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抓錯人了

“走啊, 停下來幹什麽?”旁邊的士兵推了他一下, 将他整個人往裏面帶。

楚圖有些恍惚, 仿佛剛才看到的只是一個幻影,也的确,那道身影只是閃了一下, 之後便不見了蹤影。

不對,剛才看到的的确是商喚年。

楚圖皺起了眉頭,想要回頭, 然而,他剛回頭,肩上立馬被士兵推了一把。

“走你的,看什麽看。”

楚圖被他們推搡着趕入了那座全黑的建築。他們把他帶進了後廳, 這裏的管家出來和為首的士兵耳語了幾句,他們顯得有些迷茫,聚在一起讨論。

楚圖不知道這位傳說中的使者大人是誰, 但好在, 那位大人并沒有在府中, 而這些士兵也不知道該把他怎麽樣。這樣一來,倒是給了他喘息的機會。

那群人左讨論右讨論,最終把楚圖帶到了一間偏僻的卧室裏。

這間卧室很幹淨, 雖沒有豪華的裝飾和濃重的色彩,也沒有很寬敞, 設施也不多, 但非常幹淨整潔, 生活必需品很齊備,裏面有一個配套的盥洗室,和一般村鎮裏的招待所差不多的樣子,只是沒有窗戶。

這裏應該是一間閑置的高級傭人的房間。

雖然他掌握的信息并不多,但是這樣的一點簡簡單單的信息就告訴了他現在的形勢。

這位見不着面的使者大人的态度,也許并不是那麽糟糕。那些士兵不清楚使者對楚圖的态度和意圖是什麽,但是從他們接到的任務來看,使者對要抓的人,并不是通緝的态度,更多的是尋人啓事的意味。因此,他們給楚圖安排了這樣的一間房間。

他們把楚圖一個人留在房間裏,什麽話都不說,徑直地出去了。也許要等使者回來,他們才會再來找他。

楚圖坐在房間裏,捂着自己的額頭。從他在小島上醒來,奇怪的信息接連不斷地湧入了他的腦海,他現在亟需将這些事情梳理清楚。

他醒來的時候手上的荷點是七,那意味着距離聖城的下一次打開還有七個月。他現在要做的,可能是先活過這七個月,等到能進入複活游戲再說。

而現在,他被抓到的“使者府”又是什麽?這所謂的使者,在小島上又是什麽樣的角色呢?使者為什麽要抓他?

更重要的是,他在外面突然的一瞥,看到的商喚年又是怎麽一回事?

“該死,要是之前有足夠的機會和他商量好就好了。”楚圖煩躁地把手指插進了自己亂糟糟的頭發裏。他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要是讓商喚年知道他求死得這麽果斷,肯定不會同意,更加不用說将小島上的事情和他說清楚。

楚圖低聲喃喃:“不管荷點多少,七個月後肯定是會進入複活游戲的,就怕你在外面都待不到七個月。”外面的一瞥在他的心裏留下了很深的痕跡。他現在最不希望遇到的事情就是在小島上看到商喚年,這意味着商喚年還沒有完全退化,而他這樣主動地想要參加複活游戲,也是希望能在他退化完全前把他拉回來。

他搖了搖頭,走進了盥洗室,想要用冷水洗把臉。

這裏一切的物質都和外面的世界一模一樣,冷水拍打在臉上的感覺也讓他感覺到自己真的活着。

他擡頭照了照鏡子,發現自己蓬頭垢面的。睜眼的時候,除了致命傷,身上和死亡前一模一樣。雪地上的扭打和墜崖,讓他看上去狼狽不堪,胡茬茂密,頭發一縷一縷、亂糟糟的。

這裏的工具提供得很完備,洗浴用品和剃須刀都在。楚圖也幹脆洗了個頭,把胡子刮了,終于還成了個人樣。

由于沒有換洗的衣服,他也只是把上衣的襯衫脫了下來,在水池裏清洗了下,想要晾挂在架子上。

他左右看了看,想要在盥洗室裏找個可以挂衣服的地方,從鏡子裏,他看到了自己的背後有個類似毛巾架的架子,于是很順勢地轉身過去,就要把衣服搭在上面。

突然,他的動作停住了。

他的背後沒有那個架子。

楚圖的動作凝固了,沒有回頭去看那面鏡子。

他很确定,自己剛才在鏡子裏看到了那麽個架子。

左手捏着襯衫,他慢慢地轉過頭去。

鏡子上泛着漣漪,一圈一圈地蕩開來,慢慢地呈現出了不一樣的畫面。

剛才的架子在新呈現的畫面裏,而不在普通鏡子照出來的像裏。剛才,畫面呈現了一部分,所以楚圖以為單單這樣的一個架子是存在于他的房間裏、被倒映在鏡子上的。

楚圖屏住了呼吸,死死盯住了這面鏡子。

随着畫面越來越清晰,睜眼後的種種事件和記憶裏的各種畫面交織在一起,一種想法清晰地在他的頭腦裏冒出來。

畫面最後不動了,鏡子裏,商喚年正盯着房間裏的楚圖。

兩人的視線,隔着一層薄薄的面,彙聚在了一起。

楚圖總算知道了,在使者府外,他看到的根本不是商喚年本人,而是在那架奇形怪狀馬車外表貼着的鏡子上看到的商喚年,就和現在一樣。

然而,商喚年似乎并不知道楚圖在看他。他像是在簡簡單單地照鏡子。

楚圖盯着他,稍微移動了下位置,但是商喚年卻不動,眼睛緊緊盯着原來的位置。

他看不到我。楚圖松了口氣,心裏卻有種失落和輕松交織的複雜感。

第四夜之後,他還好嗎?

哈迪斯號預計在第五天的白天靠岸。他們出去之後應該已經上岸了。

楚圖想了想,他從自己身體的情況中得出了一個結論,第四夜死亡和在小島上睜眼,中間應該存在幾天的時間差。

商喚年在這幾天裏,又度過了怎樣的日子呢?

楚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把手貼在了鏡子上,似乎這樣,他能撥開鏡子冰冷的觸感,在其中感受到星星點點商喚年的體溫。

商喚年的表情沒有異樣,卻沒有血色,嘴唇泛白,眼白上仍可以看到血絲。黑發貼在了蒼白的額頭上,竟有些刺眼,讓他整個人看上去陰郁而捉摸不定,往日如春風一樣的溫和似乎在他的身上再也留不下痕跡。

楚圖看到他的樣子,心裏揪了起來。商喚年,不可逆地向着吸血鬼變化。但是他知道,他還留有一絲溫度,那是他複活希望帶來的溫度。

突然,商喚年擡起了手,将手放到了楚圖的手旁,僅僅相隔一層玻璃的距離。

楚圖吓了一跳,立馬想要把手縮回,以為商喚年可以看到。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楚圖停了下來,緊緊地盯住了商喚年的手。

他的眼睛沒有聚焦到楚圖身上,像是自己盯着鏡子裏、想象出來的虛構人影,在對着那個人影寫比劃!

他在寫什麽?

商喚年的手指劃在鏡子的玻璃上,一筆一劃非常慢地組成了一個一個字,為了讓另一邊的人看清楚,他寫的很慢,很清楚。

荷、點、在、複、活、游、戲、中、比、在、外、城、中、更、重、要。

越、多、越、好。

他在和我說話!

楚圖心裏激起了波瀾!

鏡子裏又蕩起了水波紋。楚圖一清醒,從剛才聚焦在文字的狀态中走了出來。他這才發現,商喚年身處的地方也是一個類似旅館招待所的地方,而他的背後,慢慢彙聚出了一個黑色線團組成的人影!

他在午夜世界裏!

那麽短的時間內,他是怎麽又找到一條黎明航線的?

然而,此時此刻,楚圖的心跳頻率一下子快了起來,腦海中只有一個聲音,快走!

商喚年也察覺到了,眉頭皺了一皺,不過他明顯不是為了身後的這個毛線團感到了棘手,而是因為他不得不離開鏡子前。

鏡面上的水波紋越來越明顯,那邊的圖像已經完全看不到了。

等鏡面恢複正常,重新照出楚圖的臉時,一切風平浪靜,似乎從來沒有發生過奇怪的事情。

楚圖的胸口劇烈地起伏着。

他回想起第四夜時,他和埃爾賓在收藏室裏發現了一面鏡子,然後埃爾賓盯着鏡子看了好久。

原來如此。午夜世界裏的鏡子,可以溝通兩極,即使這兩極相隔了小島的生死距離。

這樣的話,他們這邊即使是單向的交流,也比什麽都沒有來得好。

楚圖平靜了下來,閉上了眼睛,深呼吸。

他的複活游戲,可以作弊。

他冷靜下來。商喚年給他的第一個信息是荷點在複活游戲裏比外城中更加重要。

但是寫字太慢了,信息只能大概地傳遞過來。

參加複活游戲的有兩種人,一種是荷點快要歸零被強制進入的人,另一種是自願搏一搏的人。而從士兵的口氣中看,絕大多數人是走投無路才進入聖城的。

如果荷點越多越好,那對于自願參與的人來說會有優勢?越多越好,這是讓楚圖在外城中多攢荷點的意思?

然而,對于楚圖而言,商喚年的信息還有另外的一層意思。

商喚年知道,自己不會像伊麗莎白那樣拖下去,一定會主動投入到最近一次的複活游戲裏。

這可能是因為,商喚年也清楚了,不管他怎麽說,都改變不了楚圖的主意。

第四夜中是那樣,在小島上也是那樣。

所以,商喚年會盡力幫他準備進入複活游戲。

楚圖轉了一轉,這裏沒有表。他很可能要等商喚年下一夜在鏡子前的消息,而需要計算好在鏡子前的時間。他必須要注意時間。而且,他很有可能已經錯過了什麽消息,不能再漏掉哪一次的信息了。

突然,門外響起了腳步聲。

正沉浸在信息中的楚圖猛然一驚,随手把濕噠噠的衣服往身上一披。很快,門被人打開了。

“使者大人要見你。”

推門進來的士兵脫口而出的就是這句話。

然而,他愣住了。

看到士兵愣住了的楚圖,同樣也愣住了。

怎麽了?

那個士兵拍了拍身後搭檔的肩:“你确定是這個嗎?”

“我們從監視器上看到的就是這個人啊。”身後的人說,“況且我們不都當面見識過了嗎?”

身後的人撥開前一個士兵,看向了楚圖,等看清楚了,怔怔地說:“我的天,你是變了一個人嗎?”

楚圖:“???”他照鏡子還好好的啊,不久刮了個胡子嗎?

那兩個士兵沒有多說,關上門,去找同僚,接着,士兵的頭領拿着畫像跟着他們兩個過來,開門後發出了同樣的震驚。

“我的天,你是刮了個胡子嗎?”

楚圖二丈摸不着頭腦:“是啊。”

那三人合計了一會兒,還是把楚圖帶了出去。

走在走廊裏,楚圖聽到一個士兵輕聲對着旁邊的人說:“怎麽又抓錯了啊?使者大人會不會……”

抓錯了??還有“又”??

楚圖找機會一瞥他們的畫像,差點把自己噎死。

請問這位大爺除了和他一樣是長了胡子的黃種人外有區別嗎?

楚圖長期呆在美國,對于英語和中文的熟悉程度差不多,睜眼之後似乎也一直混用,這是才意識到,這些士兵都是白種人,一個亞裔都沒有。

他們認不清黃種人的臉,尤其當黃種人體型相似還都頂着一臉胡子的時候。

楚圖翻了個白眼,知道自己和這位使者大人半杆子打不着。之前還好奇,自己和某些事情是不是有聯系,現在,這種好奇被啼笑皆非的誤會給清得一幹二淨!

不陪您們玩了!

身邊只有三個士兵,前面要通過一條走廊,走廊上有窗戶。

雖然,他并不知道這裏的構造,但被人盯着總沒有自己行動來得爽快。

于是,這三位沉浸在“又要因為抓錯人被罵”的悲傷中的士兵,在路過走廊的時候,又多了一項糟心事,那就是,“又抓錯了人還讓他給跑了”。

并且,這位“錯抓來的人”還給了他們一個大驚喜。本來以為是個街頭流氓互毆選手,沒想到給他們每個人挂了點彩還根本追不上。

滿府的人開始了找人行動,楚圖在院子中躲到了天黑。托滿府進進出出的人的福,他大概知道了哪邊是外牆。

好在,這裏的建築非常還原歐陸風格,沒整點稀奇古怪的東西出來——這意味着牆很好爬。

楚圖身手靈活翻牆的同時,突然有點懷疑自己的本職工作到底是什麽。

他靈活地從牆頭跳了下來,還沒站穩,就一個踉跄!

牆角有人蹲着!

楚圖警覺地一個挺身跳到了一旁,先下手為強,狠狠揪住了來者的胳膊!

“痛!痛!痛!好漢饒命!”

楚圖一愣。牆角蹲着的人竟然不是使者府的人。

借着遠處街道的光亮,楚圖看清楚了這人。

一身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粗布衣服,頭發雜亂,滿臉胡子,黃種人,升高一米八。

此時,這人很沒骨氣地露出了示弱的樣子,一臉無辜,就像個被小混混找茬來的市儈小販。

更重要的是,這人不就是畫像上的那人嗎?

他現在就蹲在使者府的牆角,而牆裏面的人,心心念念想要找他。

楚圖擡頭,看了看身後使者府的黑牆。

這一府的,真的不是傻【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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