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坦白

楚圖斜一瞥,冷哼一聲, 回身恰好握住了那只圖謀不軌的手。

兩股力道勢均力敵地碰撞在一起, 到底是誰都沒有占據上風, 最後兩人僵持不下,一齊重重地摔在了牆上。兩人的手肘借着牆壁的支撐暗暗使力,暫時對峙不動。

“哥哥,你把我防的這麽緊幹嘛?”商喚年的聲音還是輕柔的。

要是手上的力量沒有這麽強、他們的姿勢沒有這麽詭異, 楚圖都快被他的表情騙過去了, 然而,此時只能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一下嘴角:“你說話前能不能先放手?”

“放手的話, 哥哥會對我怎麽樣, 我都沒還手之力了。”

楚圖翻了一個白眼。他又沒想幹什麽,這始作俑者竟還喜歡倒打一耙。

沒想到,商喚年突然松了勁兒。楚圖一時沒反應過來,順着慣性就撲了過去, 雙手抵着商喚年的雙手壓在牆上,鼻尖離他只有兩三厘米才堪堪停住。

楚圖差點要倒吸一口冷氣, 這距離太可怕了——但他還是控制住了自己的呼吸, 因為這個距離下,兩人的呼吸糾纏在一起,稍微的波動都能清楚地傳達到對方那兒。

然而, 他沒忍住, 咽了一口唾沫, 喉結的起伏宣告了他現在是有多少緊張。

“哥哥, 你很緊張。”

楚圖半眯起眼睛,像一只面對天敵的短毛貓,發出自己的警示:“要你管。”

商喚年完全屏蔽了他的警告,咯咯地輕笑了起來。

“怎麽?”楚大導演的眼神在他臉上哧溜溜地打轉。

商喚年搖了搖頭,垂下了眼睛。

“謝謝你。”

楚圖的呼吸一下子慢了下來,連帶着心髒都開始跳得慢而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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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楚圖就後悔了。

當商喚年趁他神情恍惚直接把他反壓到牆上且他發現這個人之前一直沒用全力、自己根本推不開他的時候,楚圖腦子一下子亂了。

他怎麽就這樣輕信了這個人??

他還真當這人是心地純良的單純小白花??

看到楚圖面如死灰,商喚年噗嗤地笑了出來,微微湊到了楚圖耳邊,在那緊張到泛紅的耳朵邊微微吹氣:“是真的。謝謝你,願意為我這個已死之人的危險而焦慮、在意。”

楚圖知道,他是在說教學樓下的時候。

那個時候他也沒多想,只是有一股暴躁的火花在心裏熊熊燃起而已。

“原來,被同化之後的事情……你還能記得啊……”

商喚年說:“你去問小周和陳巫九,他們肯定都是沒有記憶的。但是我本就特殊,即使控制不了自己,卻能記得一切。”

楚圖心裏這才暗叫不好,應該想到的,他在午夜世界裏那麽特殊。

他的心思一下子都寫在了臉上,和商喚年這種演技的老手肯定不能比。

商喚年知道他在想些什麽,有些低落地說:“你為什麽不願意承認你在意我呢?”

楚圖沉默了一會兒,開口:“你應該知道的,你給人的感覺很神秘。即使我記起了我們年少時的事情,但是這不代表你在我心裏沒有危險性。”

商喚年黑色的瞳孔中沒有情緒。他只是放開了楚圖。

楚圖舒了一口氣,揉了揉自己有些酸的手腕,松了松脖子。

一片寂靜中,商喚年慢慢說:“我以為,經歷了這些,你能想起更多的事情的,但是沒想到航線消除記憶會這麽徹底。”

楚圖說:“你如果願意說,我就願意聽。”

“說了,和自己想起來,那是不一樣的。”商喚年苦笑,“而且有些事情,本就是心照不宣、毫無考據的,又讓我怎麽開口?其實有些痕跡還是能找到的,但是卻不能證明我說的話,到時候你倒會以為是我在騙你。”

楚圖拉了一把椅子坐到離他遠的一端:“你死的那條航線……哦,不,應該說讓你參加小島任務的那次航線上,我也在嗎?”

“嗯。”商喚年爽快地點了點頭,他順勢拉過一張椅子,想要拖到楚圖身邊坐下。

“等下!”

商喚年:“?”

楚圖氣勢洶洶地手指向房間的另一端:“坐過去!”

不上當的最好方法就是讓他離自己遠遠的!

商喚年:“……”可憐他的小動作還是沒能逃脫楚導的法眼。

他乖乖地拖着椅子到那邊,無奈地坐下。

楚圖看他坐下了才繼續問:“那,那個夜晚我也在嗎?”

“在。”商喚年說。

楚圖沉吟。他不是心大的人,如果有人死在了自己的面前,他或多或少都有印象。但是對商喚年,他完全沒有。

商喚年笑了:“別想了。那個午夜世界很特殊,你不會想起來的。”

“和這個世界一樣,小世界會對玩家的精神進行改造嗎?”

“是的。”

楚圖皺着眉頭說:“我說,你既然粘着不放就不能把話說清楚嗎?別拿上個白天那套來糊弄我。即使那個世界那麽特殊,我也絕對不會忘記的,如果我們真的是愛人的話。”

“我知道的,你是這樣的人。”商喚年說,“即使是為了那些互不相識的陌路人,你都在承受現在犯病的痛苦。”

“那就把話說清楚。”

商喚年擡起頭,靜靜地看着楚圖,眼中波瀾不驚。他的眼神幾乎要把楚圖看毛了。

他慢慢地開了口,和楚圖講了那個晚上發生的故事。

楚圖突然開口:“等等。”

商喚年擡頭:“怎麽了?”

楚圖用一頓一頓的語氣說:“這次,說實話。我想聽你的實話。”

“好。”商喚年笑了,“第三夜,我确認了你的心意。那麽說開了也沒什麽。”

楚圖低下頭咳了一聲。

接下來,商喚年就開始講述那一個改變了兩人命運的夜晚。

那個午夜世界是一個十人副本。

其中一人是岸客,帶着他的主顧,而他的主顧又帶着兩個朋友。

這麽一個四人團隊在那個晚上占據了主導。

而這條航線是楚圖和商喚年的第一條航線,兩人雖然經歷了前幾晚的磨砺,但相對于那抱團的四人仍然算是小羊羔。

午夜世界的背景是明治維新之前的日本。他們所有人一睜眼就發現自己躺在了榻榻米上,空氣中彌漫着極度旖旎、濃郁的熏香味道。

“喚年,喚年,你醒醒。”楚圖醒的時候已經有兩三個人坐起來了,他看着其他幾人面色不善,想要盡快搖醒商喚年。

商喚年揉着眼睛起身,瞳孔慢慢聚焦,咳了兩聲。

他們現在的姿勢太詭異了。

榻榻米上平攤了十張白毯子,而每張毯子剛好可以放上一個人。當他們沒有意識躺在那兒,似乎那是一塊裹屍布,而不是毯子。

十具“屍體”分成了兩排,一排五個,腳對腳整整齊齊地排列在了榻榻米上。

兩排中間放了一張小木桌,上面點着一只白色的蠟燭。這支蠟燭是整座房間裏唯一的光源。

商喚年起身打量了這座房間。

這是一座非常典型的和屋。一面靠牆,另外兩面是紙糊成的隔斷,還有一面是紙糊成的推拉門。

令他感到不舒服的是,這些紙糊成的牆和門上畫滿了豔麗的花紋。即使他們并不學古典美術也能看出,這些花紋非常精美、華麗,即使不一定出自大家之手,它們的作者也不是小戶人家能請的起的。

而與此相反的是,他們身下的榻榻米非常破,看上去已經用了非常多年,甚至有些鈎刺,而那張放了蠟燭的桌子也是瘸了腿的。

商喚年感受到了另外已經醒來的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抖動了一下肩膀,向楚圖靠攏了過去。

楚圖拉過他,在他耳邊悄悄說:“這裏好像有岸客。”

聽到岸客兩個字,商喚年不由自主地僵直了。

楚圖以為他還是沒有走出來,輕聲寬慰道:“老師他最想看到的,就是你好好活下去。打起精神來,千萬別被他們吓到。我們不可能給他們當炮灰墊背的。”

商喚年點了點頭:“我知道。但是,我爸的仇,我一定會報。”

楚圖嘆了口氣。他到底還是沉浸在那種情緒中。楚圖擔心,這會讓他自己陷入危險。

商喚年的父親就是他的導師。

實際上,他會踏入這一行受的也是商先生的熏陶。

那時,街上只有他們兩戶亞裔人家,他們的父母很順理成章地往來溝通,建立了很深厚的友誼。而當時,楚氏夫婦忙于自己的事業,常把自己的孩子托給商家夫婦帶,一來二去,楚圖對商家人和自己家人一樣熟悉。

商先生是大學電影學的教授。楚圖在他的熏陶下對電影産生了興趣,以至于學習了這個領域,在本科畢業後,拜了如同父親一樣的商先生為導師繼續學習。

而這一次,他跟着商先生出訪,商喚年也跟着來。哪裏知道,這是他們最後一次看到自己的老師、自己的父親。

商先生死在了上一夜,而時間并沒有停留,他們傷心了不到一天,又要繼續開始下一次征程。

房間裏的人陸陸續續醒來,開始叽裏呱啦地說着不同的語言。

那四人團體都是日本人,說的是日語;楚圖、商喚年和另一個小姑娘是中國人,他們兩個中文英文都沒問題,但是小姑娘的英語水平有限,只能說些單詞;還有三個人都是美國人。

“他們不懷好意。這裏是他們的主場。”商喚年對楚圖說。

那四個日本人都會說英語,其中一個和楚圖頗有淵源,同樣是在美國求學的電影人。但是這種情況下四個人聚在一起,當着他們的面說日語,只能代表兩件事:不想與他人共享,不屑在意他們的眼光。

刺啦——門被推開了。

所有人回頭,看到門外站着一個穿着純白和服的婦人。

她的臉被米粉塗成了雪白色的,梳着大發髻,恭順地低頭站着,面對屋裏的衆人。

陰風陣陣從門洞向屋內吹來,将婦人的素白衣服吹得獵獵作響。

楚圖拉住商喚年的手一把握緊,兩人呼吸急促地看着婦人的身後。

一個梳着武士頭的男人,正狠狠揮起細長的長|刀,正要向婦人的脖頸上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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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裏的故事不是詳寫,很快結束的。

感謝Chires的五瓶營養液和糖醋不要排骨的20瓶營養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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