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到家了嗎？”
餘情回到家，開了燈，發現餐桌上果不其然又什麽都沒有，今天阿姨沒有來，茍欽也沒有回來。
“到了。”
“好好休息。”季臻正在開門，一打開，果不其然季柯又坐在客廳玩游戲。
“嗯。”
“對了，餘情，”季臻狀似無意：“你應該去醫院看看。”
餘情：“不想去。”
季臻像是料到了他的這個反應，但是他沒有繼續追問原因，只是陳述事實說：“可是你這樣很容易傷到你自己。”
餘情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坐到了自己的床上，似乎是覺得有些太累了，幹脆直接躺在了床上，露出了一大塊白皙的肌膚：“我知道了。”
季臻有些安心了，剛想挂斷電話讓對方好好休息，就聽餘情轉移了話題。
餘情不想挂電話，所以他不知不覺地繼續說：“季臻，好像很多人都覺得我現在生活得很幸福。”
季臻放下了手機，走到了陽臺上：“嗯。”
“我母親常這麽說我，說我從小沒爹，還能長成這個樣子，已經很不錯了。她是個很矛盾的人，但是她幾乎做的每一件事都能讓我反感，我失敗的時候，我希望她能安慰我，可是她卻跟着其他人一起嘲笑我的失敗；我成功的時候，她不聞不問；每當我完成了一件事，僅僅是完成了一件事，她就會到處誇耀，可是我卻高興不起來，甚至覺得丢臉。”
季臻安靜地聽着。
“我是被認為很幸福。我身邊的人不斷地要求我知恩圖報，懂得感恩，可是我卻做不到，我做不到，因為我內心并不想這麽做，我也并不認為我過得很幸福。有吃有喝，住別墅，穿錦衣，這就算生活得幸福了嗎？我內心的掙紮與痛苦，難道算不上一句‘不幸’嗎？”
“你也認為我很幸福嗎？”
“不。“季臻說：“別人都只看得到你的幸福，但是我不一樣。”
我不一樣。季臻想，我看到得更多。
別人只看到了你的高貴，你的光芒，你的成功，你的驕傲。
但我還看到了你淩晨一點的痛苦，抽煙時的掙紮，時不時的卑微，永遠纏繞在你周圍的難過。
“明天早上一起去上學吧，餘情？”
“嗯？”
“我在鵝園橋頭等你。”
“……嗯，好啊。”
第二天是雨天，餘情撐着透明雨傘，看着被雨霧包裹的天空，耐心地等待着季臻。時間到了，季臻還沒來，餘情就拿出筆記看。
看了一半，就感覺自己自然垂下的右手被捏了一下。那雙手溫暖又幹燥，餘情瞬間從筆記中擡頭，果不其然看到了季臻。
餘情就這麽自下而上的猝不及防對上季臻那雙含笑的丹鳳眼。
“來這麽早？”
“嗯，……沒太注意時間。”
“走吧，上學。”
“好。”
餘情收起了筆記，和季臻一起走在雨裏。
季臻人很高，腿也很長，不一會兩人就稍微拉開了些距離。
餘情他也不想追，就一直盯着地面，沉默地看着他和季臻之間的距離。
然後他就發現距離在不斷地、隐蔽地縮小。
他們并肩走在橋上，傘外的世界煙雨蒙蒙，連續不斷地雨聲似乎此刻也顯得可愛，泊油路上急躁前行的汽車所帶起一陣陣的積水此刻也顯得溫柔。
餘情想，如果能一直這麽走下去就好了。
“餘情。”
“嗯。”
“放學要不要一起走？”
距離高考還有34天。
今天是市二診的最後一天，季臻被數學老師拉去寫答案了，餘情就一個人出了校門，想了想，去對面初心買了杯奶茶打包，準備給季臻。
又在校門等了一會，看着絡繹不絕的學生，出校門時或多或少都看了他幾眼，餘情覺得不自在，于是便給季臻發了條短信：“我在商業街口等你。”
發完之後便把手機揣回兜裏，抱着打包好的奶茶，一個人快速地來到商業街口。
季臻到的時候，就看見餘情在街口抽着煙等着他。看見他來，快速地把煙掐滅，把懷裏抱着的奶茶遞給他：“給你的。”
季臻看見奶茶，本來有些郁悶的心情變得好了點，但還是垮着臉對餘情說：“小孩子不要抽煙。”
“那高中生不要喝奶茶。”餘情取下一只無線耳機，問他：“聽不聽歌？”
季臻忙着喝奶茶，接過耳機，“嗯”了一聲。
“什麽歌？”
“不知道，随機。”
系統随機到了一首英文歌。餘情聽力很好，這些歌詞都在他心裏自然成句。
“I haven’t seen you here before, not a coincidence I am sure”
餘情和季臻并肩走在商業街上，周圍很多人，學生吵吵鬧鬧地對着各科作業答案，有人聊着最新的新聞或者奢侈名牌，把他們倆襯托得更加安靜。
“I hope you looking at me now”
餘情偷偷側頭看了他一眼，又飛快收回目光。夕陽的光線溫柔地打向季臻，灑下點點橙色光斑，好像給季臻整張臉加上了高光，讓季臻的五官更加立體也更加溫柔。
他跟夕陽很配。餘情莫名其妙地想。
“from the corner of your eye”
餘情感受着心裏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不正常的心跳，又忍不住偷偷用餘光看了一眼季臻。
“Someday, someday, someday, someday...”
“But if you could be the one of on deed more.”
“So wanna now with you into.”
耳機裏的女聲混合着吉他，輕快的旋律，明亮的聲音，只讓人聯想到夕陽下的草叢上，柔和的光，情人之間的打鬧。
“Someday ... someday I will see more than just your beauty”
“Someday I will be the story in your movie”
“Someday you will be drinking your coffee with me”
最後一個音符落下，餘情轉頭對季臻說：“季臻，要不要一起去喝咖啡。”
過了兩天，市二診的成績在全體市一中學子們的翹首以盼下終于姍姍來遲。
餘情一進入教室，就感覺一絲不一樣的氣氛，大家都向他投去複雜的目光，有疑惑的、有不解的、也有憤怒的。
“？”餘情不自然地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這種不解持續到了第一節 課上課，班主任來到教室，一臉喜色，還沒走上講臺就開始說：“這次二診大家成績都看到了吧？大家表現都不錯啊！”
大家稀稀拉拉地回答，沒見太多熱情。
餘情心想，我還沒看到成績，在哪看呢，他怎麽不知道成績出來了？
班主任繼續說：“但是大家也要總結一下失敗啊，特別是錢鳴同學，這次從年級第一掉到了年級三十名開外，這個成績是很吓人的，下課來我辦公室一趟。”
離餘情不遠的錢鳴拖長了聲音“嗯——”了一聲。
“不過，”班主任話鋒一轉：“我們還是要恭喜餘情同學，這次考年級第一，也是全市第一，這次我教這麽幾年書以來第一次遇見市一中有人能在二診考全市第一的，恭喜！”
市一中綜合實力在C市排名第一，理科成績尤其突出，平均分能甩排名第二的學校好幾十分，但是文科成績卻一直有點拖後腿，年級第一在全市排名根本不夠看，何況市二診的卷子非常難，餘情能在這種情況下逆流而上還考全市第一，給市一中掙了好大一個面子。
尴尬的是班級裏的掌聲并不熱烈。
班主任也感覺到了尴尬，馬上叫同學們拿出卷子，開始評講。
餘情也翻找出了政治卷子，拿好紅筆，跟着班主任的思路開始改錯。
自己考年級第一了，還是全市第一。餘情心裏想，這似乎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可是他卻開心不起來，而且還陷入了更深的焦灼——
我這次考第一，我下次也能考第一嗎？高考也能考第一嗎？可是我不想被“第一”這件事束縛，我想單純的享受學習這個過程……
想到這裏，他突然産生了一絲迷茫，恍惚間自己仿佛又站在了荒野之上，未來和人生，處處都充滿了不确定。
“二診成績下來了嗎？”一下課餘情就接到了季臻的短信，心想他怎麽比我還在意。
“嗯。”
“考得怎麽樣？”
餘情：“全市第一。”
“！也太厲害了吧小作家！”
“[開心/emoji][開心/emoji]”
看着季臻發的兩個笑得露出牙的emoji表情，餘情第一次感受到了一點點“考了第一”這件事的開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