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這裏離市區要兩個小時的車程,趙曉龍晚上要上班,時間和精力有限,沒法每天來回跑,只能隔兩天帶些東西過來,看看吳肖就走。

他最近莫名的有些不踏實,可是具體又說不上來。吳肖的精神似乎看着好了些,笑得時候也多了,身體卻一天比一天的瘦了下去,這一點也讓他十分擔心。

今天他是早班,11點就可以走人,他提前買好了一堆吃的用的,打算下班後再借了林秀的車去一趟鎮上,晚上就在那裏陪吳肖睡一晚。

吳肖現在一個人在那邊,一個認識的人都沒有,每天都呆在屋子裏除了電視,就是看書,肯定也會感到無聊孤獨。

他沒有問吳肖之前的工作怎麽辦,吳肖既然決心要遠離莫勻,原來的一切肯定都要放棄,雖然可惜,他也覺得這樣很好。

莫勻就是吳肖人生裏的毒瘤,如果可以,他寧願吳肖一輩子都不要與莫勻再有任何牽扯。

不見,對誰都好。

“龍哥。”林秀推開了休息室的門,看趙曉龍拿好了包準備走人,表情有些古怪道:“外面有人找你。”

“就說我已經下班走了。”趙曉龍不用想也知道是誰,煩躁的推開林秀就要往後門去。

“趙先生,請稍等一下。”一只手忽然攔在了趙曉龍身前。

林秀在後面道:“這位是方子謙,說是吳肖的朋友,跟李铮一塊來的。”

趙曉龍愣了一下,擡眼看去,他不認識方子謙,但是認識跟在方子謙身後過來的李铮。他猛地扭頭瞪向林秀。

林秀歉然的縮了縮脖子,“我剛才已經跟他們說了吳肖去找過你······”

“你!”

方子謙立馬就确定了猜想,忍不住攥緊手指。他深吸了口氣,懇切的看着趙曉龍,道:“趙先生先別惱火,我們只是想知道吳肖現在在哪裏,如果你知道的話,請你告訴我們。”

“我憑什麽告訴你們。”趙曉龍掃了兩人一眼。原以為來的會是莫勻,好在不是,但他也不認為有必要告訴把吳肖的去處告訴這兩個沒什麽交情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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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方子謙再次開口前,李铮已經沖了上來。那天莫勻去找他的時候他就吓了一跳,怎麽都沒想到吳肖竟然會悄悄的一個人離開。他想來想去,最後也只能跑去找方子謙,期望方子謙能有消息,然而方子謙并不比他知道的要多,甚至聽到吳肖失蹤的消息比他還震驚慌亂。

李铮是認識趙曉龍的,之前偶然得知趙曉龍是吳肖關系密切的好哥們,遍尋不得吳肖的下落後,他突然就想到了趙曉龍。

現在,趙曉龍就是唯一的希望。

李铮神色焦灼的拉住趙曉龍,“吳肖是不是在你那兒?!”

趙曉龍皺了下眉,“在不在幹你們什麽事兒?請讓開,我已經下班了。”

“你不能走!吳肖他——”

方子謙按住李铮的肩膀,他問趙曉龍:“你知道吳肖現在是什麽情況嗎?”

趙曉龍莫名其妙,“他什麽情況我比誰都清楚,倒是你們,這麽跑過來吵鬧着要找吳肖又是什麽緣故,他應該沒欠你們什麽吧?不好意思,我現在要走了。”

“你既然清楚,那也該知道如果不馬上手術的話,他的情況會有多危險!你怎麽還能這麽若無其事的把他藏起來?!”李铮道。

趙曉龍猛地頓住,回身看向李铮。李铮怒道:“是吳肖自己說不想手術嗎?你也由着他?你這也算朋友?”

“你說什麽手術?吳肖為什麽要手術?”趙曉龍看看李铮,又看看方子謙,不由失笑,“吳肖他現在好好的,傷口也差不多好了,你們若是擔心他,那我謝謝你們,我會幫你們轉達你們的好意,但話不能亂說,這麽咒人是不是不太好?”

方子謙心一沉,“你······知道吳肖現在已經是晚期了嗎?”

趙曉龍咯噔一下僵住,心怦怦的跳了起來,巨大的不安襲來,他有些恍神道,“什麽晚期?你們到底在說什麽?說的誰?”

“······果然。”方子謙閉了閉眼。

吳肖剛剛吐完一場,吃了止痛藥疼痛也并沒有減輕多少,反而惡心感越來越壓不住。他從鏡子裏看看自己的臉,竟然有些慶幸自己沒有繼續留在醫院裏。

如果莫勻看到他這副鬼樣子,大概也無法忍受吧。

他總是讓莫勻看他難看的樣子,最後這點時間,他不想再将難看的樣子留給莫勻。

莫勻有他自己的人生,像阿姨說的,莫勻還要結婚生子,幸福美滿的過一輩子,而他,只會是莫勻生命裏一個糟污的過客。

莫勻大概會找他,大概還會難過一陣子,也不過是一陣子吧,莫勻會慢慢忘了他,然後去過自己的生活。

而他欠了莫勻那麽多,最後卻也只能欠着。

多麽卑鄙啊吳肖。

可是他真的好難受,太難受了。他想莫勻,日日夜夜無法安睡,想的發瘋,想到全身都疼。

他想莫勻再抱抱他。

他從來沒有對莫勻說過,他其實真的舍不得,他真的······很愛他。

吳肖捂住臉,壓不住的哽咽從指縫裏流出。

“莫哥······”

我想你,我好想你。

能不能再抱抱我,我,真的好疼······

房門砰的一聲被撞開。

吳肖聽到了趙曉龍的聲音,擰開水龍頭洗了把臉,又從鏡子裏照了照自己,這才拉開洗手間的門笑着走了出去。

“你怎麽這個點——”吳肖戛然止聲。

“吳肖······”

房門半開着,吳肖定定的看着院子裏一蹲一站的兩個身影,心裏有些苦澀。

他并不是想要一直瞞着趙曉龍,他只是不想趙曉龍因為他太難過,他也知道這樣對趙曉龍來說太過殘忍,可是能怎麽辦呢?如果能少難受一天,他寧願趙曉龍是最後一個知道的人。

趙曉龍是他最後的依靠,也是除了莫勻,最不舍的人。

所以最後的時間,他還是想盡可能的多跟趙曉龍呆着一起,那麽,自己真的要走了,也不會留下太多遺憾。

至少,還有曉龍陪着他走完最後的一段路程。

不至于太悲慘不是嗎。

趙曉龍哭了,如果是平時,肯定要狠狠的抽他一頓再罵的他狗血淋頭,可是趙曉龍沒有打他罵他一下,從剛才跑進院子裏之後,就一直蹲在那裏狠狠的哭着。哭的他心疼極了。

他真是太壞了!

“對不起,這麽突然的找過來······”方子謙道。

吳肖笑笑,“我本來也沒想躲着你們。”我躲得只是一個人罷了。

方子謙鼻子猛地一陣發酸,不知是該慶幸,還是失落。

吳肖回過頭來,從兜裏掏出煙,遞到方子謙跟前,“沒關系,抽吧。”

他道:“太悶了不是嗎,我自己偶爾也會抽。”

方子謙把煙拿了過去,卻沒有抽,轉手放到了桌上。“你本來就不舒服,少碰這些東西。”

吳肖看了眼被放到桌上的煙,露出一個不知是苦還是笑的表情。他道:“如果是來勸我去醫院的話,還是不要說了。我的情況我最清楚,你······也很清楚不是嗎。”

方子謙知道他說的是什麽,所以,心裏更加難受。

即使手術吳肖也活不了多久,吳肖大概早就知道了才會這般決然的選擇了放棄。

可是,真的可以這麽輕易的放棄嗎?

“我真的很怕疼······方子謙,化療很疼的,我知道。我媽就是這個病離開的,我比誰都知道那種痛苦······我承受不來······我很膽小的,所以,別再說什麽手術,什麽治療。明明活不了,幹嘛還要把自己變得那麽凄慘呢,我真的不想那樣痛苦的茍延殘喘······”

方子謙迅速轉開臉,微微仰頭壓回眼底的濕熱。

他道:“莫勻找過李铮。”

吳肖整個人都繃住了。

方子謙道:“你不用驚訝我怎麽會知道他,其實,很早之前我就知道了······如果你是因為他——”

“不要告訴他!”吳肖看着方子謙。這一瞬間,方子謙似乎從他眼中看到了緊張惶恐和某些難以觸及的,是他渴望的,卻又紮進心裏,痛遍全身的東西。

他忽然瘋狂的妒忌莫勻,妒忌到生恨。

他微微哽住,不知該接下去說些什麽。

吳肖道:“我不想他看見我現在的這個樣子,太難看了······”

“······吳肖,他也在找你。”

“也許吧。”

“雖然我不是很清楚你們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麽,我想,他應該是很在乎你的。而你······也愛他不是嗎?”

“是啊,我愛他,很愛,很愛······可那又怎麽樣呢?反正我已經是這個樣子了······我已經欠了他那麽多,不想最後還讓他難過。過不了多久他就會忘了我的,不是有句話說人死燈滅嗎,他,會忘了我的······”

“······”

方子謙慢慢攥緊手指。

真的能忘嗎?可是吳肖,我想,我忘不了。莫勻大概也忘不了。

吳肖道:“你還記得我第一次拍攝嗎?你問我,是什麽時候發現自己有了喜歡的心情,我說的是那一次在那個男人的辦公室外面看見女友和那個男人在一起,回去之後就做了一個夢。你是不是也覺得奇怪?我也奇怪,因為那個夢裏出現的居然是那個男人······”

他笑了笑,“我挺惡心的,惡心會做這種夢的自己。”

“夢到自己喜歡的人并不惡心。”方子謙澀然道。

“可能是吧,可也不是。都是男人不是嗎?那時候我就在想,自己是怎麽了?怎麽可以對一個男人,還是曾經被自己當成哥哥一樣的人有這樣荒唐又肮髒無比的想法?我是瘋了嗎?”

“從那天之後,我就開始恨他。他越是殘忍無情,我越是安心,想着這樣就好了,這樣就不會再有什麽不該有的想法了······可是,可笑的是每次看到他,我還是沒辦法控制自己的心,除了恨,還想要更多。”

“是我太貪心了吧,所以才會落得現在的報應。”

“我很清楚,莫哥身邊的人不會是我,我沒有資格。”

“我欠他的,太多了······”

“這些天我一直在想,想過去的那些年,想我和莫哥曾經一起長大,開心的,不開心的,所有的回憶。我才發現,我是多麽糟糕的一個人,有多麽的不懂得珍惜······我那麽喜歡他,那麽想要呆在他身邊,可是我把一切都毀了。是我毀了莫哥,毀了我們之間的回憶······”

“我是罪有應得啊。”

“別說了。”方子謙握住吳肖不停發抖的手,“別說了吳肖。”

“我好疼······方子謙,我心裏好疼。我想莫哥了,真的太想了······”吳肖突然哭了起來。

他把自己縮進沙發裏,哽咽到失聲。像個被拔光了刺的無助的小獸,整個人縮成一團,瑟瑟發抖。

“我舍不得,我舍不得就這麽死了······”

“你教教我,我該怎麽辦?方子謙,你教教我啊······”

“莫哥怎麽辦?他那麽難過,我卻不能安慰他,我甚至不能再多抱他一下······我的莫哥怎麽辦?”

“······”

方子謙将吳肖抱進懷裏,無聲哽咽。

別難過,別難過吳肖,你還有我,還有我們,我們都會陪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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