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白板內
這就是一場月光下的慘案。
猩紅的窗簾被月光照亮的地方明媚得像鮮血,一如蠟像館走道上一地的蠟像,慘烈得奄奄一息。
楚圖看着一地蠟像,捂着自己的肩膀,想着是哪個王八羔子給了自己的蠟像一拳,但是後面再也沒有攻擊落到了自己身上,他的心反而慢慢沉了下去。
經驗豐富如他,也掌握了現在的狀況。
楚圖感受不到攻擊,那說明其他空間中他的蠟像沒有受到攻擊。往好的方面想,其他空間中的人已經逃跑了;往壞了的想,他們甚至失去的反擊的能力。
當肩膀出現疼痛時,楚圖心裏明白了這一輪的制約,他單膝跪地,看着身下被自己壓得結結實實卻還在掙紮的小周蠟像,啧啧了一聲:“這世上哪裏還能找到第二個像我這麽好的老板呢?一拳都舍不得打,要是讓我知道肩膀這一拳是你打的,要你好看。”
他拿領帶把蠟像的手綁在了身後,拍了拍手站起來。其餘的蠟像人仰馬翻。
這種規則下,不反擊就是自己倒黴,楚圖下手有輕重,已經是非常仁慈了。
陰影裏,一個人影慢慢浮現。
楚圖警覺地擡頭,一個穿着西裝的筆挺身影背對着月光,走到了他面前。
這蠟像不對勁。
楚圖靈敏的嗅覺感覺到,這是超乎他控制之外的情況,眼神不免地銳利,當他看清楚來者是商喚年的蠟像後,表情更加陰沉。
他像只豹子一樣盯着蠟像,沉穩而銳利,在一片寂靜中猛然出手,直取商喚年蠟像的脖子!
然而,對方的動作比他還快,楚圖只感覺到自己的手被抓住了,然後就有一股不可抵抗的大力從手腕一直傳遞到了手肘,接着将他整個人掀了起來!
“商喚年這個王八犢子平日裏是練舉重的嗎?”楚圖完全沒有想到身板這麽纖細的商喚年格鬥這麽強,連帶着可以讓以他為模板的蠟像都這麽大力。
楚圖在空中一個轉身,憑借強悍的腰力抵擋住慣性帶來的後仰,反而将蠟像帶得一起向後。一人一蠟像就這麽一起轟地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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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圖落地之後沒有絲毫猶豫,一個打挺從地上彈了起來,退後了幾步。
蠟像站了起來,卻沒有進一步攻擊的趨勢,用商喚年的臉頂着誇張詭異的微笑,面對着楚圖,還微微歪着脖子,似乎有些疑惑。
楚圖這才發現,自己剛才站着的地方,地面上黏糊糊的,像是蠟,也像是油。他連忙低頭,發現自己的腳下又隐隐約約有些黏。彎下腰一摸,這是蠟。
他趕緊後退了幾步,發現前面地板上冒出了黏黏糊糊的蠟油,這些蠟油在昏暗的走道裏非常隐秘,不仔細看完全發現不了。
等被蠟油爬滿全身,那時候他們還認得出裏面的人是活人嗎?
不,應該說,他們認為變成蠟像的人,真的已經死了嗎?還是不能動,清醒着,眼睜睜地看着他們遠去,在絕望中窒息呢?
他當年第一次參與航線時,就最讨厭這種四面而來、躲無可躲的局面,這麽多年過去了依然沒有改變。
楚圖冷眼看着對面靜悄悄的蠟像,深吸了一口氣,又像平日裏一樣勾起了嘴角,然後——
轉身就跑。
識時務者為俊傑,先甩了這個蠟像再考慮被蠟油保衛的局面怎麽破解啊。
楚圖在走道裏瘋狂地奔跑了起來,腳底黏答答的阻力感越來越強,到後來近乎要将他黏在地上!
這條曾經左折右轉的走道,現在卻仿佛沒有盡頭,走道兩邊的蠟像本身擺着原來的滑稽動作,看到楚圖卻像是活了一樣,眼珠子開始轉動,僵硬的四肢咔噠咔噠地開始松動!
楚圖至少已經跑出了□□百米了,這麽一座小小的蠟像館卻怎麽也到不了頭!他一路上激活的蠟像越來越多,排成了長隊跟在他身後,烏壓壓的,像是見到了偶像的粉絲,狂熱地追随着他。
腳底的蠟油幾乎要成功地抓住他了,楚圖越跑越慢,兩邊走下臺階的蠟像幾乎可以夠到他的肩膀!
就在這時,前面出現了一面牆,上面正挂着那塊白板!
昏暗的光線和身後一大群的蠟像都讓他無法停下來去看白板上寫了什麽,事實上,因為巨大的慣性,楚圖整個人幾乎是撞到牆上才停了下來!
他不敢回頭,後面的腳步聲告訴他,這些蠟像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淹死他——如果蠟像有唾沫的話。
他左手一撐,想要轉個身,沒想到左手撐了個空!白板就這麽翻轉了過來,露出了後面黑黢黢的一片空間。
楚圖屏住了呼吸,倚着白板,一個跟鬥翻了進去。白板在他面前合上,将他和那一大群蠟像分隔了開。
楚圖呆坐在一片黑暗中,胸口起伏不定。
真的太他媽刺激了!
剛從蠟像海中逃生的他,非但沒有後怕,反而有一種莫名的快感從尾椎骨滋溜地竄上了後腦勺,讓他瞳孔緊縮,腎上腺素瘋狂分泌。
“咳,咳。”他咳嗽了兩聲,從氣管喘上來空氣中帶着丁點血管贲張、劇烈奔跑之後的腥甜。
他伸出手摸索了半天,終于找到了支撐點,費力地站了起來,跺了兩下腳。
很好,腳底沒有蠟油。
他長呼了兩口氣,重新恢複了平靜。
這裏四周一片漆黑,他只能摸黑在身前不斷探索。左手邊似乎是一面牆,右手邊有很大的空間。
經歷了千辛萬苦,他終于在左手邊找到一個類似于開關的按鈕,按了下去,瞬間燈火通明。
這裏是蠟像的制作室。
制作室的中央放着一張簡陋的木桌。次品和半成品們被整整齊齊地排列了右手邊牆壁的兩側,他們或是臉上五官錯位,或是身體各部分被打亂重組,或是僅僅為一坨不能稱作人形的團塊。
它們肩并着肩,被鈎子挂在了牆上,充當着人體壁毯。
忽的一看,制作室中曾經像是發生了慘案,暗紅的血液噴灑在了周圍的蠟像身上,也許噴薄而出時像是一朵燦爛而殘酷的曼陀羅。
仔細打量才發現,這些都是普通的紅色油漆而已。
楚圖試探地走進了兩步,忽然停下了腳步。
制作室的裏面的陰影中,立着一具完整的蠟像。
那正是被楚圖甩在身後的那具商喚年的蠟像,它正直視着闖入的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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