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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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我夠輕手輕腳了,結果還是把那小子給吵醒了。

毯子剛搭在他身上,他直接一個激靈睜開了眼睛。

我被他吓了一跳,說他:“吓唬誰呢?”

他的眼神有那麽一瞬間似乎充滿了驚慌,是真的被吓到了一樣,事後我才意識到,那或許是他常年流浪在外形成的條件反射。

在外面,怎麽可能睡得踏實呢?

外面的世界不僅僅有風吹雨淋,還有數不盡的危險。

我給他蓋好毯子說:“好好睡覺。”

結果他拉住了我的手腕。

他說:“這床好舒服。”

一個彈簧床,怎麽可能舒服?

但是對于一個從來沒有過床的人來說,這大概真的是好生活了吧?

我扒拉了一下他的頭發,不再管他,自己回屋睡覺了。

袁春天反正就是賴在我這裏不走了,救助站的阿姨隔三差五來看看,跟我彙報工作似的說說各項安排的進度。

等了差不多一個多星期,阿姨終于說要帶袁春天去辦戶口了。

袁春天這家夥一點兒都不明白戶口的意義,就我一個人在那兒傻樂,顯得我比他還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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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辦戶口要拍照,我看他那一腦袋亂糟糟的頭發心煩,拉着他去附近理發店花了20塊錢給他剪了個圓寸。

這圓寸剪得也夠傻的。

辦理戶口的時候,袁春天很想把自己的地址填我這裏,被我一個眼神給瞪回去了,別說規矩上這事兒就行不通,就算行我也不答應。

他誰啊?

我又不是他親爹。

袁春天的戶口是救助站的集體戶口,但不管怎麽說,這從來都居無定所漂泊無依的小可憐在這個社會裏有了真正的身份。

他有了名字,有了戶口,很快也能拿到自己的身份證了。

從此往後,他雖然依舊不知道自己來自何方,卻可以自由地乘坐各種交通工具去任何他想去的地方。

他說:“我想坐火車。”

袁春天告訴我他以前喜歡在火車道旁邊看飛馳而過的火車,從綠皮車到紅皮車再到高鐵,說得好像他見證了鐵路列車發展史一樣。

我說:“坐火車?你要坐火車去哪兒啊?”

他想了半天,沒想出來,最後指了指我心口的位置:“這兒。”

不知道這是跟誰學的,油腔滑調。

我彈開他的手指:“不好意思,此處暫未通車。”

他看着我笑,然後拉着我去買菜。

有了身份的人最近日子過得很好,無憂無慮的,在我家混吃混喝。

我警告他,等救助站的阿姨給他找到了合适的工作,他就趁早給我出門幹活去。

他倒是很乖,點頭答應着。

袁春天的身份證拿回來的時候,救助站的阿姨還帶來了一個好消息。

之前他們一直有合作的工廠最近缺人手,可以安排袁春天過去。

“包吃包住,”阿姨說,“一個月底薪1500,不過按工作量給提成的,春天要是手腳勤快效率高,一個月也不少賺呢。”

我覺得挺好。

他什麽都不會,那就去工廠幹活吧。

但是袁春天說:“不想住在那兒。”

他看着我:“我想你。”

都十八了,還這麽沒出息。

真不愧是他。

我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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