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
我發現袁春天這人,倔得很。
救助站的阿姨很快就帶着那家夥去工廠報道了,給人裝箱,按照箱子的件數賺績效。
挺好的,早上出門的時候我說他:“你腦子裏沒東西,就去幹點兒體力活吧。”
我還偷偷跟他說:“反正工廠管飯,你在那兒多吃點。”
他因為這麽些年在外面吃不好,還亂吃,腸胃糟得不行,我把醫生給開的藥塞進了他口袋裏。
他老老實實地跟着救助站的阿姨走了,走的時候還挺舍不得地看我。
我呢,站門口跟他揮手,意思是:快走快走,我可煩死你了。
但是,當他真走了,店裏又剩下我自己的時候,突然覺得空落落的。
這麽一看,我可真是個賤皮子。
人本性賤,老祖宗沒騙我。
袁春天在那兒包吃包住的,據救助站的阿姨說那邊環境條件很不錯,我不需要擔心。
但是,畢竟是自己撿回來的兒子,兒子出門工作,我這當爹的多少還是有點兒緊張的。
怕他被人欺負。
怕他被人騙。
畢竟這孩子是個文盲,又沒見識,腦子似乎也沒那麽精明,這麽個兒子,能不擔心麽。
Advertisement
袁春天沒有手機,不過就算給他個手機,他也不會用。
一天下來,我幹什麽都走神兒,手裏拿着本書,愣是一頁都沒看完。
到了晚上,我給救助站的阿姨打電話,阿姨說她今天在那兒陪了袁春天倆小時,他幹活還挺不錯的。
聽她這麽說了,我也就稍微放下了心,突然覺得,可能就這樣了。
以後袁春天逢年過節能想起他這個爹,帶着禮物來看看我,也就行了。
晚上我一個人吃飯,煮了一碗面,結果一半都沒吃完就吃不下了,也不知道怎麽,就是沒胃口。
八點多,實在覺得無聊,在屋裏轉了兩圈,進被窩了。
睡覺可以解千愁,雖然我沒有什麽愁,但睡覺也能緩解不知道為什麽而來的焦慮。
只不過,我這剛睡着,外面突然有人敲門。
我一看手機,九點半。
敲門聲一直不停,我只好出去看看。
大晚上的,怕不是入室搶劫。
但要真是入室搶劫,誰會敲門啊?誰會搶劫一個窮嗖嗖的書店啊?
我打開門,然後差點兒蹦出髒話來。
袁春天站在門口,笑嘻嘻地看着我。
“你怎麽回來了?”我問他,“你不是住那兒嗎?”
“不住。”他說,“想你。”
真是個小王八蛋。
有免費的住宿還不住,這是個真傻子。
這麽晚了,我又不能趕他回去,只好讓他進門。
“你怎麽回來的?”我記得那家工廠離這邊可不算近。
“走路。”他說,“走好久。”
我服了,還真,不愧是他。
“走了多久。”
他回答說:“那時候天還沒黑。”
我看了眼時間,那他少說得走了三個小時。
“你是缺心眼嗎?”我問,“幹嘛不打車?身上沒錢到了地方找我要啊。”
他就站我面前笑,笑了一會兒說:“袁涞,我餓了。”
我真倒黴,明明工廠包吃包住,現在成了我包吃包住了。
我不僅包吃包住,還得被他抱。
我轉身去廚房給他煮面條,他從後面抱住了我,說:“一天都沒看見你了,我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