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一個白天
楚圖的表情沒有任何慌亂,一臉玩味,插着口袋從掩身的艙門後走了出來。
明明偷聽被發現的是楚圖,現在尴尬的卻是商喚年。
他的身板一下子僵硬了,臉上的表情還沒有從剛才的淩厲中轉換過來,夾雜着尴尬和驚慌。
沈英執輕笑了一聲,接着就克制不住開始咳嗽。他看了看商喚年,再轉身看了看楚圖,幸災樂禍地點了點頭,他側過身子從商喚年身邊走過。後者的動作已經凝固了,自然沒有阻攔。
沈英執就這麽走了,走時還不忘轉頭笑着挑釁:“等着收我的大禮吧。”
小角落裏只剩下了楚圖和商喚年。
空氣凝固在他們之間,才越過海平面的陽光竟然有些晃眼。
楚圖率先開口,輕描淡寫地說了句:“抱歉,聽到了不該聽的。”
“你……”商喚年的聲音有些沙啞,喉嚨也僵硬了,“聽到了多少?”
“放心,我對你的那些事情不感興趣。”楚圖轉過身,想要離開,“你是個文弱書生還是個兇惡殺手,對我而言,沒有任何關系。只要不再糾纏就行了。”
楚圖踏出了一步,身後沒有任何聲音。
突然,他感覺肩頭一痛,一股不容抗拒的巨大力量鉗制住了他的身體,強迫他轉過身來。
商喚年直接按着他的肩膀把他按到了艙門上,動作不帶一絲猶豫。
楚圖一下子懵了,還沒有反應過來。眼睛重新聚焦時,商喚年已經貼了上來。
楚圖不受控制地屏住了呼吸,他們兩個之間的距離不足十厘米,商喚年的呼吸聲在他的耳邊非常清晰,呼出的溫熱氣息混雜着海洋的鹹腥氣,撲在了楚圖的耳根旁。
商喚年微微側過了頭,湊近了楚圖。他的黑發落在了過于蒼白的皮膚上,落在了挺拔的鼻梁間,眼睛眯成了彎月的形狀,瞳孔裏卻漆黑得沒有盡頭,嘴角勾起了不受控制的角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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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圖的心跳一下子錯拍了。商喚年在他面前曾不受控制地流露出過這樣的狀态,但是,他一直覺得,商喚年是想在他面前維持一貫溫和的人設的。
然而,面前的人卻毫不掩飾地撕開了自己的掩飾。
“你究竟想……”楚圖回過神來,正想發作,面前的男子卻又歪着頭湊上前了幾分,睫毛甚至掃到了楚圖的太陽穴。楚圖驚得将自己的後半句話憋回了喉嚨底。
商喚年輕聲在他的耳邊喃喃,聲音裏帶着一貫的溫和,然而卻伴随着一絲微妙的偏執和危險:“我到底是沒想瞞你,不然第一夜的時候,你也不會看出那些所謂的破綻,是不是?”
楚圖的呼吸越來越沉重。
耳邊的聲音卻帶着笑意:“我不想對你說什麽謊,這下,連掩飾都不忍再做下去了。這就是本真的我。你要相信,我永遠和你站在一邊。”
“即使死,我也會擋在你身前。你別想甩開我。”他言語中有笑意,說出的話卻令人心驚膽戰,吹出的熱氣燙灼了楚圖的耳垂,竟有些撒嬌似的黏膩,“……楚導。”說完,他臉上泛起了紅暈,眼角的柔和如同往日一樣,溫柔得像月暈。然而,眼眸中固執的堅定和錐心刺骨的執念,就像在這具軀體中加入了一個新的人格。
楚圖一下子沒回過神來,呼吸混亂而急促,頭腦像是在火焰上被灼烤了一樣,幾乎燒焦了。
等他回過神來,商喚年已經不見了。
面前是欄杆,欄杆外,大海在初生的太陽下泛着點點粼光,波瀾不驚。
清涼的風吹拂着楚圖發熱的額頭,讓清醒下來的楚圖有些恍惚,剛才發生的是真的嗎?
楚圖走到甲板中央的時候,整個人還是暈乎乎的。
就在他“夢游”的時候,一只手拍上了他的肩膀,把他吓了一跳。
回頭剛才正在尋找的人自己找上了門來:“剛才約我在甲板上見,自己溜達到哪裏去了?”
楚圖懵地支支吾吾了起來,對方卻急乎乎地抓着楚圖,把他拖進了走廊裏的一間房間:“正好,我也有事情要和你說。你估計要有□□煩了!”
楚圖這才稍微清醒了點,回過神道:“怎麽了?”
那人在走廊裏張望了一下,才關好門,回頭說:“楚圖啊楚圖,這麽久不見,這一見面你就有麻煩了。”
這是一個和楚圖差不多年紀的男人,打扮卻要年輕跳脫很多,長得很高,比起楚圖還要高半個頭,而且瘦得脫了相,幾乎是一根竹竿。他帶着一副無框眼鏡,嘴巴裏念念叨叨的,讓楚圖哭笑不得。
他叫陳巫九,職業岸客,一名資深的現役岸客。他與楚圖還有一層淵源,那就是他們二人第一次過關就是在同一艘船上,兩人也是在同期混進了美東的岸客圈子。
楚圖上船的時候就知道這位老朋友也在哈迪斯號上,只不過還沒來得及打上招呼就被拉進了第一夜的世界。
“你已經知道了吧,這條航線有問題,岸客沒有不死金身了。”陳巫九面色凝重道,“我當時也吓得半死,還好這麽多年沒白混。”
楚圖點了點頭:“但是具體的還不清楚。”
陳巫九對他說:“我這裏掌握的信息有兩點。第一,這條航線分配小世界是按照空間距離來的,晚上十點,相鄰的一群人會進入同一個小世界;第二,船上的所有人基本上都快知道通關者沒有不死金身了。”
楚圖還沒有金盆洗手的時候,陳巫九就是已經岸客圈子裏有名的小靈通了,掌握第一手資料。
楚圖沉思了一下,點了點頭。
一般而言,每一個小世界的人數是五到二十,每天晚上一到十點,船上的所有人都會以某種特定的規則被分配到一個個小世界中。那麽,這次哈迪斯號的分配規則就是十點整的空間位置了。
而第二點,船上的萌新一開始是不知道通關者的特權是什麽的,但是人多嘴雜,只要有一個世界裏的一個萌新知道通關者原有的特權是不死金身而現在失效了,那麽早晚是會傳遍整條船的。
楚圖皺着眉頭問:“你剛才說,我有麻煩了,這是怎麽回事?”
陳巫九帶着無奈的笑容:“你第一夜是不是和商喚年一起過的?”
“你怎麽知道?”楚圖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他們兩個之間的關系很微妙,這件事情傳出去對他而言或多或少都有點麻煩。他的眼珠子一轉,旋即知道了怎麽回事。
死在夜晚的人,會被人們遺忘,因此,有經驗的人起床後回憶一下,能記起幾個名字,那麽就說明有幾個人活了下來。
楚圖連着自己記起了五個人。小周是自己人,餘下的,就是商喚年、沈英執和張琴。說不出什麽理由,楚圖想起剛才甲板上的事情,暫且将商喚年排除了出去。那麽,說出去的就是沈英執和張琴。
沈英執剛才走之前,說要給他們“大禮”指的就是這個嗎?
他先是低着頭想了會兒,然後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先過了這條航線再說,這些都是小事。”
“這就是我和你說的問題所在了。”陳巫九無可奈何地笑了,“這麽一來,你可能沒法安安靜靜地趟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