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初臨千星(9)

被夏爾主仆聯手強迫留在宿舍養傷的一個月,越前過得簡直苦不堪言——雖說塞巴斯蒂安把他照顧得無微不至,幾乎到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地步,夏爾也時時抽空陪伴,但活動範圍僅止于宿舍的日子讓他無聊得想要尖叫,倒十分懷念起從前每天與敵視他的學生們鬥智鬥勇的生活。

不過,這樣的煎熬總算是到頭了。一個月後,越前的傷勢已經完全恢複,夏爾也再找不到理由對他嚴密盯防,終于首肯讓他回學院上課。

再次回到學院後,越前驚訝的發現那些以前總是與他過不去的學生們再也不來找他麻煩了,他們換了另外一種方式來表達對他的敵視——視而不見,就當他不存在一樣。換句話說,越前被杯葛了。

對越前來說,這種方式完全沒有作用,因為他從小就是獨自長大,倒非常享受沒人打擾,該上課就上課,該偷懶就偷懶的校園生活。就像今天,到了午休時間,他去食堂買了午飯,然後慢悠悠晃蕩在偌大的校園裏,打算找個好地方吃完飯再好好睡一覺。

正走着,肩膀上突然挨了輕輕的一拍,越前立刻渾身戒備,猛然回過頭去,卻發現身後站着的是好久不見的男人。好驚訝的眨眨眼,故意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他扭頭輕哼道:“還以為你不敢再出現了呢。”

“我為什麽會不敢出現呢?老師我又沒做什麽壞事。”依舊笑眯眯的,男人看看越前手裏的餐盒,骨感纖長的手指往他肩上一搭,道:“打算吃飯呢?來,老師我帶你去個好地方,風景很好哦!”

反正也是要找地方吃飯的,越前也不拒絕,心想有人帶着逛逛至今仍會迷路的校園也是好的,便乖乖跟着男人走了。但他怎麽也沒想到,男人所謂的好地方,竟然是千星學院最高的那座尖塔的塔頂!

風景的确很好,可以俯瞰整個校園,還能眺望遠處的城市,但在這沒有任何安全措施,掉下去除了粉身碎骨沒有其他可能性的地方,他要怎麽安心享受午餐?小心翼翼探頭朝下方看看,又小心翼翼的回頭看着被風吹得一頭銀色長發亂舞的男人,越前恨恨的磨了磨牙,微怒道:“這就是你說的好地方?”

“不好嗎?絕對不會來打擾哦!”仿佛知道越前坐得膽戰心驚,男人長臂一揮輕輕環住他的腰,嘿嘿笑道:“不怕不怕,你可是老師最喜歡的學生,老師我會保護你的哦。”

不肯也不願承認自己的确有些害怕,但有了男人的那一只手,越前感到安心了許多,低頭打開餐盒狠狠扒了一口飯,口齒不清的哼道:“還好意思說自己是老師,最近到底是誰連該上的課都逃了?學校怎麽不開除了你?”

見越前吃得香甜,男人不知從哪裏摸出一罐子狗骨頭樣式的餅幹,拿了一根叼在嘴裏,得意的道:“校長跟我關系好着呢,才會不開除我。”

聽得啞口無言,越前幹脆不理他了,低頭快速吃飯。吃着吃着,又想起一件事,遂問:“為什麽最近班上的同學都不找我麻煩了?是你做了什麽嗎?”

“想知道?”湊近越前一些,男人望着清澈漂亮的金琥珀色眼眸,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可能是看到越前握着餐具的手動了動,似有伸過來拔拉自己劉海的意圖,男人又朝後退了些許,笑道:“聽說是你的那位猴子山大王當天看完網球場的監控後,直接向元老院投訴了狼人族,總之事情鬧得不小。”

心中暗暗埋怨跡部多事,越前默默吃了幾口飯,小聲嘟哝道:“我自己的事自己能解決,才不需要他幫助。”

“是呀是呀,雖說他算是你半個同族,但你正牌堂兄都沒發話,他這麽做的确有點小題大做。我說小東西,你以後的處境恐怕是要更艱難了,好好的小心吧。”見越前吃完了飯便開始犯困,小腦袋拉聳着快要靠到自己肩上了,男人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臉頰,輕笑着問:“下午有課嗎?”

揮手拍開把自己弄得很癢的手,越前擡頭迷迷糊糊的瞪了他一眼,打着哈欠道:“有,種族構造學。你該不會又不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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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族構造學啊?”若有所思的捏了捏下巴,男人沉默片刻,突然把越前拉起來摟在身邊,望着滿是不解的貓眼笑道:“種族構造學光聽有什麽用,實踐才是最重要的。走,老師我今天就單獨給你上一課。”

毫無防備之下,越前有些站立不穩,連忙擡手抱住男人的頸以穩住身形防止自己摔下去,驚魂未定的怒道:“不要突然站起來!還有,我要去食堂還餐盒。”

“這種東西管它做什麽,放在這裏就好了。”見越前一只手死死抱着自己,另一只手還緊緊抓着餐盒,樣子十分滑稽,男人忍不住哈哈大笑。伸手把餐盒搶過來随手一抛,他将越前攔腰抱起,從高高的尖塔上一躍而下。

耳畔傳來呼呼的風聲,越前不願示弱,固執睜着雙眼死死瞪住男人面孔上随風亂擺卻依然牢牢遮住了面容的劉海。通過眼角的餘光,他也看到了插在尖塔頂端晃晃悠悠的餐盒,忍不住嘟哝道:“要是被院長知道我随意扔垃圾,還扔在他辦公室頂上,他會不會也把我開除了?”

“不會不會,我和院長很熟的。”一邊笑不可遏的安慰越前,一邊在不同的建築上輕巧跳躍奔向遠方,男人自言自語般的嘆道:“你這個小東西,還不是一般的有趣。”

就這樣被男人抱着上竄下跳了不知多久,越前已完全喪失了方向感,雙腳落到地面時仍感到微微的眩暈。朝四周打量,這片街區不似他之前看到的城市那般光鮮亮麗,透着古舊破敗的氣息,連空氣都有些渾濁,讓他忍不住皺了皺眉,問:“這是什麽地方?”

“給你上課的地方啊。”将夾在胳膊下的黑色高帽戴好,男人牽着越前轉身,指着面前一道低矮破舊的門笑道:“這是老師我的副業,一般人不知道的哦。是不是很感動?”

感動沒有,驚訝倒是真的,越前擡頭望着門上用宇宙通用文字歪歪扭扭寫着“Undertaker”的招牌,怔愣了好一會兒才問:“葬儀屋到底是你的名字還是職業?”

“你們家小伯爵沒有告訴你嗎?”帶着越前推門而入,又回身緊緊關閉門扉,男人獨自走進黑暗裏點燃了幾支蠟燭,在昏黃的火光下看住困惑的貓眼,微笑道:“這是伯爵家鄉的一種照明工具,是不是很适合這裏的氣氛?”

借着搖曳的燭光,越前看到滿屋子擺着的都是形狀古怪的櫃子,很像血族用來睡覺的床,只是不如血族用的那樣精巧華麗;而地上則到處都是各種各樣的頭骨,黑洞洞的眼眶看得他毛骨悚然的。不自覺朝後退了兩步,他滿眼警覺的盯着正哼着古怪小曲在屋角忙碌什麽的男人,問:“你到底是誰?為什麽收集了這麽多各個種族的骸骨?”

“小伯爵不都說了嗎,我是專門做亡者生意的嘛。”泡了杯茶捧在手中,男人随意挑了一只漆黑的櫃子坐下,拍拍身側笑道:“這個麽,是用來裝亡者的東西,叫做棺材。來,過來坐啊。”

一想到棺材裏不知道裝着哪個種族的屍體越前就覺得惡心,站在原地不肯動,仍舊動也不動的盯着男人,皺眉道:“我在問你,你收集這麽多骸骨做什麽?”

對越前的戒備不以為意,男人喝了口茶,又從袖子裏拿出一罐狗骨頭餅幹慢慢的吃,笑眯眯的道:“我是種族構造學的老師啊,當然要認真研究各種族的骸骨啦。只不過元老院不允許學校公然展示這些東西,我只好私底下偷偷的進行了,我是不是認真好學的好老師?”

怎麽看都覺得男人的笑容裏透着詭異,越前不動聲色的朝門邊挪動,打算一找到機會就偷跑。但還沒等到他有所行動,緊閉的門扉突然被從外推開,一高一矮兩道身影出現在門口。回頭一看,他不禁驚訝的叫道:“夏爾?塞巴斯蒂安?你們怎麽會來這裏?”

面對越前,夏爾也顯得很是震驚,但随即眼中透出一道銳利的光,冷冷剖向坐在不遠處的男人。“葬儀屋?你把龍馬帶到這裏是什麽意思?”

仿佛早知道這主仆倆會出現一般,男人仍舊懶懶坐在棺材上,很無辜的聳聳肩膀,笑道:“能有什麽意思啊?難不成伯爵你會以為我把他偷偷帶到這裏是為了殺人分屍嗎?這麽喪盡天良的事情我可不會對着我最喜歡的學生做哦!”

“你最喜歡的學生?”滿臉不信的瞥過去一眼,夏爾把越前拉到身邊,又示意塞巴斯蒂安靠過去一些加以保護,沉聲道:“先不說這個,我有些事情要問你。”

“伯爵……小生的規矩你是知道的吧?”呼嚕一聲把茶杯裏的茶喝光,男人以極快的速度出現在夏爾身前,伸出蒼白的手指在他臉上戳了戳,嘿嘿怪笑道:“想要消息,就要拿那個來換哦……就是那個……讓小生好好享受一下吧!”

“那個是什麽?”見夏爾向來驕傲的面孔上出現了一絲少見的尴尬,越前擡頭問塞巴斯蒂安。總是無話不答的執事猶豫着沒有回答,讓他誤會成了別的意思,眉心緊緊一蹙,瞪住男人,道:“還說自己是好老師,有老師要求學生做這種下三濫的事情嗎?”

聞言,在場三人皆是一愣,像打量什麽奇怪的東西一樣盯住義憤填膺的越前少年,尤其是黑衣的執事,憋笑憋得雙肩劇烈抖動。突如其來的沉默持續了一會兒,男人輕咳一聲,主動退了開去,似笑非笑的道:“小東西,我想你是誤會了,老師我只是想讓伯爵用一個絕頂的笑話來交換。”

“……”這個誤會的确有些大,越前頓時漲紅了臉,咬着嘴唇恨恨瞪視着男人,小聲争辯道:“誰讓你笑得那麽猥瑣……一看就全是壞主意……”

“小東西,你這樣說老師我,可是讓我很傷心的哦!”長臂一伸捏了捏少年紅暈未退的臉頰,男人對夏爾笑道:“伯爵,小生答應了我的學生今天要給他上課,你改天再來吧。”

很明顯,男人不想當着越前的面說某些事情,夏爾微微颔首表示認可。但要他同意越前單獨留下也是不可能,伸手拉了越前轉身就走,邊走邊道:“要上課就去學校,在這種地方能上什麽課?”

任由夏爾拉着越前離開,男人也不阻止,只是在他們即将走出大門的時候輕輕叫了一聲:“小東西。”望着不解看過來的貓眼,他唇角微微一揚,道:“我叫修,好好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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