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裂帛
到了晚膳的時辰小李子還是沒能找到冷烨，剛去了長慶宮找人，小福子說皇上上午來過一次，不過站在門外沒有進去。
因為韓蕭已經早早用過晚膳睡下了，所以小李子也沒有驚動他，自己又跑去找人。
走到禦書房的時候似乎聽到裏面有一陣響動，小李子看了眼，屋裏明明沒有點燈燭，便以為自己聽錯了，轉身要走。
“咣當！”有重物砸地的聲音從屋裏傳來。
“皇上？您在裏面嗎？”小李子忐忑地挪回門前仔細聽，小聲道:“皇上？”
“哐啷！啪！铛！”
屋裏沒有人說話，重物砸地的聲音倒是一下比一下響。
抹一把頭上的冷汗，小李子鼓起膽子推開了門，卻被滿室狼藉和撲面而來的酒氣吓了一跳。
只見地上奏折、書籍、玉器、瓷器、字畫……凡是能摔得全被摔了，易碎的全部變成了碎片。屋裏沒有點燈，明晃晃的月光從打開的門裏透過去照進屋內，靜谧而詭異。
小李子沒看到屋裏有人。
“皇上？”他輕聲叫道，慢慢往屋裏走。
“出去！”
突然一聲壓抑而低沉的聲音從龍案後傳來，接着“铛！”一個酒壇砸在了小李子腳邊。
“哎呦！”快速跳開酒壇，小李子跑到龍案後一看，冷烨正坐在地上低頭抱着一大壇酒，估計是喝了不少，坐都坐不穩了歪歪扭扭的。
冷烨腳邊橫七豎八的放着一堆喝空了的或者倒空了的酒壇，地上滿是灑了的酒水，也難怪小李子會被刺鼻的酒氣嗆得睜不開眼睛。
“皇上，您怎麽坐在地上喝酒啊，快起來一會兒該着涼了”從沒見過冷烨醉酒，小李子一時束手無策，怕冷烨着涼，于是去拉他起來。
Advertisement
“都走！你們都走！”冷烨推了小李子一把，他抱着酒壇灌了一口。擡頭的那刻，小李子看清了他眼底的赤紅，吓得猛一哆嗦後退一步。
“怎麽？你怕朕？”見小李子面露懼色，冷烨勾起一抹冷笑。
“沒……沒有……”小李子低頭小聲道。
“他也怕朕……”冷笑逐漸被黯然代替，冷烨嘆了口氣抱着酒壇灌了幾口:“他想要離開朕……朕留不住他……也不能留他……”
“啊？誰啊？”小李子被冷烨的話弄得莫名其妙，道:“是韓将軍嗎？”
“朕留不住他！你知道嗎？！留不住！！！”冷烨吼了幾聲“铛！”又把手裏的酒壇摔了出去，擦着小李子的官帽砸到了牆上。
“啊！”冷烨的臉色和脾氣變化的太快，小李子已經吓得抖作一團，他怕冷烨下一個酒壇會直接扔在他腦門上。
冷烨卻把臉埋在掌心，啞聲道:“其實是朕怕他……朕拿他沒辦法了……我已經拿他沒辦法了……我不知道要怎樣才能讓他變回以前的樣子……除了把他困在宮裏……我不知道還有什麽辦法讓他留在我身邊……”
“皇上，您對韓将軍的好奴才知道，有什麽話說開了就好，犯不着喝酒傷身。”為了不被砸到，小李子竭盡所能的勸着冷烨:“現在韓将軍睡下了，等明早他醒了您再去找他好好談談……韓将軍以前對您那麽上心，他肯定不舍的離開您的……”
“以前……”白皙的臉頰因為醉酒而呈現出酡紅，冷烨眯起眼睛望着投進屋內的一地月光，目光迷離。
……
“趁着醉酒把我吃了，皇上以為這事兒就這樣完了麽？要一頓飯就把我打發了，皇上想的未免也太天真了些……”
“從今以後我就是你的人了，你想甩都甩不掉……”
“我不會再跑了，我會永遠陪在你身邊……”
“你怕疼嗎……”
“有我在啊……”
……
以前的那個像狗皮膏藥一般總愛粘着他逗他開心的人已經不在了，現在的這個，只一心要離開他。
冷烨甚至已經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搞錯了，是他把曾經的韓蕭弄丢了，如今找回來的這個不過是外表和那人很像而已。
“你說過要永遠留在我身邊的……”陷在回憶裏無法自拔，冷烨機械地喃喃，神情有些淡漠。
“哪……奴才自然要永遠侍奉皇上。”小李子回道，卻見冷烨踉跄着站起身，步伐不穩地往外走，忙追上去叫道:“皇上，這麽晚了，您要去哪兒啊？”
冷烨要去找韓蕭，曾經的諾言還沒有兌現，他絕不允許那人離開。
“小福子叩見皇上！”見冷烨疾步走來，小福子急忙請安，道:“公子已經歇下了，皇上不用擔心……啊……”
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卻被冷烨一掌推開好遠，他退了好幾步才站穩，摟着生疼的肋骨哭喪着臉，心道皇上今日怎麽突然來了脾氣？
聯想起上午對方離開時難看的臉色，小福子好像懂了些什麽，忙上去推門要進屋卻發財冷烨已經把門從裏面光死了，他根本打不開。
搖搖晃晃地走進去，冷烨邊往床前走邊喊道:“韓蕭……韓蕭……”帶着一絲醉酒後的鼻音。
看到韓蕭正在睡覺後他滿意地笑了笑，俯身直接咬上了他的唇。
“呃……唔嗯……”睡得昏昏沉沉，聽到有人叫自己，韓蕭還沒來得及睜眼就感覺一股酒氣撲面而來，接着唇上刺痛，發不出聲音。
“嗯額……”韓蕭大力推拒着，對方卻死死箍住他的胳膊不讓他動。他能感覺到冷烨壓抑着的暴戾，因為冷烨給他的吻如帶了倒刺一般，所過之處，無不讓他疼痛難忍。
然而痛的不是身體，而是心。
“不放！朕不會放開你，更不會放你走……為什麽要離開我？嗯？”
“呃……你都知道了……”
“朕聽得一清二楚！”
韓蕭偏過頭不去看他，道:“你喝醉了，今天先不說這個。”
“我是醉了……”冷烨點頭，笑着沒有否認，他目光溫柔卻笑得殘忍而悲涼:“那你信不信酒後吐真言？”
“……”韓蕭額角流下一道冷汗，強忍着不适屏息沒有出聲。
“還說要離開我，韓蕭……你的身體比你的嘴可誠實多了，呵……”
“呃……冷烨，不要這樣折磨你自己了……我們之間已經不……額啊……”
“怎麽？怕我折磨自己？難道你還會為我心疼嗎？”冷烨邪笑道:“你的心死了罷？早就死了不是麽？什麽我在折磨自己……是你在逼我……是你一直在逼……”
“我會……”韓蕭安靜了一瞬，木然道:“我會心疼……就算是心死了，還是會為你心疼……”
“……”冷烨僵住，他擡起頭去看韓蕭，卻見對方眼角泛紅，臉上是死一般的寂靜。
“你說我自私也好，無恥也罷。我不想讓自己每天都活在對你的不忍和心疼中，所以才要離開，我已經給不了你想要的了，在那七年……我把自己所有能給你的都給了，現在什麽也不剩了……”頓了頓，他低笑:“除了這具空殼……”
“……呵……空殼？”冷烨絕美的臉上浮起一抹瑰麗而魅惑的笑容，低聲道:“空殼就空殼罷，只要你不走……什麽都好……”
絕望與無力感一點點湧上心頭，韓蕭閉上眼睛啞聲道:“冷烨，別逼我恨你……”
“能讓你恨我……總比你有朝一日把我忘了的好……所以……你要恨……就恨吧……”
“呃……嗯啊……”
說不出什麽感覺，不需要投入感情，冷烨只想感受在此時此刻，韓蕭就在他身邊。
“放開……嗯啊……我……”強忍住不适感，韓蕭眼角泛起一層淚花，他艱難道:“冷烨……我難受……”
“難受？”沒有察覺韓蕭的異樣，冷烨嗤笑一聲:“以前朕跟你做這些事時，你怎麽不難受？現在一心要離開朕了，就難受起來？呵呵……”
“嗯額……嘔——”話沒說完，韓蕭一下吐了出來，“嘔——嘔——”
“……”冷烨愣了下，随後狂笑:“哈哈哈！你開始惡心我了？怎麽，被朕＊就這麽讓你惡心麽？”
“嘔——”韓蕭吐的昏天黑地，幾乎将胃裏的東西全吐出來了，根本沒心思聽冷烨在說什麽。
見韓蕭不說話，冷烨怒氣更盛，他一邊進出一邊道:“怎麽？被朕碰就那麽讓你惡心？誰不讓你惡心呢？是慕白還是那個啞巴？嗯？！說啊！”
聽着冷烨近乎無理取鬧的質問，韓蕭露出一種無奈又心疼的表情:“咳……冷烨……你變了……變成我最不願看到的樣子……我……咳咳……嗯……”話未說完，韓蕭昏了過去。
“冷烨，你變成我最不願看到的樣子。你變了……你變了……”
“……”韓蕭的話久久響在耳邊，冷烨停下動作，抱起已經昏迷的人，他默然良久才輕聲道:“我沒變……是你變了……是你變得不願愛我了……”
但冷烨不願放手，也不會放手。
永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