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所謂醫院

再次清醒的時候, 顧安睡在潔白的病床上。他身體的力量已經幾乎恢複,手指也可以按照他的想法動作, 于是他側頭看了着身邊的位置。他能夠看見一位穿着白袍的女人正在他的床頭搗鼓着鐵架上的鹽水。

眼前還有點花,但也不過一會, 便恢複了清明。

那瓶瓶罐罐裏頭大概是營養劑之類的,女人似乎是察覺到了身後的動靜,立刻回過了頭, 是一張四十歲左右的中年阿姨的面孔, 她友善地對他笑了笑。“你醒了?”

顧安慢慢從床上半坐了起來,“我睡了多久了?”

此刻的陽光正好,金燦燦的日光從薄紗之間穿透而入,落在了顧安的單薄的被單上, 窗戶開着一條細小的口子, 微風吹拂進來,薄紗随之飄蕩。

“一個晚上,現在是第二天九點半了。”中年阿姨幫他弄好輸液器, 走到他身邊,“我幫你去喊醫生來看看。”

“行。”顧安颔首, 但随即又立刻想到了一些什麽,“跟我一塊進來的現在怎麽樣了?”

昨夜在警車裏頭,可能是由于他太累了,又或者是體內的藥物有一點催眠效果,所以他看着林澈君的側顏慢慢地就不小心睡着了,所以也就不清楚之後發生了什麽事情。

“哦, 那位啊。”因為那位長相太過于顯眼,而且還是那麽令人在意的刀傷,所以她記得非常清楚。“他應該還沒醒。”

那邊一塊不是她值班的,所以她并不是特別清楚,不過在那邊值班的小姑娘總是跟她說那個男人的現狀,既然小姑娘沒說他的眼睛怎麽怎麽樣,應該就是沒醒。

“那他是在那個病房?”顧安繼續問,他想要見林澈君,從來沒有一刻如此想念他。或許是因為昨日剛剛度過了那麽驚險的事情,所以對于林澈君,他才會如此的想念。

也或許是因為,現在他的想法,已經與之前決定跟林澈君在一起有點不一樣了。

如果非要說哪些地方不一樣,大概最重要的一點就是,當時的他留有餘地,如今的他卻是孤注一擲。

昨夜那尖刀刺入林澈君後背的那一刻,他害怕的是,自己永遠也見不到林澈君。

那個時候,顧安終于願意相信,自己是真的愛上林澈君了。

否則,他的心髒不會在那個時候瞬間收緊,就連呼吸都覺得失去了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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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斂了斂眼睫毛,神色略有些怪異,但中年阿姨卻是沒有發現這一點,只是告知他。“如果你要找他的話,還是先等醫生查看一下你的身體狀況之後比較好,他就在這一樓758房,也就幾個回廊的距離。”

“好,謝謝您。”顧安連忙微笑,對着中年阿姨感激道。

阿姨這才走出病房,去喊醫生。

于是在醫生地悉心檢查之後,顧安終于可以下床了。而在他剛剛開機後,就有一堆未接電話顯示,它們一個個激動地跳出來,将他手機的整個屏幕都給填滿了。

他看了看,大多數都是盧恒飛的,顯然柯暢綁架被抓的消息已經被報道出來了。而少數幾個未接來電中,竟然還有一個是他的父親顧卓明的,一個是他名義上的母親關秀玟的。

看到這兩個人的名字他就覺得心情抑郁,所以之後的電話號碼他也懶得多看,直接把手機撂在了病床桌邊。

就在這個時候,手機鈴聲響了,顧安垂下眼睛,瞧了一眼,見是盧恒飛,到底還是忍住了心中的焦躁,然後接了電話。

“你總算接電話了!我差點就要買車票來W市了!你身子怎麽樣?沒有什麽問題吧???”盧恒飛的語速非常的快,根本沒有給顧安一點說話的時間。“柯暢那個女演員是不是瘋了啊,竟然買兇綁架?!”

顧安沉默着聽完,到底還是因為盧恒飛真心實意的關心稍微心情好了些。“我沒事,只是有點困,所以睡着了,主要是林澈君他……”

“什麽?!!”盧恒飛聽見這句話立刻更加激動了。“林澈君他受傷了?很嚴重嗎?”盧恒飛與林澈君以前也是朋友,所以到底還是會擔心的。

顧安,“嗯,他應該沒事,傷勢不重,還在睡着,可能晚些就會醒過來了。”

盧恒飛,“那我馬上買車票過來吧,你們都受傷了,怎麽照顧對方啊?”其實主要的,他是太擔心了,次要的,是他想要放個小假期。

顧安哪能不知道他心裏頭的小九九,立刻打趣道:“那就算了,我才不需要你過來打擾我們的兩人世界,你好好的做你的單身狗吧。”

盧恒飛顯然是被顧安這種秀恩愛的語氣給驚吓到了,立刻倒吸了一口涼氣。“秀恩愛,死得快!”

“呵呵。”顧安不禁笑出聲來,就在這個時候,病房門被推開了,顧安看見來人,愣了愣,然後對着話筒那邊道:“那就這樣,先挂了,等我回來找你。”

說着,他已經按下了結束鍵。

盧恒飛的“喂喂喂……”還沒有結束,就完全被隔絕。

門外站立着,拿着水果籃子的,就是之前他們有過幾面之緣的一家三口。小夫妻與顧安見面,到底有點尴尬,畢竟當時男人那般罵過顧安。

顧安卻是笑了,看着站在門口局促着的兩個人,以及站在父母身前哭紅眼眶的孩子,很随意地問了句。“你們站在門口做什麽,進來啊。”

這句話,讓冰冷的壁壘立刻裂開了一條縫。男人微微吐出了一口氣,僵硬着的肌肉總算是放松了不少。

一家三口走到顧安的床邊,男人把水果籃子給放在了病床旁,然後輕聲道:“我們來看看您。”

“別這麽客氣。”顧安心中微微嘆了一口氣,面上依舊如沐春風的模樣,他對着有些膽怯的孩子道:“怎麽了,就一天不見,就不認識叔叔了?”

蕭蕭一聽,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掉,立刻撲到了顧安的床前,往他的懷裏蹭,顧安趕緊接住孩子,免得她撞傷了。

蕭蕭哭哭嗒嗒地啜泣着,“顧叔叔,都是我的錯,我不知道那個人是壞蛋!”

顧安聽她這麽說,突然就嚴肅着臉,将她從自己的懷裏拉出來,孩子被他一拉扯出來,立刻慌了,但顧安卻依舊板着個臉,嚴肅地批評。“我以前就想跟你說,以後不要看見個長得好看的,就沒有任何戒心。”

蕭蕭用小手糊了把自己的眼睛,把眼睛給搞得通紅,然後她瞪大着眼睛,認認真真地道:“爸爸媽媽也教育過我了,我以後一定不會随便跟陌生人走了,不過漂亮叔叔和叔叔你不是壞蛋!”

顧安被她這般沒有前言後語的話給逗樂了,憋着笑道:“知道就行。”

蕭蕭,“嗯,拉鈎鈎。”

拉鈎鈎?顧安挑了挑眉,但小手指卻已經被蕭蕭給拉起來,然後用力地晃着。

“拉鈎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變了就吃加了板藍根的方便面!”

顧安,“……”

女人有些歉意地道:“孩子就是皮。”說着,她動手将孩子給抱在了懷裏,然後又問,“另一位先生他怎麽樣了?”

“受了點傷,不過不礙事。”雖然他也很擔心,所以他想要趕緊去看看情況到底是如何,但眼下他們在這兒,他也沒法去看。

男人卻是突然開口對着孩子道:“蕭蕭,你先跟媽媽出去呆一會,我跟這位叔叔有點事情需要說。”

“哦。”蕭蕭乖乖地點頭,收獲到了父親的手掌的撫摸一次,她眨了眨眼,很識時務。“男人間的對話對吧?”

“是。”男人微微笑了一下,原本緊抿的唇總算是有了些許的弧度。

直到病房裏頭只剩下顧安與這位男人的時候,男人立刻深深鞠了個躬。“對不起,我要向你道歉,為我之前的失禮,對不起!”

顧安趕緊道:“不,你沒錯。”他幾乎被男人的做法吓了一跳。

男人終于豎起了身子,一雙單眼皮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顧安,非常地認真。“之前那位先生讓我向您道歉,我就一定會做到,而且,這件事情的确是我太沖動了,再怎麽樣,都是綁架犯的錯。”

顧安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或許,引起這件事情的人,真的是我,你也沒有打錯。”

他想到了柯暢那怨恨惡毒的眼光,一時之間,有些愣神。但很快,他便又從悔意中抽回意識。這件事情,不能算是他的錯,他已經仁至義盡,是柯暢先選擇了背叛,于是他沒有義務去保護一位與他無關的藝人。

待人待物,顧安自問自己已經做到仁至義盡,可惜總有人順杆子往上爬,當別人給他點東西,就覺得別人是有義務一直給他好東西的。

這種想法,不是太過于理所當然了嗎?

沒有人,需要為另一個人的作死舉動買單。

男人搖頭,“不,你也是受害者。”

顧安淺笑着,沒有回答。

男人說完這幾句話就離開了,并且告知顧安他他們一家三口即将回C市,如果他想要來C市玩,自己一定做一個好向導。

顧安記下了男人的電話號碼,然後眼看他走出了房門。

房間內再次恢複了沉寂,顧安想要見林澈君的想法終于又完全浮現在他的腦海。他想了想,便讓護士幫他拔了針頭,下了床,出了房門。

中年阿姨問他,“需不需要我帶你去?”

顧安搖搖頭,笑着回答。“不用,我想要自己去見見他。”

說完,他便轉身要走,但就在他的腳步即将要踏出第一步的時候,他又突然回過了頭,問了一句。“我想問一下,你們的心理咨詢室在哪?”

中年阿姨有些奇怪,但依舊還是回答了他的疑惑。“就在B棟,你只要穿過這座A棟的走廊就可以到達B棟,之後你可以問問走道上的護士。”

“好,真的謝謝您。”顧安穿着一身白藍相間的條紋病服,在樓道窗戶外陽光的映襯下,他的笑容顯得特別的澄澈透明,同時又特別的溫柔溫和。

中年阿姨因為這個笑容微微有點愣神,等到顧安已經走遠了才在心中暗嘆一聲:哎,要是自己年輕個二十歲,自己肯定倒追那個年輕人,啧啧,真帥!完全是她理想中的白馬王子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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