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陸家
四月十日,正是暮春時節;荊家廣發請帖,為荊焱舉行三歲生日宴。
阿磊和江漪如帶着李民胥到場時,荊淵父母正站在門口迎客;今天過來的都是些親朋好友,久未相聚的早已開始推杯換盞,廳中熱鬧喜慶。
阿磊過來,兌現了荊淵的一個要求。
荊家父母接過阿磊的請帖,滿臉堆笑地請他們進去,言談面色沒有絲毫不悅;小壽星荊焱正牽着父親的手在廳裏亂晃,旁邊的人問起他的母親在哪,他便帶着小酒窩一個字一個字地慢慢回答,說母親去國外念書了。
說話的人回頭見阿磊站在門口,從兜裏取出一個小盒子遞給他,荊焱擡頭看父親沒有制止,開心地接過來;待那人走後,放開牽着父親的手,跑到廳中的蛋糕後面悄悄拆開綢帶掀開盒蓋看了一眼,又耐心地拴了個蝴蝶結放到旁邊的禮物桌上。
李民胥比荊焱大了九歲,自小被外婆灌輸各種禮儀知識;剛才在門口處就見那小孩拉着父親亂晃,現在又見他悄悄在那拆禮物,輕輕扯了扯江漪如的袖子,示意自己先進去,然後皺着眉頭走到小孩身邊把那歪歪扭扭的蝴蝶結拆開重新拴好。
荊焱一臉崇拜地聽他講禮儀規矩,雖然聽不懂但仍連連點頭,纏着讓他把其他被拆開的禮物蝴蝶結重新拴一遍。
“定好時間一定會通知伯父伯母”,阿磊笑着回答荊桓的問題,被介紹為未婚妻的江漪如挽着他的胳膊也點頭稱是,禮貌周到。
“爸媽,人差不多齊了,先去吃飯吧!”
見李民胥帶着荊焱坐在蛋糕桌旁邊拴蝴蝶結,荊淵走過來讓父母先去吃飯;家裏辦宴不像鞍市的那些日常酒會,荊家父母堅持要到門口迎一迎親朋好友。
帶着阿磊和江漪如落座,荊淵去各桌敬了一輪酒,随後帶着李民胥走到廳中說了些吃好喝好的客套話,讓他許願吹了蠟燭,請親朋自行選擇下午的娛樂活動。
荊淵說完後,荊父站起來先向親朋敬了杯酒,看向他道:“你這孩子啊,才一輪酒就喝醉了?你和阮嫣複婚的事還沒說呢,當初本來就是你對不住人家,折騰了一遭把人都氣到國外了;我們做父母的不懂你們年輕人的想法,也不好催你們。千好萬好不如先好,等她畢業回來後你們就去把結婚證領了,到時候再請大家來家裏好好聚聚哈!”
“這也是雷雷的生日願望,是不是?”
“是!”小孩子歡快地鼓着掌,奶聲奶氣地回答。
荊淵第一時間看向阿磊這桌,見他正笑着将剝好的蝦放到江漪如碟中,仿佛絲毫沒有聽見荊父說的事情。
“爸,這是我們兩個人的事,當初離婚也是好聚好散;現在阮嫣在國外已經有男朋友,您別讓大家誤會,影響到她以後的生活,也耽誤了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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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父,這一年公司的事情太忙,阿淵也是最近幾天才知道阮嫣有了男朋友,我替他敬您這杯賠罪酒,您別生氣!”
荊淵的發小站起來對荊父賠笑道,說完一口悶了滿滿一杯白酒。
“五哥,這強扭的瓜不甜,你再喜歡的兒媳婦也要淵仔喜歡才能成事呀!你家淵仔有本事,現在把公司做得這麽大,還愁娶不到合意的媳婦兒麽?”
“也是,是我還以為他倆還有感情,想着再找不如原配,就一直想撮合他們;既然這兩個孩子沒緣,我也不能強求。大家就當我今天沒說過這事,阮嫣是個好孩子,當初我和淵仔他娘都喜歡她;既然現在她有了好歸處,我們也不能耽誤她。”
說完李父開了瓶白酒,倒滿後向大家重新敬了酒,此事略過不提。
“這荊家的好戲,是一出接着一出呢”,江漪如側身在阿磊耳旁說道,“民胥和那孩子倒是玩得投趣,要不要叫他過來?”
“這些我以前就看過,別理他們”,一次又一次,既讓人看到荊淵的無奈和堅持,又令人不忍感嘆;過了這麽久,荊家還是這樣,阿磊一個字也不會再信。
生日宴結束後,親朋各自離去。
荊淵駕車帶阿磊回到了以前住的出租屋,進門打開燈,單間配套的房子擺着一張木床,靠門這邊立着一個缺了一扇門的衣櫃;荊淵側着身子走到窗戶邊,掀開遮塵布坐在床上。
不到三十平的房子沒有電視書桌,也沒有廚房陽臺;阿磊站在門口沒有過去,只低頭玩着手機游戲。
一百多平的房子被隔成了四套單間,當初住在這裏時阿磊時常驚醒,隔音極差的房子裏住着另外三家生活作息各不相同的人;樓下時常傳來的燒烤煙氣還有河渠腐臭的味道,床邊偶爾出現的蟑螂屍體……
這一切的一切,仍在記憶中如此清晰而鮮明,喚醒了阿磊封閉已久的感觀;只要待在這裏,就能想到那些聲音,那些氣味,還有,那些日子。
住了四年後他們就把這裏全部買了下來,沒有拆掉隔板,其餘三間房子仍然租給原來的租客;只是這一間,雖然已經沒人居住,但陳設卻是一如往常。
記憶裏的人已然變了模樣,純白的心上沾了抹不去的印記,讓人難受得想要割掉。
“怎麽帶我到這裏來,這味道太難聞了,趕緊走吧”,阿磊捂着鼻子,語氣非常的不耐煩。
荊淵沒有想到阿磊是這樣的反應,明明當年,明明當年他們度過了無數甜蜜的時光,在回憶中寄托了點點滴滴幸福的愛意,至今想來仍舊讓人心頭發癢。
當初沒錢租房時,阿磊和他一起住在橋洞底下;洞下堆了許多久未清掃的糞便,偶爾還會有老鼠從身上竄過,阿磊雖抱怨過,但從來沒有過這樣嫌棄的表情。
明明這裏是見證他們愛情的地方,無論之後住了多大的別墅,吃了多貴的菜肴;荊淵都還記得和阿磊在這裏的每一個相擁而眠的夜晚,記得窗上午後陽光略過的白襯衫,還有後來那一道道夾雜着油鹽蒜香的家常菜。
荊淵愣了一會,約莫過了幾分鐘後才站起來。
床尾離牆太近,荊淵先前側着身子過去褲腿上蹭了不少白灰;站起來的時候些許白灰簌簌落下,深灰色的地面多了幾點白痕。
擡頭默默地看了一會阿磊,荊淵蓋好遮塵布後直接從床上走了過來;兩人關門離去,久未打掃的地面裏只留下了兩串孤獨的腳印,寬大清晰,深深拓在這間可能不會再有人進來的房間。
坐上車後,荊淵帶阿磊去了李家名下的酒店,這是阿磊常來的地方。
同樣的地方,同樣的房號,離上次兩人在電話中不歡而散已經過了兩年;阿磊心中苦笑,迫不及待地從那個地方逃離,沒想到荊淵卻帶他來了這裏。
是要提醒他兩人分開之後的互相背叛,還是在增加他想要挽回的籌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