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聽到對方不解的質疑，季臻臉瞬間又紅了，意識到自己可能誤會了什麽，他讪讪地放下對方，有些不好意思，試圖說出真相挽回尴尬局面，正經道：“同學，不要沖動。”
對方被他放了下來，回過神，繞過他，也不看他，繼續趴在護欄上，“沖動什麽？你以為我要跳江？”
“呃，”季臻撓了撓臉，感覺更窘迫了，他發誓自己人生中從來沒有這麽尴尬的時刻，他從來都是十分冷靜理性，也不知道最近是怎麽了：“是的。那個，不好意思……”
“沒關系。”
“啊！”季臻磕磕絆絆：“呃，好的……”
他現在尴尬得恨不得自己馬上跳江，紅着張臉只想馬上離開，“那你，你慢慢賞江！”說完又笑了一下：“哈哈。”
笑完更尴尬了，季臻不敢再停留，生怕自己犯什麽錯，飛快逃跑。
跑到中途，那張好看的臉還在他的腦海裏揮之不去，又隐隐約約有些熟悉，總感覺在哪裏見過。
等他回到家的時候，發現廚房裏的洗碗槽裏堆滿了碗，家裏客廳亂糟糟的，季柯正趴在地上玩Switch。
季臻放下包和鑰匙，像是習慣了這樣，問季柯：“吃了麽？”
季柯沒有理他，他也不在意，進了廚房開始洗碗。洗完之後都接近了晚上八點，季柯還在那玩游戲，玩得十分投入，季臻也不管他，就自己煮了一份意面吃。
吃到一半，手機突然震動，他一看，是語文老師孫速發來的微信信息：文章看了嗎？
季臻此人，其實十分嚣張，恃才傲物，高一高二的時候仗着自己成績好，可是說在整個C中混得如魚得水，每個老師的課都敢翹，每個老師都敢頂嘴，但是——唯獨除了孫速。
孫速老師在以前C市還是市裏命題高考卷的時候，就是整個C市的頂級命卷人，現在都年過六十，但還是活躍在教育第一線，前年還閉關了一年參與了全國卷的命題。
但這些都不是季臻在乎的，他真正尊重孫速，是因為高一那年，他和季柯兩個人窮得走投無路，連住的地方都沒有的時候，是孫速借給了他錢，還幫他找好了房子，讓他不至于當時就辍學打工養活自己和弟弟。
季臻不敢懈怠，畢恭畢敬，但還是睜着眼睛說瞎話：看了老師，寫得真好[/贊]
孫速非常滿意：那是自然的，畢竟是得了獎的作品。給我說說你的感受吧[/可愛]
季臻立馬自首：對不起老師，我這就去看！
他不敢懈怠立馬往上滑，點開PDF文檔，入眼就是标題：《Goodbye》續，作者：市一中，高三9班，餘情。
他一向不喜歡看文章，習慣性地像浏覽題目一樣先大致浏覽一下，翻到最後卻發現在文章結尾處附了幾行字，因為字體不同，他好奇地看了看，是《Goodbye》原作介紹：原作，太宰治。……
季臻心想最近怎麽老是聽到這個名字，這讓他不禁又想起了幾天前的電話，和對面傳來的好聽的聲音。他手指往上翻，深呼一口氣，準備重頭開始看。看了沒幾行字，就覺得是真的頭暈眼花，不想再看，于是放下手機，繼續吃着晚餐。
安靜地吃了一會，他突然停了下來，緊接着有些猶豫地拿起手機，下定決心般地解鎖，屏幕上還是那篇文章，他點右上角的功能鍵，按了“分享至短信”。
複制粘貼好那個沒有備注的電話號碼後，他在文字框裏輸入：“分享。”
卻沒有立即發出去，他想了想，還最後加了一個emoji表情，這才比較滿意。
發完之後心滿意足地想，嗯，好文章要給懂的人看才對，給他這種人看就是暴殄天物。所以他還是不看了吧！
吃完晚餐，收好桌子，季臻剛走進房間，他的手機就提示有新短信，他掏出手機，不知道為什麽竟然有點緊張，在心裏忍不住吐槽自己，明明又不是自己寫的，他有這個資格緊張嗎？！
可是對方的回複出乎他的意料，對方回了一個：？
季臻更緊張了，捏着手機，打字解釋：這篇文章得了國家獎，我覺得寫得很好，想和你分享一下。
心裏默默糾正：沒有，我其實看都沒看下去。
打完之後他自己都感覺到不好意思了，自己一個連“今晚月色真美”都說錯的人有什麽資格說這種話，搞得自己很博學一樣！
但是發送之後對方卻沒再回複，季臻便放下手機去洗漱。
而電話那邊的餘情，看着對方發給自己的文章，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等他洗完澡擦着頭發出來查看新消息時，一瞬間又感到全身僵硬。
對方回複：我知道，這我寫的。
“所以……”季臻腦子裏飛快地做着等式運算，“他是餘情？！”
季臻其實對“餘情”這個人完全可以算得上陌生，根本沒印象。但是他卻對這個名字很熟悉。
一中的理科樓和文科樓是分開的，一中內部甚至有學生開玩笑道“我在理科學校上學”。但是季臻還是經常會從各種地方聽到這位同學的相關信息，比如說什麽，“作文又得獎啦”、“語文又得第一啦”之類的。
但是讓大家印象最深刻的，關于餘情的，絕對是高二那年轟動全校的“告白”。
當時大家正在上晚自習，卻有眼尖的突然發現操場上擺滿了玫瑰，還點滿了蠟燭，一個長相有幾分銳氣的英俊男生坐在玫瑰中央，手裏拿了把吉他，彈唱着全校沒幾個人聽過的西班牙語歌曲。一曲罷了，便對着文科樓扯開嗓子吼：“高二9班的餘情，我喜歡你！”
這話一出，頓時吓倒一大片同學，原因無他，大家都知道餘情是他媽個男的！告白這麽浮誇張狂就算了，居然還是個男的跟男的告白！
許勉當時還是季臻同桌，本來還在做題，但被大家的驚訝聲勾得心癢癢，題也做不下去了，看着全班同學都湊到窗邊看熱鬧，有些甚至直接跑去了操場外。
許勉忍不住，扯了扯目前班上唯一還在巋然不動地坐在自己座位上做作業的學霸同桌，興奮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走季哥，看告白，學兩招！”
季臻扯回自己的袖子，淡淡拒絕：“不去，忙着學習。”
後來他是從別人那聽完事件的完整起末的，原來是一位學長在餘情剛進高一的時候就一見鐘情，被對方身上若有若無的憂郁氣質所吸引，苦苦暗戀一年，眼見自己就要畢業了，再不告白就晚了，于是便決定向餘情袒露自己的愛意。得不到回複也沒關系，他的目的只是表達自己的喜歡。
于是有一天餘情放學就被幾個不認識的學姐學長圍住，有個學姐笑眯眯地問他：“學弟，喜歡什麽樣的告白啊？”
餘情回答：“浪漫的。”
所以就有了第二天黃昏這出操場全校告白。
可是這場告白的收尾卻很慘烈。據跑去操場圍觀的八卦目擊群衆報告，等學長唱完了一首又一首情歌之後，餘情皺着眉頭臉色不善地登場，身後跟着的是高三年級主任和教務處主任。
餘情走進學長，直接踩到了玫瑰上，圍觀群衆一致表示，餘情踩的不是玫瑰，是學長的心。
然後餘情對學長說了些什麽，圍觀群衆都表示隔太遠聽不清，只見餘情說完之後學長就灰溜溜地跟着主任們走了，餘情利索轉身，視圍觀群衆于無物，淡定自如地離開了八卦舞臺中央，渾不在意周圍人的目光，只是皺着的眉頭一直沒放下來過。
許勉當時也跑去了現場，目睹了餘情的真容，回到教室後魂不守舍，直接捧着自己的手機登錄學校論壇開始加入群聊，陪聊着這件告白事件起末，還天天刷新着頁面，看有沒有餘情相關的新聞出現，整得季臻都以為餘情給他下蠱了。
自此之後好一段時間他還天天在季臻耳邊唠叨：“季臻，他是真的很有氣質，太帥了嗚嗚嗚！”
季臻不理他，安靜地做着作業。
“季臻，他真的太好看了，你是沒看到他最後的那個轉身，我的天啊！如果我是gay，我也告白！！請問，有誰會忍住不告白？！”
季臻依舊不理他。
也是在這件事之後，餘情有了一個外號“直男斬”，比季臻的“樓草”聽起來厲害不知多少倍。
而那位告白的學長好像也沒什麽事，似乎是跟校方有什麽關系，又或者是校方顧慮着要高考了，也沒太追究，還逼着對方給餘情道歉。
高考一來，高三離開校園，高二升入高三，又迎來新的高一，一個暑假過去，大家都有了新的談資，加之餘情本人足夠低調，從不惹事，朋友也很少，似乎永遠獨來獨往，于是他也就淡淡從大家的話題中淡去。
但是這件事雖然沒了熱度，留給大家的印象絕對是深刻的，比如說此刻的季臻，看着短息裏的“我知道，這我寫的。”七個字，腦子裏想的卻是跨年的那天晚上的11：30，他接到的那通電話，電話裏的聲音很好聽，像清泉，肯定很符合他的長相與氣質。
但是他卻對他說，他不想活了。
這麽惹人喜歡的一個人，為什麽會想死？
回來啦！！大家！！接下來會每天更新把存稿箱裏的內容放完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