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作品相關
書名:無處可逃
作者:夜驚鴻
文案
沒有光的世界,
誰打開了一扇窗?
放進來陽光雨露
蜜蜂蝴蝶
還有這城市中無處可逃的苦與痛
沿着窗邊縫隙
無情地蔓延
內容标簽:
搜索關鍵字:主角:喬白鷺木蘭莺 ┃ 配角:木有山蔡柔喬啓智卓蘭 ┃ 其它:
☆、她還小
喬白鷺從學校回家過春節,高鐵到了山海關的時候,天就陰沉沉的,家裏一貫的家風,對他高标準嚴要求,防止獨子的他變得嬌氣,所以不管是開學還是放假,由着他一個人在路上折騰奔波,他也習慣了,輕車熟路地拎着行李箱坐上長途通勤車,上車就開始打盹,睡了一覺之後汽車也到了家,天空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開始飄雪,他深深地呼吸着海港的空氣,在北京求學的這幾年,始終不能習慣首都幹燥髒污的空氣,以至于每次學校開學,他都恨不得将家鄉的空氣裝進罐子裏帶走。
腳步匆匆,晚上十點左右才到了家門口,手裏有鑰匙他也不用,非要大喝一聲:“媽,我回來了,快開門!”
門幾乎是應聲打開,他媽媽卓蘭看見又高又大的兒子,笑得眼角皺紋裏都裝滿了喜悅,抱着兒子一通笑:“哎呦,我的兒子回來了,可算等到你了,再不回來全家都要擔心死了,你爸爸整晚上的念叨,你舅舅都打了十來次電話了。”
“你們真能亂擔心,就是路上下雪了,車開得慢。”喬白鷺笑嘻嘻地答,三下兩下換了拖鞋,進門後放下行李箱,一屁股坐在沙發上,看着半年沒見的老爸,沒正行兒地來了句:“哎呦,老爸,半年沒見,你是不是去健身房了啊,這身材太好了啊。”
喬啓智對沒正行的兒子側目而視,嚴肅的臉上毫無表情,只是眼睛裏一閃而過一絲得意,一旁的卓蘭笑着說道:“可不是嗎,你爸最近可注意了,越來越年輕,弄得我都有危機感了,前陣子也去辦了一張美容卡。”
“怪不得剛才開門,感覺媽媽你年輕了呢。”喬白鷺忙應和。
“誇了你爸才誇我,什麽兒子這麽偏心?”
“親兒子呗,媽,我餓了,有什麽吃的嗎?”
還沒等他媽回答,他爸喬啓智已經搖頭道:“先不忙吃飯,你木叔叔今天聽說你會回來,就說有急事找你,剛才來了幾次電話了,等我打電話過去,你過去看看。”喬啓智說完就拿起茶幾上的電話。
卓蘭對着莫名其妙的喬白鷺低聲解釋:“小莺病了,病得挺蹊跷,木叔叔這兩天一直盼着你回來,小莺那孩子大人的話全都不聽,你木叔蔡姨就指望你來勸勸她呢。”
卓蘭的話音剛落,喬家的房門門鈴就響了,一會兒木有山走了進來,木有山四十來歲,儀表堂堂,是遠近聞名的美男子,但與相貌相比,讓木有山更出衆的是他極強的工作能力和才華,四十來歲,就已經成為單位裏最年輕的副總,前途不可限量。
喬白鷺看見長輩進來,連忙收了在父母面前嬉皮笑臉的樣子,從沙發上站起身,對着木有山恭敬地說道:“木叔好,我剛到家,還沒來得及去給您問好呢。小莺好嗎?”
提起小莺,精明幹練的木有山輕輕嘆了口氣,難掩憂心地說:“一個星期沒跟我和你蔡姨說話了,你去問問她,到底怎麽了,要是有什麽心病,能開解一下最好——不然就只好去醫院了。”
木有山心中有事,無暇寒暄,幾乎立即帶着喬白鷺離開,去自己家了。
進了木家的客廳,木叔叔的太太蔡柔蔡阿姨正在窗前流淚,眼睛全都腫了,顯然哭了半天,她看見喬白鷺進來了,用手指着樓上說:“總算是來了,小莺在樓上呢,你幫我和木叔叔看看她到底怎麽了?”
“她怎麽了?”喬白鷺問。
“就是不知道怎麽了,不說話,不管怎麽問,都不肯跟我們講話,眼睛直勾勾的,才十二的孩子,一直好好兒的,怎麽突然就這樣兒了呢?”蔡阿姨傷心得哭出聲了。
木叔叔拍了拍喬白鷺的肩膀,嘆息道:“她從小就跟你合得來,你問問她到底有什麽心思,說出來,能解決的就算翻江倒海,我這個當爸的也會給她解決了——快去吧。”
喬白鷺推開木蘭莺的門,只見房間裏所有的燈都打開着,顯得很亮,小莺穿着粉紅色的袋鼠圖案睡衣,正坐在窗邊的寫字臺上看着書,聽見房門響,她擡起頭,細瘦淨白的臉雖然幾個月沒見,也看不出什麽太大的變化,不像生病的樣子,他進去在她旁邊的飄窗上找了個位置坐下,問她道:“你怎麽了?”
她抿嘴沖他笑了一下,不吭聲。
“你把木叔叔蔡阿姨吓壞了,不會是你真病了吧?”
她搖搖頭,嘴角的笑容不減,看起來有些淘氣,像足了十二歲不懂事兒的年紀。
他伸手把她的書扣上,成功地讓她擡起頭看着自己,“到底是怎麽了?”
“我有毛病了。”她說,說完,眼睛忽閃一下,眼淚就掉出來了,掉得那個快,把喬白鷺吓了一跳,瞪着她,腦海裏閃過種種不詳絕症的名字。
“什麽——毛病?”他覺得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有些瘆人。
“不知道,挺多的,今天這樣兒明天那樣兒,每天換着來,我都被煩得不行了。”她伸手擦了擦眼睛,眼淚不見了,眼睛鼻子卻還都有點兒紅。
喬白鷺的心口還在咚咚地跳,他覺得這個十二歲的小丫頭吓人的本事這麽大,應該沒什麽毛病,或許小女孩發育的早,傷春悲秋的本事出來了,好好疏導一下應該就沒什麽事兒了,他站起身道:“今天這樣兒明天那樣兒的,那就不是絕症了,是自己找的毛病,我可累了,晚飯還沒吃呢,沒事我先走了,明天我再來看你。”
“我又沒讓你來,說的好像我去請你似的——最好明天也別來!”她用力地拿起先前被扣上的書,低頭狠狠地接着看。
她跟他撒嬌的本事一無既往,喬白鷺覺得她真沒什麽事兒,起身就出去了,到了客廳對木叔蔡姨說她現在看起來挺好的,剛剛還跟自己發了一通小孩脾氣,暫時應該沒什麽事,明天自己再來探望等等,木有山夫婦聽說女兒張口說話了,還發了一通脾氣,心中都覺得一塊石頭落地,忙說喬白鷺辛苦,叮囑他好好休息,看着他回家了。
第二天他睡得正香,被電話震醒,看見上面木蘭莺的號碼,接通了半天,那邊也沒聲音,他喂喂喂很久,才聽見她嘤嘤地說:“白鷺哥,我覺得活着真沒意思啊。”
喬白鷺所有的瞌睡都吓沒了,也忘了披上防寒服,太着急下床還被床單絆了一跤,三步兩步跑到門外,用力敲對面木叔叔家的房門,聽見電話裏小莺似乎嘆息了一聲,他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手把防盜門敲得山響,門才開了,看見她拿着手機站在門口,喬白鷺閃進屋子裏,室內暖氣開得不高,他凍得打了兩個噴嚏,對她說:“你怎麽了?”
“無聊。”她走到衣挂那裏,拿了一件顯然是木叔叔的羽絨服遞給喬白鷺說:“你穿上啊,像個豆芽菜似的站在我眼前,影響你在我心裏的形象。”
這評價讓喬白鷺幾乎哽咽,自己不是修長勻稱嗎,哪裏像豆芽菜了?他穿上羽絨服,在沙發上坐下,看樣子家裏木叔叔蔡阿姨都去上班了,正好問問她到底怎麽了,“你怎麽了?是哪兒難受嗎?”
“哪兒都不難受。”她回答,猛地在他旁邊坐下,真皮沙發的彈簧太好,她這麽一下就把喬白鷺颠起老高,腳上的拖鞋都颠掉了,好容易才穩住身子,他嘆氣道:“你這樣一定有原因,別傻乎乎的胡思亂想了,快點兒說出來,我有事兒呢。”
“誰傻了——你說我傻,你就不傻?”她聲音高了起來,莫名其妙的似乎真的生氣了。
“這有什麽生氣的?”喬白鷺不明所以。
“我最煩別人說誰傻誰不傻誰聰明誰更聰明這些話,惡心死了。”她暴走了,從沙發上跳了起來,對着喬白鷺一通發作。
青春叛逆期?十二?有這麽早嗎?
“我就是随便說說,這有什麽值得生氣的。”喬白鷺攤手。
“就生氣,你不是我,怎麽知道我聽了這話生不生氣?”她接着發作。
“好,你聽了這話生氣,我以後不說了行嗎?”喬白鷺息事寧人地說。
她微微擡起脖子,不像是在思考,更像是為了接着與他怄氣在做姿勢上的準備,果然她接着說:“說別人傻的人,他自己就聰明嗎?除非是全世界最聰明的那個人,否則誰有資格說別人傻?”
這個話題沒完了嗎?喬白鷺手上沒有白旗,不然他二話不說就舉起來投降,“ 你剛才打電話說活着沒意思是什麽意思?”喬白鷺換話題問這個糾結的小女孩。
她果然在傻還是不傻的話題上偃旗息鼓了,很稚氣的臉上難過起來,猛地一下栽在喬白鷺身邊的沙發上,又颠了他一下猛的,然後聽見她長長地嘆息了一聲,眼圈紅了,這次眼淚沒有流下來,因為她狠狠地用手擦掉了淚水,看得旁邊喬白鷺一陣心塞,問她:“好好地,哭什麽呢?”
她唉了一聲,然後說:“我覺得我要是真瘋了,說不定挺好的,我自己也沒這麽痛苦,我爸媽也解脫了,我們家的那些亂七八糟的煩惱,全都有了解決的辦法——”
喬白鷺不懂她說什麽,他和她相差整整十歲,幾乎是看着她長大的,見證了她第一次爬,第一次站起,第一次走路,叫的第一聲“哥哥”,他對她如此熟悉,可是又因為太過熟悉,導致這個世界上有什麽最讓他拿不定的,就是眼前這個小女孩的心思了——他大學即将畢業,她初中才讀一年級,可讀書這麽多年,又身處中國數一數二的學府,但接觸過的大腦回路比眼前小女孩更彎彎繞的女生,還真的沒幾個……
誰瘋她也不會瘋……
只是或許是太過聰明伶俐了,腦子容易鑽牛角尖,只要自己耐心點兒把她說通了,從牛角尖裏爬出來就行了。
“你家裏有什麽煩惱,把你愁成這個樣子?”喬白鷺問。
她搖頭,不肯說,用手抓着頭發,低聲啜泣,把一旁的喬白鷺愁壞了,只好把百試百靈的那句話祭出來:“別哭了,一會兒我回家穿了衣服,帶你去歡樂谷玩,行不行?”
她果然破泣為笑,靈動的眼睛還閃着淚水,可是嘴角終究露出了笑容,伸出手用力把喬白鷺拽起來,催促道:“那你還不快點兒去換衣服啊?”
這哪兒是覺得活着沒意思啊,喬白鷺一邊向外走,一邊放了心,看來她只是因為家裏的一些事情影響了心情,等爸媽從單位回來,打聽一下木叔叔家裏出了什麽事情,再想辦法應對這小女孩的青春期麻煩好了。
他的爸爸喬啓智媽媽卓蘭和木叔叔蔡阿姨都是一個單位的,喬白鷺的爸爸喬啓智年長一些,但是多年來一直給學歷高能力強的木有山作副手,木有山這些年事業順風順水,一路升遷,每次升遷都要把用着順手的喬啓智提拔為左右手,喬啓智因為木有山這一路的提拔知遇之情,對木家十分感激,而兩家的女主人多年相交,私下也相處得十分好。喬木兩家原本在單位舊宿舍的時候就是鄰居,單位拆遷後新蓋的安居樓,又特意買了相鄰的兩個單元,接着做鄰居,當年木有山的女兒出生,起名字叫木蘭莺,跟喬白鷺一起叫着,朗朗上口,這兩家大人想要親上更親的念頭慢慢地路人皆知,反倒是這門親事關涉的兩個孩子,似乎對這件事兒沒知覺似的,任憑別人如何取笑起哄他們倆,喬白鷺多年來都是用嗤地一聲冷笑來回應,而木蘭莺則似乎因為年紀太小,逢人拿這個話題打趣她,她就笑嘻嘻地,好像一問三不知似的,時間長了人家以為她真的不知,也就漸漸不起哄了。
本市的歡樂谷他們去過好幾次了,喬白鷺拿了駕照之後,周邊的那些所有好吃好玩的地方,他都帶着木蘭莺溜達個遍,逢上她喜歡的景點,比如歡樂谷,還帶着她故地重游了幾次,其實他自己對那些過山車和激流勇進之類的項目早都已經膩了,來了多數時候也就是看木蘭莺玩。
于是在歡樂谷裏,他在下面坐了半天無聊,索性先去買了兩杯熱可可,等坐完了過山車的木蘭莺凍得一臉通紅的過來,他适時地把可可遞過去,木蘭莺雙手捧着,立即喝了一口,長長地啊了一聲,滿足極了,她擡起眼睛看着他,突然冒出來一句:“白鷺哥哥,等我長大了,我們倆會結婚嗎?”
喬白鷺險些把手中的可可灑了,她這樣沒頭沒腦的說話方式他聽了這些年,為什麽還不能做到處變不驚呢?他清了清嗓子說:“胡說八道,好好長你的吧,還沒大呢,操那麽多心幹什麽?”
她低頭一會兒,然後擡起眼睛,定在他身上,把喬白鷺看得心頭一陣不安,眼前少女的這雙眼睛從還是個粉嫩的小嬰兒起,他就已經熟得不得了,可是為什麽此刻他從她的眼睛裏,會看到那麽濃烈的傷心和絕望呢?
哪裏不對勁兒?
喬白鷺感到自己心口閃過一絲慌亂,他伸出手抓住木蘭莺的胳膊,問道:“小莺,你在學校沒什麽事兒嗎?”
“沒事啊 ,能有什麽事?”她回視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裏清澈得幾乎能辨別出他的身影。
“有沒有同學欺負你?老師呢?他們對你都公道嗎?”他嚴肅地問,希望她能感到自己的嚴肅,認真地回答自己的問題。
“都挺好的,我能讓誰欺負啊?你看我被人欺負過嗎?”她反問。
也是,這小人精不欺負別人就不錯了,喬白鷺想了想,放下抓着她胳膊的手,心頭的疑雲依然沒有散去,懷疑地看着她道:“你有事瞞着我,你必須告訴我你怎麽了,這樣我們才能一起想辦法解決。”
他這話一說完,她的眼睛黯淡了下去,抓着熱巧克力杯子低頭向前走,喬白鷺跟在後面,她個子還沒開始長,而他已經一米八五了,兩個人并肩而行,一大一小,看起來就像兄妹一樣,然後喬白鷺就聽木蘭莺小聲說道:“我要是個男孩兒多好呢,如果我是男孩,你是女孩,你家沒問題,我家的問題也沒了,我長大了娶你,我們兄妹戀變成姐弟戀,大家都開開心心的,多好呢。”
這孩子整天胡思亂想什麽呢?
喬白鷺嘆息一聲,是這樣的事情讓她煩惱嗎?如果只是這樣的胡思亂想,那時間長了,應該自動煙消雲散了,自己此時小題大做,反倒是杞人憂天了。
“好好讀書吧你,我還沒有問你呢,這次考試怎麽樣?”
“又是全市第一名。”她回答,沒等喬白鷺高興,她冷不丁地加了一句:“下學期開始我決定考全班倒數第三名!”
喬白鷺猛地剎住腳步,“幹什麽?為——什麽?”向來是讀書狀元的喬白鷺完全摸不到頭腦了。
“倒數第一名和第二名的哼哈二人組太有競争力了,我覺得我争不過這倆個笨蛋,第三名比較穩妥,所以保守一些……”
“哼哈二人組?”問了這句話,喬白鷺覺得自己關注的重點有點兒問題,忙補充一句:“什麽叫保守一些?”
“王衡和鄧哈,這兩個家夥從上了初一就是倒數第一和第二,我——”
她話沒有說完,喬白鷺已經不耐煩地搶過她手裏的熱飲杯子,跟這孩子一起長大的好處就是,他從來不會輕視她的每一句話,現在他确信她正在被極大地困擾着,而到底這個困擾是什麽,他一定要弄個明白,“為什麽?”
她無所謂地晃了晃腦袋,根本不回答。
“小莺——”喬白鷺聲音都不對了。
“沒什麽事,我閑的。”她耷拉着脖子往前走,意氣怏怏地頭也不回道:“我不想玩了,回家吧。”
“你不告訴我,今天別想好過,聽到了沒有?”喬白鷺跟上,決定不弄明白不罷休。
“有什麽好告訴你的?我說了,是我閑的才胡思亂想,你要是再這麽胡攪蠻纏,小心我長大了不嫁給你。”
作者有話要說: 放上來,算是激勵自己從頭開始,好好完成每一個文吧。更新盡量,拖家帶口的生活,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沒時間了。如果這個文能幸運地如期寫完,應該會修改之前坑掉的幾個文,我還是不習慣留坑。
☆、小有小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