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往日之約
一頭長發披散,在風中糾結,随着雪色的裙擺招展,她低垂着頭,一動不動。
一群狀似烏鴉的屍鬼在樹的上空盤旋,樹下的屍鬼們圍着樹打轉,有的還試圖攀爬,都在觊觎那樹上不知是死是活的人,卻又都不敢貿然靠近。
它們在懼怕的,是那人左手食指上散發出來的金色微光。
楚瑤咬緊了下唇,這大抵是到雲霆大陸之後,她見過的最為詭異的場面。
對面樹上挂着的是也是楚瑤,與她穿着相同的衣裙,手上戴着離火戒。
隔得有些遠,霧氣阻隔下,楚瑤也看不清她是否受傷,只是單憑套在她脖頸的繩索扯着她在空中輕晃也能斷定,此刻對面的人情況一定很糟糕。
楚瑤站在樹上,看着越聚越多的屍鬼,心中很快做出了判斷。
先前跟謝臨安的幻象動手的時候她就發現,不管是她,還是那個幻化成謝臨安的人,他們都有實體,想來現在下面那些屍鬼也是實體。
且先不管對面那個“楚瑤”到底是怎麽回事,她現在都需要去取那枚會發光的離火戒,畢竟那是能讓屍鬼害怕的東西,而自己手上這一枚,現在一點反應都沒有!
估量了一下兩棵樹的距離,楚瑤綁了衣角之後,揣着玄色的匕首下了枯樹。
這一次,她沒有在小心翼翼,先是一腳踢在枯樹上,引得近旁的屍鬼們都朝她這邊看過來,還未等屍鬼們反應過來,楚瑤已經尋着它們之間的空隙,快速朝着對面那棵樹跑去。
她動作快如鬼魅,持匕首的手也未曾懈怠,但凡是想要近身的屍鬼,都在她淩厲的動作之下,被斬成了幾段。
一時間,屍體橫飛,周身酸腐之氣大盛,熏得楚瑤頭昏腦漲。
好在距離不遠,在靠近樹幹時,楚瑤縱身一躍,攀上了一截枯枝,迅速往挂着“楚瑤”的樹枝上爬去。
那些剛剛因着她的闖入躁動不已的屍鬼急急追了上來,卻在爬了一半之後,依舊是顧忌離火戒的力量,又退回到了樹下,對着樹上的楚瑤一通龇牙咧嘴。
砍落屍鬼時濺到的液體瞬時将衣擺腐蝕出了幾個洞,也虧得楚瑤靈敏,才沒有讓那些腐臭的液體濺到皮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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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攀爬到了“楚瑤”身邊,急聲喊了幾句,伸手去探鼻息時,發現“楚瑤”半點呼吸也無,一張俏麗的小臉是活人不可能有的灰白色。
楚瑤心中一涼,察覺到樹下的屍鬼已經開始撞擊樹幹,想要把她震落下去,她也不敢再怠慢,伸手想要去取“楚瑤”左手食指上戴着的離火戒!
指尖剛剛碰觸到溫熱的戒面,原本一動不動挂着的“屍體”突然動了!
全身冰冷的“楚瑤”突然伸手,一把死死扣住了楚瑤的手腕。
原本緊閉的雙眼也驀然睜開,直視近在咫尺的楚瑤!
“救我!幫幫我!”幹枯的嘴唇張合,沙啞的聲音裏,“楚瑤”那雙深紫色的眸子裏,溢出了血紅色的淚水來!
四目相對,楚瑤只覺得腦中一陣暈眩,腳下突然踏空,她整個人朝着樹下墜去,而那被挂在樹上的“楚瑤”也合身朝着她飛撲了下來!
下一瞬,眼前景象一轉,楚瑤沒有落到樹下的屍鬼之中,而是落到了一個草木錯落有致的小院裏。
楚瑤一眼就認出來了,這是楚家丞相府的後院。
時值夏日,草木蔥榮。
不遠處的魚池旁,蹲着一個紮了兩個團子頭的小姑娘。
小姑娘不過牙牙學語的年紀,此時看着池子裏漂亮的錦鯉圍攏過來吃魚食的情形,笑得燦爛。
“噗通——”有石子落進池水裏,驚得魚兒四散。
小姑娘一愣,随即嘴一扁,就要哭出來。
“為着這點小事就哭?真是個小哭包!”
頭頂突然想起的清朗聲音讓小姑娘一頓,她止住了哭聲,仰頭看向池子旁的假山上。
楚瑤站在遠處,一早便看到了那個青衣佩劍的少年自長廊頂上躍到假山上,是他丢了石子到魚池裏,吓跑了小姑娘的魚。
“你——”池邊的小姑娘看着突然出現在面前的人,驚訝得瞪大了眼睛,“你是誰?”
“我是你未來的夫君,怎麽樣,你若嫁給我,回去我給你挖個大魚池,讓你天天都看魚兒搶食。”假山上的少年坐在山石上,一只腿懸空晃動,手裏還捏着一個石子,挑眉笑問。
少年的話說得輕快,池邊的小女孩眼睛瞪得更大了,愣了一愣,才終于撇嘴轉身,往屋裏跑,一面跑,還一面疊聲地喊着“娘親”。
“淵兒,不準胡鬧。”少年剛想站起身來去追,卻只見青光一閃,他身邊多了一個人。
玄衣白發的男子一手按住了少年的肩膀,沉聲說了一句之後,提着他的衣領拽着他躍下了假山。
被訓斥的少年低垂着頭,乖覺地跟着男子往長廊盡頭走去。
楚瑤立馬跟了上去,少年剛剛的話加上白發男子的那一聲“淵兒”,讓楚瑤覺得,眼前這個俊逸的少年,就是現在那個成天臉上扣了一張面具的沈在淵。
他們一路到了長廊盡頭的廂房,房中已經有人迎了出來,是一個紫衣貴婦,懷裏抱着剛剛哭紅了眼,還在抽泣的小姑娘。
這一看,楚瑤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因為那個女人,正是她從前在記憶中看到的,楚瑤的娘親燕秋靈。
“君上現在過來,可是從極深淵那邊出了問題?”燕秋靈将小楚瑤放下,朝着白發男子俯身作了個禮,沉聲問道。
“深淵異動已被本尊平息,只是本尊大限将至,神女往日之約,怕是要提前了。”白發男子聲音低沉沙啞,一雙墨色的眸子落在了躲在燕秋靈身後的楚瑤身上。
燕秋靈聽得此言,伸手摸了摸小楚瑤的頭,抿唇許久沒有開口。
“這麽說,少公子已經繼承了君上之位?”臨了,她看向青衫少年,神色裏帶着幾分懇切,“那麽,少公子日後也會履行當年之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