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過了好幾天,那個電話都沒再打過來過。季臻也不甚在意,臨近開學,許勉和洛陽準備去學校自習室狂趕作業,問他要不要一起去,季臻欣然同意,于是便拿着自己完全沒動一筆的語文試卷和作文跟着兩人進了自習室。

三人坐定之後,倆人在趕理綜,有時候碰到不會的題還兩只腦袋湊在一起竊竊私語讨論,只有季臻一個人在對着語文卷子愁眉苦臉。

許勉欠打:“季哥,如果當時你但凡多考一分,起碼及個格,你也不用做語文老師單獨布置的卷子了哈哈哈!”

洛陽跟着嘴欠:“或者你其他五科少考幾分,不拿着89分的語文還考個年級第一,各科都差得很均勻,你也沒事了哈哈!”

季臻懶洋洋地撐着頭,用筆尾不斷地點着試卷,實在頭疼。眼神不善地盯了兩人一眼,嘴上威脅:“再廢話你們來給我寫了這幾張卷子?”

季臻是标準的丹鳳眼,其型及其細長,內勾外翹,因此眼尾下垂的時候,有種說不出來的豔麗感,十分好看;但是他的眼神又很銳利,像頭嗜血的豹子悠悠轉醒。

倆人是知道季臻的本事的,曾經被逼着給季臻寫語文作業和作文,還要保證不能寫得太好的往事歷歷在目,紛紛噤聲不敢再放肆。

看他們倆不說話,季臻突然又覺得好無聊,也不打擾還在奮筆疾書的許勉和洛陽,就自己一個勁地在那轉筆。

突然他想到了什麽,問道:“你們知道,呃,太宰治這個人麽?”

季臻很酷,很裝逼,一般不會求助于人,畢竟是個學霸,總要保持着一點清高與傲氣,因此許勉聽到季臻突然說出了一個問句,一時十分驚訝。

不過他還是誠實地表示:“哥,這題超綱了,不過聽名字應該是個日本人。”

洛陽:“好像是個藝術家?季哥,你問這題幹嘛?”

季臻黑線:“應該是個作家吧。”他接着不确定地問:“那句‘今晚月亮很好看’,是他說的吧?”

一聽這話許勉就跳了起來:“什麽‘今晚月亮很好看’啦!原句明明是‘今晚月色很美’!我上上次給班花寫情書還寫到這句了哈哈哈!”

洛陽戴着眼鏡,文文弱弱的,一看就知識淵博,此刻忍不住對季臻翻了個白眼,鄙視地糾正道:“說這句話的明明是川端康成,哥,你好文盲。”

話音一落,季臻被科普得猝不及防,似乎是大受打擊,筆從手縫中掉了出來,難得失态,磨牙切齒:“靠。”

接下來的一幕在洛陽和許勉眼中看來簡直如同火星撞了地球,只見季臻萬年面癱外加蒼白的俊臉慢慢地就紅了,漸漸地紅得簡直像打了腮紅:“我靠。”

季臻要被自己尴尬死了!一想到幾天前對方在電話裏問他,知不知道太宰治,他憑着淺薄的印象說道:“認識,那句‘今晚月色很美’就是他說的。”就臊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太丢人了吧也!

所以當時他為什麽要相信自己的記憶力!!語氣還那麽篤定!!

可是更可惡的是對方竟然也沒糾正他,只笑了一下!

肯定是在笑話他!!

作為C市排名第一的高中裏的頂尖學霸季臻,第一次意識到原來自己這麽沒文化。

洛陽和許勉兩人倒是在在自習室效率奇快地做完了所有卷子,并且還對了答案互相探讨出了錯題的結果,心滿意足地各自捧着一杯奶茶回家;而季臻拎着五張空白語文試卷來到這裏,又拎着五張空白語文試卷回家,心情十分複雜地也捧着一杯奶茶,和他們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

許勉一臉嫌棄:“為什麽每次都逃不了要陪季臻喝這種甜膩膩的東西的命運。”許勉時常直呼季臻名字,可見從心裏根本沒覺得季臻這種喜歡喝奶茶的人能當他哥。

洛陽渾不在意:“季哥請客,你還不滿意?季哥平時啥都不挑,就是對奶茶最挑,你知道你現在喝的是什麽奶茶嗎?難道是一般的奶茶嗎?不,這家售價接近五十元的奶茶,我們喝的是金錢,季哥喝的是裏面獨一無二的味道!”

季臻一手拿着手機浏覽微信信息,一邊舉着奶茶喝得很開心:“我也喝的是金錢。”

許勉一臉真誠:“季哥我給你說,你少喝一點,當心以後變胖,市草就真被文科班那叫什麽餘的搶去了哈……”

話還沒說完整,就被季臻打斷:“這是什麽?”

許勉馬上忘記了自己要說的話,好奇地湊過了腦袋:“什麽什麽?”

季臻把圖片放大,洛陽也湊了過來,念道:“熱烈祝賀我校……呃,餘情,同學,獲青少年文學獎全國……一……一等獎?!”

許勉嘴巴張得連雞蛋都可以放進去:“也太厲害了吧,都高三了還得獎,這餘情可真行哈!”

洛陽想了想:“不過現在自招時間都過了,這獎是不是來得太晚了點。”

許勉:“嗨,萬一人家不在乎這獎呢?我記得他成績挺好的。”

洛陽收回視線,掏出自己的手機,奇道:“嗯?我怎麽沒有這個消息,季臻你哪來的?”

季臻淡定收回手機:“孫老發我的,還給我發了該同學的文章,叫我好好學習一下。”

許勉毫不留情地嘲笑:“哈哈哈,叫你語文作文得30幾,被盯上了吧,嘿嘿!”

季臻成績是真的好,對于一個理科生來說,他能做到在語文剛好踩及格線偶爾不及格的情況下依舊考年級第一,但是這也不能掩蓋他語文成績是真的很差的事實,尤其作文,55分的滿分,從來沒上過40分。

季臻還沒來得及說什麽,洛陽就狠狠踹了一下許勉:“你還是先操心操心你的數學吧!要不是你剛才那亂說,爺數學早做完了!”

其實三人成績都很好,季臻語文不好,許勉數學不好,洛陽成績都挺平均,從來都是季臻一騎絕塵,洛陽次之,許勉因為數學拉了太多後腿總是沒進過年級前十,但是也沒掉出過年級前五十。按照市一中每年向清北輸入的學生數量來看,許勉努把力進個清北不是沒可能,季臻早就通過了自招,而洛陽既沒參加自招也沒準備考清北,目前還在考慮要不要出國。

三人就這麽打打鬧鬧地穿過了中心商業街,一路上許勉不斷地買吃的,不斷地從兩人身邊離開又不斷地分別帶回了酸辣粉、烤肉串、冰淇淋,和洛陽你一口我一口地吃了起來,季臻在一邊不住皺眉,心想為什麽這兩人看起來這麽gay,為什麽自己看起來又這麽地多餘。

穿過中心商業街,季臻繼續走回家,他家就在穿過大橋臨江的別墅區附近,許勉和洛陽倆人一個在橋尾的公交站等司機,一個沒吃飽打算返回商業街繼續吃。

C市傍江,橋多,季臻回家的路上就要經過一座名為鵝園的大橋,這座橋連接了兩個不同的區。這座門型雙塔柱橋的懸索是漂亮的朱紅色,下面就是奔流的江水。此刻天色已經有些放暗,江邊的燈光陸陸續續亮了起來,季臻走在橋邊,雙手插兜,每走一步就有光跟着他的腳步一樣亮起來。

然後他就看見了一個人。因為天色有點暗、距離有些遠,他看不清他的長相,但是可以看見他穿着黑色的羽絨服,不知道是他的臉太小還是羽絨服太大,他大半張臉都被包在羽絨服裏,只露出了一雙好看的、像黑曜石一樣的眼睛。皮膚很白。這時候天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周邊的燈光已經完全亮了起來,他被C市夜晚流光溢彩的燈光一照,整個人都好像在發光,有些好看。

但是他的姿勢很奇怪,他雙手握着護欄,身體全部重量也往護欄靠。鵝園的護欄不高不矮,正好到他胸口的位置。他的頭微微低下,季臻覺得他應該是看着江面。

毫無征兆地,季臻的心短暫的停了一下,他怔愣半刻,腳步停了下來,眼睛卻一直看着他。

他想做什麽?!

季臻被自己的猜測吓到,見對方還沒有進一步動作,馬上跑了上去,一把抱住對方的腰,把對方攔腰抱起,抱起後才發現對方輕得恐怖,原本使出百分百力氣的他差點沒把對方舉過頭頂扔出去。接着旋轉一百八十度,兩人瞬間交換了一個位置,季臻背靠護欄,雙手還放在對方的腰間,而對方明顯被吓得不清,瞪大了眼睛趴在季臻身上。

季臻看着自己懷裏的人,這下他看清楚了這人的長相,非常好看,皮膚冷白,瞳孔很深很亮,恍惚間他甚至覺得自己看到了對方眼睛裏的碎星。鼻梁挺拔,頭發有些長,眉頭未完全舒展開,嘴角仿佛天生下垂,使他整個人氣質憂郁,看起來不好太惹。此刻卻是瞪大了雙眼,嘴唇微張,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

像一只受驚的小黑貓炸了下毛。

緊接着他呆愣愣地擡了一下眼,看着自己搭在眼前人肩膀上的雙手,又愣愣地低下了頭,看了看自己被一雙手抓住的腰,嘴唇抖了抖,半晌才說出話。

“……你……”他眼皮跳了跳,語氣莫名:“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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