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他急忙從地上站起來,将地上不遠處無辜的毛筆撿起來,走到皇帝身邊。餘光瞥見“月”這個字,明安真想撞牆。
自從上元節在城南北正街的北宅皇上開始寫“月”這個字後,他就沒好日子過了。扔毛筆都是輕的,砸杯子才是讓他喊疼。那碎瓷杯渣子濺到臉上,一下就能将他臉上劃出一道血印子。
明安心裏叫苦,這月亮到底是對皇上做了什麽,讓他氣成這樣?他也沒本事像後裔那樣,将月亮從天上射下來啊。
明安心裏叫苦不疊,卻也不敢多問。問了,皇上也不回答他,只會再多砸一個杯子。
沐北良生夠氣了,沉下心來。他問:“太後是不是派人去了北宅打探?”
明安點頭,不敢欺瞞,“自打皇上下旨選妃後,太後娘娘便時不時的派遣秦嬷嬷出宮去北宅。”
沐北良冷哼一聲。他的母後倒真是想得多啊,她是怕他在外面養了女子,毀了皇室的名聲啊。
“讓宅子裏的暗衛盯着,但不要驚擾母後派去的人。”
“是。”
“青德公主前些日子是不是借了朕一本書?”
明安答:“是的,皇上。青德公主五日前借走了您的《涼州食記》,她說看完了就立馬來還的。”
“《涼州食記》?朕記得,好像是本寫吃的。”
明安笑道:“是啊,青德公主向來鐘愛美食,已經向皇上借了多本此類書了。”
沐北良想起青德公主圓鼓鼓的臉龐與玲珑小巧的嘴,也笑了。他這個妹妹倒是會吃會玩。
“你明日去找青德公主,告訴她,一定要她親自來還朕的這本《涼州食記》。”
明安雖然疑惑,可還是回了個“是”。青德公主每次借了書都是貼身宮女來還的,怎麽皇上這次非得讓公主親自來?
明安想了半天想不明白為什麽,可照樣沒敢多問。反正皇上近來陰晴不定,他還是別多話,保住小命要緊。
沐北良又開始練字,明安在他身側站了會兒,小心翼翼的走到牆角。殿內燭光晃動,金絲小爐裏梧桐香清幽怡人,明安又一次進入了夢鄉。
晨起後,伺候皇帝上了早朝,明安親自去了躺壽鸾宮。
壽鸾宮是青德公主的寝宮,偌大的寝宮,什麽奇珍異寶都有。最稀奇的,要數壽鸾宮裏養着的三只孔雀。
這孔雀是六年前鎮守西南的大将軍進獻的,本意是進獻給皇上的,可青德公主十分喜愛,皇上便忍痛割愛,賜予了她。由此可見,青德公主有多受寵。
青德公主是先帝最小的女兒,也是最為得寵的六公主,生來便有封號。她身份尊貴,為單太後所出,是如今皇上的親妹妹。
正因為如此,青德公主成了皇宮裏最單純最可愛的公主,整日裏除了想什麽好玩兒什麽書好看,其餘都不用想。
進了壽鸾宮,明安由宮女引着進入殿內。清新怡人的烏沉香充斥着整個大殿,明安不由得渾身舒爽。
青德公主向來起得晚,這會兒才用早膳,她見明安來了,便請明安吃塊糕點。
明安接過,才擺着一張笑臉恭敬道:“公主,皇上說,請您親自還《涼州食記》。”
青德公主納悶兒:“為什麽要我親自過去還啊?明安,是不是皇兄在正陽殿批閱折子太無聊,想請我過去陪他聊天解悶?”
明安道:“公主,皇上的心思,做奴才的可不敢妄自揣測。您若是看完了書,還是親自去一趟正陽殿,将皇上的書還給他。”
青德公主道:“正巧我也看完了,你告知皇兄,我用完早膳就将書親自送過去。”
明安福禮,轉身離開。
明安回了正陽殿,半個時辰後,梳妝完的青德公主便親自來了。
她着一身淺粉色的交領襦裙,外頭套了件粉紗褙子,褙子寬大的廣袖随着青德公主的走動微微搖擺。
青德公主不愛金銀,更不喜裝扮自己,過來正陽殿又只是見自家哥哥,便只在頭上就簪了一支嵌紅瑪瑙的玉簪,連耳環都沒戴。
“皇兄。”青德公主歡喜的走到書桌前,将《涼州食記》鄭重的放在桌子上。
沐北良将折子放下,瞧了眼桌子上的《涼州食記》,便不再看它,與青德公主交談起來。
“北靈啊,這書可好看?”
青德公主名喚沐北靈,青德是她的封號。沐北良不喜歡叫她青德公主,愛叫她名字。
青德公主點頭,“當然好看了,皇兄又不是不知道我最愛看關于美食的書了。”
沐北良捧着青德公主的臉,仔仔細細瞧了一遍。公主的臉圓鼓鼓的,杏眼眨個不停,長睫撲閃下,黑色的瞳孔裏映着沐北良寵溺的眼神。
“皇兄,你幹嘛這麽看着我?”
沐北良放下手,語氣嚴肅道:“咱們北靈好像長胖了些。”
“皇兄!”青德公主氣得跺腳,“北靈哪裏長胖了?北靈一頓才吃兩碗飯,可也沒有吃多少。”
“可皇兄一頓才吃一碗飯。”
青德公主生氣了,雙手叉腰,立刻轉身,擡腳正欲離去。
沐北良叫住她:“北靈,你這就要回去了?”
“不回去等着皇兄笑話我嗎?”
青德公主雖然這麽說着,可卻也沒再挪步子往外面走。
沐北良知道她在壽鸾宮待得也悶,不想回去,便走到她跟前,微微彎腰,兩只手放在她瘦削的肩膀上。
青德公主哼了一聲移動身體,沐北良的手便僵在了半空中。
沐北良并不氣惱,收回雙手,卻還是彎着腰,他頭靠近她的脖頸,柔和的安撫道:“皇兄剛剛只是在和你開玩笑罷了。皇兄每日批折子這麽乏悶,你也不知道來看看皇兄。”
青德公主扭頭認真道:“可母後說了,北靈不能來打擾皇兄。”
沐北良搖頭:“別聽母後的。”
青德公主轉瞬就笑了,笑靥如花,聲音如婉轉啼鳴的黃鹂。
“皇兄,你為何要明安告知我,讓我親自來還書?”
沐北良站直了身子,雙手負在身後,賣關子道:“不如,北靈你猜猜。”
青德嘟囔着小嘴,“我怎麽猜得到呢?皇兄還是告訴我吧。”
“皇兄知道你在壽鸾宮待着,也挺乏悶。皇兄就想着,不如,你辦個詩會,請那些爵府的姑娘們進宮來陪你玩玩,讓你解解悶兒?”
青德公主驟然驚愕,眉頭皺在一起,圓鼓鼓的臉蛋上寫滿了困惑。做公主十四年,她不知道竟然還有這種玩法?她能叫整個京城的名門閨女進宮陪她玩兒?
沐北良清了清嗓子,又道:“母後雖準許你叫單若敏進宮陪你玩,可皇兄知道你不喜歡她,寧願自己一個人在壽鸾宮裏無聊,也不願意請她進宮。可皇兄心疼你啊,你一個人在壽鸾宮悶壞了可怎麽得了?”
青德公主感激的看着沐北良,又小心翼翼的問:“皇兄,我真可以叫京城那些個爵府的姑娘們進宮玩兒?”
沐北良神氣道:“那是自然,皇兄說的還能有假?”
青德公主忙問:“那皇兄,我該請哪些爵府的姑娘呢?我沒怎麽出過宮,對宮外的那些人家都不熟。除了若敏表姐,我在宮外可真沒朋友了。”
沐北良故作冥思苦想,沒有立馬告知青德公主,怕她有所察覺。
過了會兒,他才道:“舅母生辰宴,皇兄倒遇見了幾位頗有才華的姑娘。不過,皇兄并沒有詢問她們是哪家府上的。不如,你就派人去一趟國舅府,讓舅母把她之前分發出去的名單給你送來一份,到時候,你就跟着這名單将所有姑娘們都請進宮裏,也好熱鬧熱鬧,順便讓你交幾個宮外的朋友。”
青德公主高興的點頭,黑睫下的瞳珠裏閃着熠熠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