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時間過得很快，尤其是對高三的學生來說，寒假的時間本來就短，但是老師通常還要布置做不完的卷子，整個假期更是被無限壓縮。

但是就在這個短短的假期內，季臻和餘情，一個理科樓草，一個擁有外號“直男斬”的男人，卻建立了及其堅固的友誼，具體表現為——

每天晚上打電話。

但其實他們都不會在電話裏講太多話，通常都不會講很久，臨近開學，餘情甚至說個幾句就挂電話了，因為他很忙，他要補很多作業，沒太多時間聊天。

但是兩人像養成了什麽習慣一樣，每天都要打卡似的打一通電話。

有一次餘情說：“每次跟你打電話，都像是在向世界确認，我還活着，我又活過了一天。”

當時季臻正在看厚厚的大學教材，笑着應道：“嗯。那恭喜你，又活過了今天。”

說完他還補了一句：“明天繼續保持。”

臨近開學，季臻的作業倒是完成了，尤其語文，他精确計算，最終終于以完成每天五分之一的量成功趕在了開學前順利地沒有完成，但他毫不慌張，威逼利誘讓許勉也幫他一起做，現在萬事俱備，就等開學。

但餘情還有很多作業沒做完，每天通話的聲音明顯帶着焦慮，季臻也不煩他，還主動體貼道：“數學題不會做給我說。”

然後就被餘情急沖沖地挂了電話。

轉眼就到了開學這一天，季臻書包也不背，在學校門口下車，直接把一疊卷子拿在手上，一甩，整得人家還以為拿的是發票。

剛走進學校大門就被半路突然沖出來的許勉撞到，許勉哎喲一聲：“季臻，你咋不看路啊！”

季臻簡直無辜：“老子這走的标準直線好嗎？！”

洛陽和1班班長緊随着許勉其後，班長一看許勉被季臻攔路截到，馬上沖季臻道：“季臻！抓住他！！”

這下季臻看清楚形式了，許勉也清楚大事不好了，馬上準備逃跑，季臻卻眼疾手快地揪住了他的衣領，準備上交給班委，突然兜裏的手機響了。他一手拿着卷子，一手制衡着許勉，權衡之下只好放開了許勉往兜裏掏手機。

許勉一經解放跑得跟兔子一樣，一會就沒影，洛陽和班長李元景一看季臻竟然放掉了敵人只為接個電話，頓時以譴責的目光看向季臻，同時腳步不停，繼續追着許勉。

李元景怒吼：“許勉，把你的英語卷子給我交出來，讓我抄抄——”

洛陽有些體力不支，但是經過季臻的時候他還是決定浪費一下力氣，捶了季臻一拳。

季臻默默承受，拿起電話，發現是餘情。

“喂？”

“季臻，你在哪？”餘情問。

季臻繼續往校門口走去，馬上就要刷臉進門了：“在校門口，怎麽了？”

餘情有些不好意思：“你能不能給我講幾道數學題，馬上就要交作業了，但是我不會。”

季臻應下：“好，你在哪？”

餘情：“我在校門口這家奶茶店。”

“我來找你。”

餘情在校門口的奶茶店的吧臺坐着，有些不安，事實上，他一進來就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也引起了很多竊竊私語。他心裏大概是知道為什麽的，一診考場上撕卷子，這事說出去絕對不是丢人這麽簡單，大家都會用看神經病的眼神看他。

他為此有些不安，但還是習慣性地裝作體面的樣子，點了一杯奶茶，桌上擺着兩張數學卷子，空得地方不多，兩道題。

他一直轉着筆，整個人都很拘謹。

季臻駕輕就熟地來到了校門口的奶茶店。這家奶茶店開了很多年了，但是一直沒垮，不僅沒垮，還有做成連鎖店的趨勢，店主是一個很會創新的人，開店的風格一直與時俱進，這也吸引了很多非一中學生前來“打卡”，如果店主會抖音打廣告的話，毫不猶豫這家店會成為網紅店之一，但是店長表示，只想保持初心，為一中的學生們而開。——這家店叫“初心”。

季臻一走進奶茶店，幾乎是一瞬間就看到了吧臺位置的好看男生，以及投向這位男生的視線，無一都是狂熱的、欣賞的，他甚至還聽了一些類似于“好好看”“好帥”之類的低語和感嘆。

當然，在他走進了奶茶店之後，大家的目光又都集聚在他身上了一些。

季臻沒見過餘情，但是他看着吧臺上的側影，直覺告訴他這應該就是餘情。但是他還是打電話确認了一下，見吧臺那位好看的男生的電話響起，心道果然，便走了過去。

“你……”季臻人還沒走上去，就見那位男生轉過了頭看向了門口，兩人視線交彙。

電光石火間季臻想起了他見過這個男生。

在橋上。

“……好。”季臻艱難地打完了招呼。

餘情瞥了一眼坐在自己旁邊的季臻，大概也記起了那次橋上的那次烏龍，只因為對方的臉實在太好看了，身材也好，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想到這裏，他有些不好意思，小聲地問：“你要喝什麽嗎？”

完全沒了之前電話中偶爾出現的神經質和怒氣，聲音軟軟的。

餘情現在無比後悔約季臻來這裏見面，他就應該找一個安靜的角落。這裏的人太多了，他怕季臻聽到他一些不好的事，雖然對方可能都知道得差不多了。

季臻也有點尴尬，強作鎮定點單：“招牌，謝謝。”

店員姐姐對他十分熟悉，非常上道地确認：“還是老樣子？”

季臻點點頭，掃了碼，轉頭看向餘情，說：“沒想到是你。”

餘情嘀咕：“我也沒想到。”

季臻問：“你要問我什麽題？”

餘情把卷子鋪開，把筆倒過來指了兩道題：“這個導數的第三問，還有這個向量題。”

季臻順着他的筆看向題，但是眼睛卻被他的手刺了一下——太白了。

“嗯，這個題，”季臻只看了一眼題就知道了思路：“首先求導，然後再畫圖分情況讨論一下，或者你再求導，……等等，”季臻眯了眯眼睛，“你确定你求導沒求錯麽？”

餘情很認真地看題，聽季臻這麽一問，馬上展開草稿紙重新導了一遍，發現還真錯了。當即十分驚訝：“你一眼就看出來導錯了？”

語氣裏滿是懷疑人生。

季臻眼神含笑，也不正面回答他，保持着學霸應該有的謙虛：“這下應該你就會做了。你思路都寫出來了，但是又劃掉了，應該是式子錯了導致你做不下去，現在你再試試。”

餘情點了點頭，開始演算起來。

季臻的奶茶也好了，招牌奶茶，配上綿密的芋泥，再加上奶蓋，今天還挺冷的，這個時候配上一杯熱奶茶，季臻只感覺人生最幸福的時刻莫過于此。

一中校門口的這家奶茶店裏，學生來來往往，有的在補作業，有的在聯機開黑，有的在聊天，配上店內暖色調的燈光與溫馨的裝飾，整個店內十分熱鬧，而這家店內的吧臺卻十分安靜，簡直是要把吵鬧的人群隔離在他們兩人的世界之外。

因為店內開了暖空調，有些熱，所以坐在吧臺左邊位置的男生把自己的白色羽絨服脫了下來挂在了椅背上，裏面穿着白色的毛衣。吧臺椅很高，但他更高，此刻坐在吧臺椅上腳還離地，此刻正在一手拿着奶茶喝，一手安靜地玩着手機。

而右手邊的男生卻穿着黑色的羽絨服，椅背上挂了一條格子圍巾，正規矩地在吧臺上寫着作業，十分專注。

左邊的男生不時瞥一眼右邊坐着的人的草稿紙和卷子，十分關注他的進度。

圍觀的與他們同屆的高三群衆看到這一幕簡直激動死了，紛紛掏出手機，打開他們沉寂已久的學校論壇，紛紛發起了帖子：速報！樓草和直男斬在一起了！

這個标題十分勁爆，幾秒鐘不到就吸引了更多的圍觀群衆。

知曉直男斬的光輝事跡以及感受到季臻的牛逼的高三同屆生表示：我操，在一起是什麽意思？！是我想的那個在一起嗎？！

樓主回複：不，我是說在一起做作業了。

高二生表示：沒想到現在還能看見高三的發論壇，是作業不夠多嗎？

高一生表示：求科普。

帖子剛開始還十分和諧，可是不知道從哪一樓開始就有點不對勁了。

“服了，還吹‘直男斬’呢，餘情是個神經病你們不知道？”

“餘情一診撕卷子望周知，這種人也太惡心了吧。”

“神經病吸引同性戀，哈哈，真的可以。”

“天啊，該不會季臻也是同性戀？你一中也太可怕了，哈哈。”

“撕卷子那個是什麽事啊？理科樓的求科普”

“……”

等餘情做完最後兩道題，和季臻準備一起離開的時候，還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又一次被挂在了論壇上，并且有越來越多的不善言論出現。他只覺得剛才過去的那十幾分鐘自己挺開心的，和季臻一起。不知道為什麽，季臻雖然和自己交情不深，但是總會給他一種安心的感覺。

兩人一起過了馬路，走進了校門。季臻很高，餘情有175，但是對方比他高一個頭還不止，餘情估計他有185。季臻很好看，棱角分明，丹鳳眼，鼻梁很挺拔，嘴唇有點薄。不說話的時候有些拽，有些兇，眼神永遠平視前方，仿佛這個世界上不存在任何難題困住他前進的腳步。

兩人在進了校門之後就分道揚镳，理科樓和文科樓，一個在左一個在右，泾渭分明。

“謝謝，”餘情捏緊了卷子：“謝謝你。”

季臻笑着擺了擺手，“再見。”

“拜拜。”餘情也笑了一下。

季臻看到餘情笑了，忽然覺得他的笑容有些刺眼。

太好看了。季臻想，好看得似乎在他的眼睛裏永久成像，被他的眼睛永遠記住，以至于他現在上着晚自習，都還在想着那個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