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魏寄遠x顏溯(2)
那天之後, 我每天在魏寄遠家蹭吃蹭喝,
警局聯系了魏寄遠,讓我再去一趟, 核實下資料。
魏寄遠很擔心, 他要親自送我過去。
我認為他多管閑事, 但他似乎樂在其中。
來和我接頭的人終于出現了, 他們順着這次小混混鬥毆事件找到了我。
奇怪的是,接頭地點卻在一家地産公司裏,在那兒,我見到了段景升。
他神情疲憊, 大約很久沒睡好覺了,眼睛底下一圈青黑, 他雙手使勁抹了把臉。我們在他的辦公室內交換情報。
他說他以前是警察, 他的愛人是法醫,為了救他愛人,他主動請纓參與這次行動。
起初我不是很相信他,但當得知他母親是朱廳長—我爺爺的同學—時,就知道,這個人是可以信任的。
我問他愛人怎麽了, 他嘆着氣, 搖頭:“他病了。”他說:“是我一手造成的。”
那時我知道, 他為了彌補某個巨大錯誤,不惜賭上自己的性命。
我們都是賭命的人。
不像魏寄遠,光鮮亮麗, 毫無黑暗的活着。
我在黑暗中行走,将一切陰晦藏在身後。
我很羨慕他,羨慕魏寄遠的人生。
我決定将U盤交給段景升,他開車送我到他家,在嚴格保密的情況下,請來醫生動刀取出藏進皮肉裏的U盤。
醫生想上麻醉,多年來的警惕讓我習慣性保持清醒,我拒絕了緩解疼痛的麻醉,他們将U盤取出來,流了很多血,我躺在手術床上,渾身被冷汗浸透,想着魏寄遠今晚會做些什麽吃。
他的廚藝很好。他說他有一個侄子,廚藝更好,他們歲數相差不很大。
傷口沒有愈合,這三天,我就待在段景升家裏,他很少回來,偶爾告訴我行動進展,他在醫院照顧他的愛人。
段景升問我想要什麽。我想起初至寧北那兩天,魏寄遠問我看身份證。
我的身份證是假的,我很害怕他發現,于是對段景升說:“請給我一張真的身份證件。”
段景升驚訝:“只要這個?”
我點頭:“只要這個。”
我是外籍,處于三不管地帶,在段景升母親的幫助下,他們還是給我簽發了一張身份證,段景升說:“這是看在你爺爺的面子上。”
我爺爺,他一輩子最想的事,就是回家。
我餓了,想吃魏寄遠做的飯菜。
可是我已經,接連一周沒有和他聯系了。
有一天,段景升忽然回來,眼底有些掩藏不住的驚訝,他看着正在吃零食的我,說:“你竟然認識魏三爺。”
然後我從他嘴裏得知,我走後三天,魏寄遠瘋了一樣找我,他去了所有我可能去的地方,問每一個人,有沒有見過一個傻小子,淡棕色皮膚,像朵罂粟花。
段景升難得吃笑:“他的比喻還挺恰當,顏溯,你真像罂粟花。”
罂粟,有毒。
魏寄遠動用了他的人脈來找我,他的侄子魏延澤和段景升認識,段景升就想到了我。
于是段景升問魏寄遠,我叫什麽名字,魏寄遠說,顏溯,不是嚴肅,是顏溯。
魏寄遠來接我回他家。
準确地說,回他的公寓。
一路上,他的臉色非常不好看。我想他生氣了,因為我不辭而別,但是我們本來就沒有什麽關系。
我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同他和好。于是我坐在他身邊,也沒有說話。
我們上樓,進門,我坐在沙發,我慣常坐的位置,扭頭望向落地窗外,巨大的城市,繁華燦爛。
魏寄遠沒做飯,在一旁看電視,他把節目聲音開到最大,有點吵鬧。
“我餓了。”我望向他:“今天你做飯嗎?”
魏寄遠的視線自電視屏幕移到我身上,擰緊了眉頭,良久,撲哧一笑,站起來走向廚房,路過我時,順手摸了摸我的腦袋。
晚上,魏寄遠問我:“你和段景升什麽關系?你怎麽認識他的?你找他做什麽?為什麽在他家呆那麽久?他有沒有對你做什麽?”
魏寄遠問了一長串,連珠帶炮似的,看上去有點急。
我愣了下,不太明白他問這些的意義在哪兒,實際上,我和段景升的關系,應該是保密的。
段景升也警告過我:“顏溯,你的身份嚴格保密,不要透露給任何人,包括魏三爺,能騙他就騙過去。”
他強調道:“不要有心理負擔。”
“段景升怎麽告訴你的?”我反問他。
魏寄遠怔忪,提起這個問題他略有些氣憤,拍桌道:“他讓我回來問你。”
段景升,甩鍋還挺會。
我對這個和我接頭的前警察印象down到谷底,但是我接受過這方面的訓練,能夠游刃有餘地編出一套謊話:“我爺爺和段景升的母親認識,他們以前是警校同學,後來爺爺離職去了邊境,我在那邊長大,爺爺讓我回來找事做,他幫我聯系了段景升,請求他幫忙。”
半真半假的謊話,是最能騙人的。
魏寄遠信了。
我大腿處的傷口結了痂,長長的一條,看上去猙獰可怖,猶如醜陋的蜈蚣。
吃完晚飯,把碗筷抛進洗碗機,魏寄遠說:“你臭死了,趕緊洗澡去。”
我答應下來,抱着魏寄遠買的睡衣進了浴室。
我脫掉衣服,打開熱水,花灑淋濕了腦袋和身體,我雙手撐住瓷磚,在白蒙蒙的水霧氣中,有些茫然。
我把U盤給了段景升,他讓我等消息,臨分別前,還好笑地說:“三爺對你真好,你當心點。”
為什麽魏寄遠對我好,我還要當心他?
我們的情報已經送到了,接下來該做什麽?
不知道,我每天的生活都很無聊,無聊而快樂。不用像以往,每天都要訓練。
魏寄遠家裏有吃有喝,我很滿意。
我擠出洗發露搓腦袋,魏寄遠敲門喊:“顏溯,我進來幫你搓背,行不?”
以前在家,我經常和其他漢子擠一堆洗大澡堂,魏寄遠家的生活其實過于精致。
我以為他也想洗澡,那就一起洗吧,我随口答應:“嗯,行。”
魏寄遠進來了,他先注意到我大腿的傷疤:“怎麽受的傷?”他擰緊眉頭。
我看了一眼,踢踢腿,表示沒影響,随口胡謅:“打架時劃傷的。”
魏寄遠嘀咕:“可前兩天根本沒這傷口。”
我讓開半邊花灑:“你要洗澡嗎?”
魏寄遠脫掉衣服,我們兩人裸呈相對,我不覺得有什麽不對勁,他取下搓澡巾,抓着我的肩膀,在我後背使勁揉搓。
疼死我了。
辛虧我皮糙肉厚。
“顏溯,我對你好不好?”他抵在我耳邊問。
我終于察覺到了不對勁,我們的距離靠的太近了,我往前挪了挪:“好。”
“你不見那幾天,我到處找你,還以為你走了。”魏寄遠微微彎身,下巴搭在我肩頭。
我撐着瓷磚,避免滑倒,困窘地說:“我沒走,就是去段景升那裏玩兒幾天。”
“他給你找到工作了嗎?”魏寄遠似乎有些嫉恨。
“沒有,我都不想做,太麻煩。”是這樣的,我的人設就是懶惰不求上進的廢物小弱雞。
“我這兒有份工作,你要不要?”魏寄遠抱住我腰間。
我把花灑開到最大,我們倆都被淋成了落湯雞,魏寄遠擡手抹掉我臉上的水。
“什麽工作?”我問,對這樣親密的姿勢稍稍有些不安,但考慮到這個人對我還不錯,沒有用力甩開他。
後來我想,也是這時候,魏寄遠對我而言,不一樣了。
“魏家三爺的夫人,你做嗎?包吃包住包生活起居解決生理問題。”魏寄遠笑着耳語。
我昏了頭了才答應他。
可是當時,也許是太貪戀這樣的安逸日子,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不用沒日沒夜的訓練,不用吃那些難吃的咖喱,我懵了,反問他:“真的?包吃住?”
“真的。”魏寄遠道。
“行啊。”我随口答應他,沒那麽嚴肅和鄭重,就像随口答應到他公寓暫住一樣簡單。
那天晚上,我們上了床。
起初我上他,可我才進了個頭,魏寄遠就滿頭汗水,太疼了。他沒有做過下面的。
行吧,我躺平了。
其實挺疼的,他沒有做過下面的,我連這種事都沒做過。
但是魏寄遠技術異常不錯,疼痛感沒有持續多久,很快,疼被爽代替,躺平被服務好像也不錯。
魏寄遠問我:“為什麽給小兄弟穿環?”我說:“個人愛好,你管不着。”
魏寄遠是個聰明人,他不再多問,轉身将我摟進懷裏,摸着我的後腦勺哄道:“顏溯,顏溯,以後別亂跑了,不然急死我怎麽辦?”
“顏溯,”魏寄遠說,“我喜歡你,一見鐘情你信不信。”
我閉上眼睛,拱在他溫暖的懷裏,睡着了。
魏寄遠揣着我倆的身份證去辦了紅本,他帶我回魏宅,我見過這樣的大房子,都是當地富甲一方的大貴族才能坐擁的固定資産。
魏寄遠的父親說我們是閃婚,他對魏寄遠說:“你既然做了選擇,就要負起責任。”
魏寄遠重重點頭,他父親是位非常溫和的老人,拉着我的手說:“小夥子,兩個人搭夥過日子,要好好兒的。”
也許這就是婚姻,走流程那種?
魏寄遠不用外派,我的任務還沒下來,那一個月,我們閑的沒事做,他帶我到處旅游,走遍了渝西的好山好水,我們還馬不停蹄地去了一趟愛琴海。
就好像,他知道我總有一天會離開。
但凡他空下來,就要拉着我做。
海灘、山路、涼亭、旅館、私家車,那一個月,我懷疑自己嚴重縱欲過度。
“顏溯,你相信地老天荒嗎?”我們站在海灘上,他牽着我的手,海水漫過淺灘,打濕了兩雙腳丫。
有些鹹澀的氣味。
“有吧。”我說。
“顏溯,”魏寄遠又問,“你相信我嗎?”
我扭頭,看着他,颔首。魏寄遠追問:“那你和段景升,究竟是什麽關系?”
那天下午,我們大吵一架,不歡而散。
他說我不信任他,我無話可說,我們分手。
我在小島上漫無目的地閑逛,道路阡陌縱橫,游客熙熙攘攘。
天很藍,海水很藍。
令人憂傷的燦爛的藍色。
我身上沒帶錢,魏寄遠負責打理這一切瑣事,直到分開,我才發現,我真的被他慣成了一個離開他就不行的廢物。
魏寄遠把顏溯慣壞了。
我很委屈,幸好我的英語流利度與母語差不多,我邊走邊問,想回到我們住的旅館。
我們在街道口不期而遇。
我看見了他,他也看見了我。
我站在原地,手足無措,張了張嘴,不知該說些什麽。
他跑過來,就像小孩子迎向他最珍貴的玩具,狠狠将我揉進懷裏,哽咽着說:“顏溯,再也不吵了,我們不吵了,顏溯。”
我靠在他肩頭,抹掉不争氣的眼淚,使勁點頭。
如果我們都是普通人,你對我好一點,就像無知的少女,我會把整顆心通通交給你。
可是……
我的任務下來了。
段景升聯系上我:“顏溯,玩夠了沒?”
“沒。”我說,段景升道:“那就等回來再玩,走吧,到金三角。”
我走了,再一次不告而別,段景升抹掉了所有我存在過的信息,保證沒有人能找到我的下落。
魏寄遠來找段景升那天,我站在樓上。
他和段景升打了一架,拉着段景升哭紅了眼睛,他聲嘶力竭地怒吼:“你把他還給我!”
段景升吼回去:“我把他還給你,誰把林端還給我!”
魏寄遠要顏溯,段景升要林端,顏溯能救林端,所以段景升不會把顏溯還給魏寄遠。
我目送他離開,他走出大門,我終于忍不住了,沖下樓:“魏寄遠!”
他猛地回頭,段景升将我攔住:“顏溯,你忘了你們顏家三代人的使命嗎?!”
“你爺爺在金三角死扛。”
“你父親死在那幫暴徒手中。”
“你母親被他們暗殺。”
“你還要回到魏寄遠身邊嗎!!”
多麽振聾發聩,猶如醍醐灌頂,我恍然驚醒,站在段景升身後。
為什麽我能把淚水憋回去,我不知道,魏寄遠回頭,向我沖過來。
“我不要你了。”我聽見自己聲音冷酷地說:“分手吧魏寄遠。”我渾身顫抖。
他愣住了,我轉身上樓。
然後我聽見樓下絕望的咆哮聲。
我不能保證,我能活着回來,但我希望,你永遠平安。
魏寄遠,所有的黑暗,交給顏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