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生財之道
“你……還好嗎?”楚圖壓抑住即将破口而出的诘問,硬生生用顫抖的聲音問他。
商喚年眯起了眼睛:“嗯。哥哥在那裏一定要小心。所以我用這樣的方式來和你聯系, 有很多東西需要囑咐你。你那邊方便講話嗎?”
楚圖下意識地瞟了眼姚寧:“等下, 我找個人少的地方。”
姚寧的眼神複雜得令他發毛。他自然也知道, 商喚年能用語音和他通話,此時不可能站在一面正常的鏡子面前。
他是從人血的鏡面中通訊的。
楚圖往巷子深處走,那裏來往的人少了些,也能和商喚年好好說話。姚寧就這樣沒有聲音地跟在了他身後。
楚圖像是好奇地問:“你之前的時候還不能傳遞聲音過來, 這次怎麽能傳聲音了?”聲音中所帶的試探, 被一再地壓低。
商喚年頓了一下,支支吾吾了起來:“用了一些特殊的方法……你別多想。”
楚圖輕輕地嗯了一聲。心卻一寸寸地沉了下去。
他首先開口問了荷點的問題。
商喚年說:“是的。荷點越高的人在聖城裏面受的束縛更大, 但是, 複活游戲的通關條件需要荷點達成。”
楚圖皺起眉頭:“什麽意思?”
“據我所知,每一次的複活游戲都不同,但是都有據可循。比如,荷點越多的人在裏面受到的限制越大, 也比如,在複活游戲裏, 想要通關, 必須利用荷點。所以,你受到的限制越小,其實更難通關;而當你所處的情景更易通關時, 受到的限制也越大。”商喚年說, “所以, 這就是個權衡和取舍的問題了。我覺得, 哥哥應該會比較适合帶着多一點的荷點進去。”
楚圖得到了答案。但是心裏卻不平靜。他的頭腦一直被人血占據。
商喚年,真的也邁出那一步了嗎?
自己和他說的那些話都被當成空氣了嗎?
他現在是在對着我撒謊嗎?
楚圖還沒來得及張口。商喚年突然神色緊張地回頭,張望四周。
他匆忙地說:“我這裏到五點了,周圍變化異常,不能再待下去了。我在明天就要下這條航線了,下一次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見你。你一定要小心。”
說着,楚圖還沒反應過來,通訊就被單方面切斷了。
楚圖盯着恢複正常的鏡子,他自己皺緊的眉頭被這面手掌大小的鏡子照得清清楚楚,連帶着那一腔的煩心事都浮于臉上。
“你為什麽不直接問他是不是殺了人呢?”
楚圖沒有擡頭:“他不想和我說實話。再問不過是更多的謊言而已。況且,我相信他,可能還有其他原因。”
姚寧轉頭走了:“別抱太大希望。到時候才不會更失望。”
楚圖默默地跟在他身後。
一路無言。
離楚圖答應姚寧的時間越來越近了。
這段時間裏,楚圖和姚寧有意識地開始把外貌往相近的地方靠攏,然後頂着那副修飾過的容貌“巧妙”地出現到了一些經過些躲閃卻能恰好被發現的地方。
他們兩個頂着同一個身份出入,互相當對方的替身。姚寧本身出現在便于使者府間接查驗身份的場合,而楚圖的出現,讓使者府的人将一些楚圖本身的特質加入了追蹤畫像。
然後,某一天,楚圖“不小心”被捉住了。
這一切合情合理。兩人的行動就這樣順水推舟地完成了。
楚圖被使者府的士兵帶着進入了偏廳。
能看出,使者府的人吸取了教訓,這一次的查驗要嚴謹很多。
他們拿着畫像比對着,時不時皺起眉頭,狐疑地打量楚圖。
楚圖一臉坦然。
“怎麽有點不像啊……”其中一個說道。
另一個士兵拿着資料指了指:“但是從之前的追蹤來看,有些角度符合标準。可能是角度的原因。”
先前的一個摸了摸下巴:“有道理……這樣吧,先當做候選人,帶去給使者大人看看。”
這正是他們兩個先前做的幹擾舉動的作用。
楚圖被帶到了與先前很相似的房間,只不過,這一次,一路上兩路士兵分列,陣仗好似閱兵。
反正這次在見到埃爾賓之前,楚圖沒有想要逃的意向,心安理得地在這裏住了下來。
第三天,有人帶他去見埃爾賓。
楚圖本來還在想,要是埃爾賓在那麽多人的面前認出他來了,那就不大好收場了。然而,他很快發現自己多慮了。
七八個士兵押解着楚圖來到了一扇兩人高的黑沉木前。一個士兵輕敲了兩下門,然後推開了一個小口子,對楚圖做出了“請”的手勢。
楚圖左看右看,這些人都呆站在原地,一個都沒有要進去的樣子。
“怎麽?”
身後的士兵說:“大人要單獨見你。”
楚圖收回目光,平靜地推開了那扇沉重的門。他剛走進房間,身後的門啪地關上了,似乎離夾住他的衣角只有幾厘米之差。
房間裏沒有窗,四處都是沉重的色彩——黑色,深棕,灰色,以及一切能讓人聯系到死亡和寂靜的色彩。
楚圖的呼吸也不由得變得和環境一樣沉重而緩慢,向四周掃視,這座房間的外周呈圓形,而沿着彎曲牆壁的邊緣的,是各式雕像,而雕像的內容,則是各式各樣不同的死亡。
這些雕像中間,一張黑色的鬥篷罩着一個人,而此時他背對着門,似乎在努力做出轉頭的姿勢。
楚圖雙手插着口袋,擺出了一副看好戲的姿勢。
終于,那人轉過身來。楚圖頓時覺得一道銳利的目光射到了自己的身上。
“你不是他……”埃爾賓在看到楚圖的同時就做出了判斷,他的聲音沙啞而渾濁。
他整個人被鬥篷籠罩着,看不出面貌。楚圖心想,他受姚寧之托進來看看埃爾賓的狀況,這可是難為他了。
埃爾賓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臉上十幾秒,突然,整個人的周圍産生了一種叫做疑惑的氣氛。
他認出我了?
楚圖眯起了眼睛。
“你……”
楚圖連忙舉起了雙手,自報了家門:“好了好了,我承認,我不是他。我就是受委托進來幫他看看你的。”
突然,一道人影以肉眼無法捕捉的速度沖到了楚圖面前!
楚圖一怔,自己的領子就被一只手提了起來。
“楚圖?你到底知道些什麽?他呢?他在那裏?”
這時楚圖才發覺埃爾賓的聲音已經全啞了,這樣的聲音似乎不應該是由一套完整的發聲系統發出來的。
“你說,你受到了他的委托。那他在哪裏?!”埃爾賓抓着楚圖衣領的手被繃帶緊緊包裹着,只能看出繃帶下嶙峋的指骨。
楚圖回過神來,簡單地看向了他:“他不想見你。”
“呵,是你說不想見就不想見的嗎?我不信。”
他們兩個的姿勢實在是好笑。埃爾賓比楚圖要矮大半個頭,此時卻近乎是踮起腳揪住楚圖的領子,努力想要做出威脅的樣子。
只不過,他抽動的肩膀暴露了他的脆弱。
楚圖閉上了眼睛,從口袋裏掏出了戒指項鏈:“後來,你們都不見面了,不是嗎?你都知道的,他不喜歡你這麽做,也不想看到你這副樣子。”
埃爾賓抓着楚圖的手逐漸放松了。
楚圖感覺衣領一松。
而下一刻,埃爾賓整個人就跌落在地上,雙手捂住了臉。
黑色的鬥篷帽滑落,露出寬大鬥篷下的人。
楚圖本身鎮定的眼神在觸及埃爾賓的時候整個地震了。瞳孔急速收緊。
他知道了,為什麽埃爾賓會在這樣一個密不透風的房間裏單獨見可能是姚寧的人。
他整個人已經腐爛了。身上血肉模糊,傷口邊緣的黑色血痂上留着膿水,脖子上一片片地脫皮,露出了猩紅的肌肉層,而脖子下,皮肉似乎爛得更徹底,能看到白花花的鎖骨。
這還是個人嗎?
“你……”楚圖有些躊躇地出聲,“腐爛得不該這麽快吧?”
埃爾賓臉埋在了雙手中:“我在用力量搜索,想要找到他。力量用的太多了。”
看來,使者們用他們的特權的同時,身體也會腐爛。
楚圖長吐出一口氣,眼神瞥向了一邊。
”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嗎?“
楚圖一個激靈。他們兩個怎麽都要拜托他?
埃爾賓站起身來,拉好自己的鬥篷,眼神停留在楚圖手上的項鏈上:“他把這個都給你了?”
“他說,這是信物,怕你不信。”
埃爾賓輕輕地搖了搖頭:“能拜托你照顧好他嗎?”
楚圖頓了頓:“下一次的複活游戲,我就會進去了。不能照顧他很長時間。”
況且他也不需要任何人的照顧。
埃爾賓說:“不需要太長時間。就這段時間裏,替我照顧好他……別讓他知道我這副樣子。”
楚圖有些為難。他明明是受了姚寧之托進來的,這下怎麽變成要瞞姚寧了
埃爾賓轉身,從身後的一個小架子裏拿出了一個小本子。
“喏,這個幫忙傳給姚寧。”埃爾賓把小本子送到了楚圖手上。
楚圖擡眼,露出了詢問的眼神。
埃爾賓說:“你這個人,迂腐是迂腐,心軟也是真的心軟。姚寧信你,把項鏈給了你。那我也信你。這是一本傳遞信息的書,我可以和他進行紙上通信。”
“他要是不收怎麽辦?”
埃爾賓看着楚圖,竟說出了這麽長時間以來楚圖聽到的第一句禮貌的話:“拜托了。”
完了,這傳話筒哪是這麽好當的?
楚圖覺得有些牙疼。然而,突然靈光一閃,眼光落到了埃爾賓的身上。
“姚寧就在外面等着我的消息。你必須要放我出去。”楚圖笑了起來,“那麽,讓我幫你說話,是不是得出點東西?”
說着,他向埃爾賓做出了個數錢的動作,還挑了挑眉。
埃爾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