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輔導員一臉複雜地在校醫院大廳裏來回轉悠。

很愁。尤其是當他了解到事情的前因後果之後，覺得更加頭痛。

王亦鳴就是擦傷，嘴角腫了，不嚴重，擦了點藥水之後看着唬人。李可一個勁兒地說肚子疼，好像被打到了胃，一副當場就要去世的慫樣。

王亦鳴蹲他跟前，擔心地戳了戳他的臉，“可可，你沒事吧？哥帶你去人民醫院看看，這校醫院裏面可能都是醫學院跑過來實習的。”

李可在哼哼唧唧中抽空回他，說道：“你懂個屁，裝的，你看着吧。”

王亦鳴“靠”了一聲，覺得自己的情感被浪費了，再也不相信這個虛僞的世界。

事實證明，多方因素的綜合之下，他們竟然沒有被退學，只是最後和渣男對半平攤了咖啡館的損失，以及，收獲了輔導員同志的一個非常非常痛心疾首的警告。

“你們啊……”輔導員扶着額頭，“怎麽就這麽沖動呢？”

李可氣若游絲地說：“老師，這事兒是我們的不對，但是那胡XX絕對不是什麽好人，他，他……生活作風有很大的問題！”

王亦鳴：“……”

輔導員哭笑不得，心裏也有點明白李可具體是個什麽情況。但是沒法子呀，學校校風自由，還有個什麽“性別和戀愛平等自由協會”。這太敏感了，學校也不想鬧大。

李可接着說：“不過老師，咖啡館的人真好，居然只是讓我們賠錢，沒有在門口挂個牌子，上書：狗和打架鬥毆者不可進入。”

輔導員提高聲音，氣道：“你還有臉說呢！本來人家要鬧的，被你朋友攔下來了。”

李可說：“朋友？王亦鳴你這麽厲害的？”

王亦鳴莫名其妙被點了名，奇怪道：“什麽什麽？”

這個神秘朋友不是他，王亦鳴可沒這麽大本事。

李可留在校醫院觀察一晚上，王亦鳴準備給他去食堂打包點飯菜回來吃，剛出去，就在大廳長椅上看見一個人。

陸文宇。

戴黑色口罩的，還挂在臉上呢。

他今天沒露紋身，老老實實地穿着黑色的短皮夾克，深藍色的牛仔褲，褲腿紮進了酷酷的短靴裏，襯得一雙腿又長又直。醫院這種白熾燈好像有一種神奇的加持功效，陸文宇的眉眼看起來居然比上一次見面要更加溫柔一點。

“陸學長，好巧啊。”王亦鳴離他幾步遠，手插在口袋裏，懶洋洋地說道。

陸文宇說：“不巧啊，專門在這裏等你的。”

聞言，王亦鳴挑了挑眉，比想象中要鎮靜一點：“我要去給我朋友買飯。”

言下之意沒空和你糾纏。

陸文宇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也挑了挑眉，說：“王亦鳴，剛剛的問題你好像還沒回答我，你怎麽不回我消息？”

“手機沒電了。”王亦鳴理直氣壯地說道。

陸文宇愣了一下，随後笑道：“那我給你買個充電器？”

王亦鳴被他笑的有點不自在，就想繞開他，陸文宇也不攔他，等到王亦鳴快走到門口的時候沖他的背影說：“虧我還幫你們在小雅面前說了好話，都沒有一聲謝謝？”

王亦鳴頓時停住，回頭問：“小雅是誰？”

“咖啡館老板娘。”陸文宇道。

“原來是你啊。”王亦鳴神情複雜地看着他。

陸文宇就是那個神秘朋友。

最後變成了兩個人一起去食堂。

“樓上，樓下？”陸文宇走在王亦鳴的旁邊，很紳士地問道。

“樓下。”王亦鳴說，“李可喜歡吃裏面的土豆餅。”

陸文宇的問題十分發散性：“那你呢，你喜歡吃什麽？”

王亦鳴笑了，說道：“我喜歡吃……”

他故意沒說完，食堂裏嘈雜的聲音很巧妙地淹沒了他們。

“你先吃，吃飽了再去給李可買。”陸文宇一邊說，一邊不由分說地給他拿了餐盤和筷子，“排哪兒？”

王亦鳴問：“你不吃嗎？”

陸文宇笑笑，說：“我還不餓。”

王亦鳴又問：“那你就是專程來陪我吃飯的嗎？”

陸文宇的眼睛彎成一個好看的弧度，恰到好處地沒有回答，和王亦鳴之前差不多。

王亦鳴心想，真的是個有耐心的老狐貍，就先看看你到底什麽時候露出狐貍尾巴。

王亦鳴雖然是個地地道道的南方人，但是卻意外地喜歡吃面食。他覺得吃飯太幹了，總是想吃點湯湯水水的玩意兒。樓下食堂裏有家米線特別好吃，每次到了飯點都是一堆人在排隊。

“吃這個吧。”王亦鳴去前面刷卡，讓陸文宇先幫他排着，“你真不吃啊？我請。”

陸文宇說：“真的不餓，你給我買根油條吧。”

王亦鳴笑道：“行吧，油條就油條。”

學校炸的油條也不錯，王亦鳴買了兩根。那邊的米線好了，他就和陸文宇找個地方坐了下來。

“給。”王亦鳴說，“教你，用油條泡一泡米線湯再吃，特別香。”

陸文宇接過油條，沒動。

王亦鳴催促道：“快點兒啊，我還沒吃呢，幹淨的。”

陸文宇點點頭，說：“那我試試看，你花樣還挺多的？”

王亦鳴心滿意足地吃了一大口米線，說道：“什麽叫花樣多啊，民以食為天，平時沒事就琢磨呗。”

陸文宇動作迅速地吃了油條，王亦鳴在對面偷偷觀察他。

說來也挺好玩的。很明顯陸文宇這張臉适合吃高級西餐喝紅酒，但是吃這麽接地氣的食物的時候，居然也不違和。他吃相比王亦鳴好多了，沒有一點聲音，王亦鳴的米線吃的吸溜吸溜，陸文宇用紙擦完嘴巴，就又戴上了口罩。

切，王亦鳴看了一眼，在心裏想，是不是人長得帥，幹什麽事都得裝着啊。

王亦鳴故意調侃他：“學長，你花粉過敏嗎？”

“不是。”陸文宇說，“就是不想被人打擾。”

王亦鳴嗤笑了一聲，說道：“你是網紅？微博多少萬粉絲？”

誰知道陸文宇認認真真地想了想，答道：“幾萬？三萬或者四萬，記不清了，主要是在學校裏有很多人知道我。”

王亦鳴面無表情地說道：“我就不知道你。”

陸文宇笑了笑，說：“你是認識我，不是知道我。”

王亦鳴吃完了，喝了口湯，漫不經心地擡眼問他：“有區別嗎？”

陸文宇說：“有，區別自己想。”

“走了。”王亦鳴摸了摸肚子，滿足地說，“不聽你在這裏吹牛了，我去給李可買土豆餅。”

土豆餅也排隊，王亦鳴站隊伍裏百無聊賴，回頭看見陸文宇還坐在之前的位置上，身邊卻多了兩個姑娘，兩人微微彎下腰，正一臉激動和小心翼翼地跟他說着話。王亦鳴愣了一下，就光看臉也知道這兩個姑娘有點兒像傳說中的迷妹。

是他真的太宅了？陸文宇在N大有這麽出名嗎？

不，應該是……問路的？

搞不清楚。

他走回去，那兩個姑娘還在，隔得近了，王亦鳴還能聽到一些只言片語，她們好像在問陸文宇什麽時候再去心屋唱歌。

心屋？哪兒？沒聽說過。王亦鳴想。

陸文宇站起身，迅速道：“我朋友來了，先走了，有機會會再去的。”

出去走了一段路，王亦鳴才說：“學長。”

“嗯？”陸文宇側過頭。

天全黑了，圖書館的燈亮在食堂的對面閃爍着，像隔着一條逾越不了大河，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王亦鳴真覺得自己好像是在濕漉漉的岸邊走着，身邊還有個美好的……帥哥？不，用帥哥太俗了， 尤物？哈哈哈。王亦鳴差點被自己的腦洞笑個半死。

陸文宇問：“你經常這樣嗎？”

“什麽？”王亦鳴說。

陸文宇說：“說話說一半，然後不知道腦子裏在想些什麽，一個人傻樂。”

王亦鳴笑了笑，說：“哈哈，對，我是自娛自樂型選手。”

陸文宇不走了，停下了腳步。兩人剛好走到教學樓旁邊的一小片樹林，樹影婆娑，路燈也忽明忽暗，傻頭傻腦的飛蛾一刻不停地獻身于那一點點熾熱的光。

陸文宇輪廓深邃，燈光照下來，眼睛那兒一片陰影。

王亦鳴還不知道自己看他的表情有些呆，他只覺得現在的情況不大對。

又來了。

就像那天晚上在被窩裏點開陸文宇發給自己的語音條，聽見他說“晚安”的時候，心跳有些難以控制。

“王亦鳴，你是吧？”陸文宇突然說了一句。

王亦鳴只用了一秒鐘的時間就知道他指的是什麽，同時也很驚訝于陸文宇的直白。

他想了想，幹脆說道：“我是啊，你是嗎？”

陸文宇靠近了一點，摘下了口罩，王亦鳴看見他彎了彎嘴角，吐出兩個字：“你猜。”

“我猜你大爺。”王亦鳴面無表情地說道。

陸文宇笑的更愉快了，低下頭說：“那，要不要試一試？”

王亦鳴異常冷靜，根本不為美色所迷惑，晃了晃手裏的土豆餅，道：“聽不懂，我還得給我朋友送飯，再見，陸學長！”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就從陸文宇身邊跑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