在兩個人的關系荒唐可笑,所以想到家人,會有負罪感是嗎。

所以啊,何苦呢······

“我不想吃餃子了。”吳肖道。

過了好一會兒,莫勻才再次開口,聲音有點冷,但也沒有像剛剛那樣情緒激烈,“是有什麽其他想吃的嗎?”

“嗯,突然想吃串。”

莫勻皺了下眉,“你胃還沒好利索,吃那種東西幹什麽。”

“就是想吃了,今年一次也沒吃夏天就過去了,有點可惜。”吳肖拿出手機想要翻一翻烤串的店,打開手機才想起手機是新的,什麽軟件都還沒下載。

“現在這種天氣不知道還有沒有······”他把手機放回去,轉頭看向莫勻,“真的不能去吃嗎?”

吳肖看似祈求的眼神讓莫勻心裏說不上什麽滋味兒的軟了一下。

吳肖指指前面,“看路。”

“······”莫勻轉頭看着路,“我記得附近就有一家不錯的燒烤店,去那裏看看吧。先去前面的粥鋪給你打包一份粥,帶過去,先喝粥,再少吃一點串。”

吳肖垂下眼,坐回去。“好。”

衣服最後也沒買成,從燒烤店裏吃完出來時,已經晚上九點多了,莫勻喝了點啤酒,叫了代駕,但是,從上了車臉色就不怎麽好看。

吳肖安安靜靜的坐在旁邊,臉頰有點紅。

他酒量并不算小,大概是因為大病初愈,才會只喝了兩杯啤酒就上了臉。多虧了飯前那碗粥,胃倒是沒有難受。

“我就去個洗手間的空,你就把一瓶啤酒給喝了,你什麽時候對酒還有瘾了!”

“現在也沒瘾。”吳肖道。

“那就是閑自己太舒服,故意生着病還偷偷喝酒?!”

吳肖朝駕駛座看了一眼,代駕充耳不聞的開着車,但吳肖還是感覺不自在,明明在別人聽來只是普通朋友之間的問話,卻因為心裏有鬼就覺得在別人眼中也不一樣了。莫勻過分關切的行為讓他有種說不出的負擔。

他忍不住道:“不就是喝了兩杯啤酒嗎,也沒怎麽樣。以前你折磨我的時候不是也沒在意過我好不好。只是做戲,也不用這麽認真,讓人誤會。”

“你!”莫勻猛地攥起拳頭。

吳肖朝他手上瞥了一眼,對代駕道:“師傅,麻煩拐個彎去附近的派出所。”

“啊?”代駕吓了一跳。“有什麽問題嗎?”

吳肖道:“有人要發酒瘋打人。”

代駕讪讪的從前視鏡裏往後看了一眼,正看見莫勻鐵青的猙獰的臉色,結巴道:“馬、馬上就到地方了······要不,有什麽話還是回去好好說吧······”

車在樓下剛停好,代駕接了莫勻甩過來的錢就趕緊一溜煙跑了。吳肖溫吞的下了車,看也不看莫勻,就朝樓裏走去。

莫勻跟着進門,吳肖把開衫脫到沙發上,進了浴室,“有味兒了,我先洗洗。”

若無其事的口氣把莫勻一肚子待發作的火氣給堵了回去,将外套用力摔到了地上。浴室裏水聲響起,過了一會兒,莫勻又彎腰撿起外套搭在了沙發靠背上。

他沒有喝醉,這點啤酒也不至于喝醉,心裏不痛快才是真的。

這幾天吳肖一直很溫順的樣子,但是總會猝不及防的探出刺來刺他那麽一下,不輕不重,卻每次都能刺到要害。

吳肖是在用這種不動聲色的方式報複他。

溫和而又殘忍。

可論起報複,他們兩個人又到底該是誰報複誰呢?莫勻覺得自己已經分不清楚了。

即使是這樣,他也沒有後悔用這份荒唐的合同将吳肖強制束縛在身邊。至少人在,想恨還是想其他怎樣,一伸手都能夠得到,這就足夠了。

他讨厭脫離了自己掌控的任何東西,尤其是吳肖。

痛苦,也要在他的手中一一感受,他不允許吳肖走出他的視線範圍。

床頭櫃上放着那本《白狗秋千架》,莫勻拿起來随便翻了兩眼,煩躁的心情更甚了,轉頭把書塞進了吳肖用來裝書的箱子底層。

吳肖洗完澡回來,發現少了書,也沒說什麽。十幾分鐘後,莫勻洗完在旁邊躺下時,他還清醒着,也沒有睜眼。

莫勻從後面摟住了他,他沒動,身體有些僵硬,清晰的感覺到莫勻的呼吸落在腦後,擦着他短短的發茬兒,掃着耳廓。

“吳肖。”

莫勻從被子下面摸到他的手,輕輕握住。

“我知道你沒睡。”

過了許久,吳肖以為莫勻快要睡着時,莫勻忽然再次低低的開口,“以前······”

吳肖被握住的手不受控制的蜷縮了一下,莫勻似乎笑了一聲,又似乎沒有,只是更用力的攥緊了他的手。

“······那些,就讓它過去好不好?”

“我們別再争了······你累,我也累······像這樣安安靜靜的一起······”

“好嗎?”

吳肖用力在黑暗中睜大眼,眼底一片茫然。

“好。”他道。

莫勻攸的将臉埋到他頸後,緊緊的将他圈向懷中。

“吳肖······”

像是渾身的刺都豎了起來,吳肖僵硬到無法動彈,努力控制住聲音,把頭偏到一旁,“我······不太舒服。”

“是不是胃又難受了?”莫勻往後退了退,伸手要去開燈。吳肖按住他的手,“沒,就是累了,就這樣睡吧。”

莫勻恍然意識到了什麽,這才發覺吳肖的身體在輕微的顫着。

“你······”他頓了頓,把話咽了回去。将被子重新給吳肖拉好,就着這個姿勢從背後抱着吳肖躺了回去。

“睡吧。”

這樣的情形,吳肖根本無法入睡。莫勻剛剛想要做什麽,他很清楚的直覺到了。可是他想不明白,即使莫勻突然間說出那一番話并不是故意做戲,可他知道,莫勻一直都是喜歡女人的。

莫勻也不止一次的表示過對于出來賣的他的厭惡惡心,為什麽還能若無其事的做出這樣的舉動?

人可以這麽輕易的改變嗎?

還是莫勻本就如此,看重的只是歡.娛,而不論對方是誰,是男是女?

真的可以這樣嗎?

他們,又是怎麽會走到這一步的······

都是假象。

讓人恍然生怖的假象。

頭又開始疼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