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十幾回

今日是三朝回門的日子,謝錦随把孟長寧扶上車之後坐在她旁邊,孟長寧瞧着他一副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裏放的模樣,輕描淡寫地問一聲,“緊張了?”

“呵——爺我會緊張?”謝錦随撩開簾子看着窗外。

孟長寧在心裏大笑,面上卻沒有戳穿他死要面子的事實。

過了一會兒,謝錦随假裝随意道:“聽說你娘一直卧床養病,我帶了幾株人參。”

孟長寧憋着笑,他讓木夏去長正那裏打聽孟家其他人喜好的事情轉頭就被長正告知了長青,消息輾轉可不就到了她這裏。

“有心了。”

謝錦随見她沒多大反應,又掃一眼孟長寧,“還給嬷嬷買了護腕。”

“我替嬷嬷先謝過你了。”孟長寧依舊假裝無所謂的模樣。

謝錦随憋不住了,“不就是沒把左路回帖的消息告訴你嗎?用得着給我甩幾天臉色?”

孟長寧這才正眼瞧他,“我在尋人,你截住消息,我如何會不生氣?”

謝錦随沒好氣道:“哼——你就是看他能耐。”

孟長寧擡手捏住謝錦随的下巴,揚眉,“那你也能耐一個給我看啊?”

謝錦随不知為何臉色瞬間就拉下來了,不說話。

孟長寧見他情緒一瞬間就低落下來,寬慰道:“謝錦随,他以後就要去邊關了,他一日不繼承家主之位就一日回不了晉州,而我會在晉州待到與你共埋黃土的那一天,所以你完全不用擔憂。我不過是想他在晉州的時候再幫我最後一個忙。”

“你到底要找什麽人?”謝錦随的臉色稍微好轉,“他說今日晚間一敘,見所見之人。”

“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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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錦随嗯一聲。

孟長寧點頭,“那你和我一起去。”

“你們舊日朋友敘事,我才不去。”謝錦随抱胸靠在車廂壁上。

“有人要欺負我,你也不去嗎?”

“你這一身武功,誰能欺負得了你。”謝錦随有些意動,可是又一想自己還沒孟長寧厲害呢,去了也是添亂。

孟長寧聞言笑了,“去吧,去給我鎮場子,拿出你纨绔世子的氣概把他們都吓跑,就不用我出手了。”

謝錦随看着她眉眼彎彎,手搖晃着自己的衣袖,有些心煩意亂,“哎呀,去去去,把手松開,別動手動腳。”

“好啊——”

回到孟家是嬷嬷出來接的人,還添了兩個小丫鬟,平日裏幫着嬷嬷幹活。

母親依舊躺在床上,見他們來了歡喜得很,原本孟母是擔憂孟長寧在侯府的生活的,可是瞧着這個世子也不像是個不講理的人,最關鍵的是瞧着這晉州第一纨绔居然鬥嘴鬥不過自己女兒,她便也收起了這許多擔憂。

這不剛吃完飯孟長寧就打發謝錦随出去,讓她們母女倆兒談話。

孟母見狀故作兇狠的模樣輕輕一拍自己女兒,“做什麽這麽欺負人家,好歹也是個世子,你就這麽使喚人?”

孟長寧摸着自己的手臂讨饒道:“娘,我哪有使喚他,就是叫他出去消消食。”

孟母捏着自己女兒的臉,“我還不知道你,欺軟怕硬。原先他纨绔名聲在外,我還擔心你二人之間會過得雞飛狗跳,沒想到姑爺還挺讓着你。”

“他那是打不贏我。”孟長寧小聲嘀咕。

孟母又是一個爆栗子賞在她頭,“人家讓着你,你可別得寸進尺。姑爺雖是不着調了點兒,可他之前給你送了三個月話梅糖的事情我也是知道的,也算是個言出必行的人了。聽長青娘說這陣子青樓賭場也少去了,看來是想和你過日子。”

“他不想也不行。”孟長寧有些得意。

“人家對你好,你也要知恩圖報,待人家好。”孟母再提點兩句。

聊到最後,孟母狀似無意地提起,“你那婆母……”

“母親,她對我很好。”孟長寧日子過得舒心,臉上笑容都多了。

孟母無聲嘆氣,“那就好。她待你好就好。”

“母親,怎麽了?”孟長寧見自己母親一副心中放下了一塊巨石的模樣,有些奇怪。

孟母笑笑,“無事。對了,姑爺不是說你今晚還有事情嗎?我瞧着時間也差不多了,就不留你了。你去忙你的吧。”

孟長寧點點頭,“母親,你要是有事就差人來告訴我,如今離得也不算遠,我一有空就會回來的。”

“知道了,哪有嫁出去的閨女總往家裏跑的,你也不能仗着姑爺好說話就這麽沒規矩。”

“我……”

“好了,走吧走吧。”孟母不耐煩地催促,“再不走,長青娘給你們做飯又要操勞了。”

“哦。”孟長寧依依不舍地離開。

嬷嬷端着湯藥進來,“夫人這下放心了?”

孟母面色寡淡,勉強笑一聲,“她不将上一輩的恩怨帶到下一代來,想來也同我一樣,不想再見到孩子們重蹈覆轍。真是養兒一百歲,操心九十九啊。”孟母一口便将湯藥灌下,“她既然不說,我又如何會再提起。”

門外謝錦随扶着孟長寧上車,道:“去左家。”木夏乖乖轉換路線趕着馬車。

車轱辘晃晃悠悠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突然一陣尴尬的聲音響徹了車廂。

孟長寧沒忍住笑了出來。

謝錦随皺眉,“笑什麽,要怪就怪你娘,都不留新婚姑爺吃晚飯。”

“這怎麽能怪我娘,不是有事兒嘛。”孟長寧沖車簾外喊:“木夏等會兒在糕點鋪子停一下,長青你去買點兒東西來吃。”

“是。”

謝錦随覺得自己的一世英名盡毀于此,本來在孟長寧這裏就沒有多少好印象,這下好了,他徹底變成了不是玩樂就是吃喝拉撒睡的纨绔子弟了,嗚嗚——

馬車停下,二人在車裏等着。

可有一陣了也未見長青回來,撩開簾子一看,只見長青正在遠處同一個背着木箱的男子說話,臉上滿是焦急。

孟長寧立馬下車,謝錦随見狀也跟上。

“怎麽了?”

長青眉峰皺在一起,“夫人,他撞掉了我的糕點,我說無礙,我再去買一份,可他偏偏說要賠我,他又沒錢,賠不起……”

孟長寧瞧着他一副書生模樣,木箱的東西都翻了個底朝天也沒翻出什麽來。她還未開口,謝錦随就先說話了,“一份糕點而已,你別賠了。”

“這怎麽行!”書生堅持,“聖人言,凡己所過皆需承擔。既然是我撞掉了這位小姐的糕點,自然是要賠償的。”

“可你又賠不起,還浪費我時間。”見驚動了姑爺和夫人,長青有些生氣。

書生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他捏着自己的木箱,裏面就只有幾本書,雖舊但是保存完好,“這……培元如今确實是……”

“你方才說你叫什麽?”孟長寧截住他的話,問書生。

書生朝她恭敬行一禮,“小生名叫梁卓,字培元。”

“梁卓?”孟長寧仔細打量眼前的人,一身白衣,素淨整潔,但是袖口處都發白了,可見日子過得清貧,她掃了一眼書箱裏的書,“這是你第幾次考秀才了?”

梁卓臉一下就變成苦瓜相了,望着孟長寧,“實不相瞞,已是第七次了。”

孟長寧擡手,掩蓋住自己嘴邊的笑,她竟是在大街上遇見了後來的大慶第一富商梁卓。她還記得五年之後梁卓的培元商號已經開遍了全國,就連孟長寧在邊關有時候需要采辦物資的時候,但凡不是涉及兵器等嚴禁物品都會從培元商號采購。

她還記得那時候有一個關于梁卓的冷笑話,傳聞梁卓考了九次童生試都不過,連鄰居家叫他一聲叔叔的小孩子都考上了,他還沒過。一怒之下,梁卓棄文從商,竟是意外發掘了自己的天賦,成為大慶一代傳奇富商。

“這錢你當然得還!”孟長寧笑道,“不過不是這麽個還法。”

“培元願聞其詳。”

“你就沒想過也許你不适合念書這條路?”孟長寧想着要是能循循善誘,讓梁卓早日走上經商的路,也就不用再吃這幾年的無用之苦了。

“這……”梁卓低下了頭,“我答應過我娘,一定要考上秀才。”

“那你準備考多少次?”

“怎麽着也來個十幾回吧。”梁卓皺着眉頭,對自己的實力表示相當不自信,也不知三十而立之年能不能考上秀才。

孟長寧對他這份執着表示敬佩,若是叫她這樣失敗不停地失敗,早就放棄了,也難怪能成就一番大業。

她從謝錦随腰上拽下一塊玉佩,扔給梁卓,“梁卓,既然考中秀才是你的願望,我無話可說。若是有朝一日你想選擇其他的路,比如從商……只要你拿着這塊玉佩來郁侯府,我必鼎力相助。”

梁卓看着手裏的玉佩,上面的花紋精雕細琢,中間刻着一個巨大的“謝”字,訝道:“你們竟是郁侯府的人……”

孟長寧笑而不語。

“只是我這如何受得起……”

孟長寧瞧着還散落在地上的糕點,“梁卓,這可不是簡單地助你,這是一筆投資,日後若你發達了,我郁侯府若是出了事,你也需鼎力相助,便算作是你今日的對這糕點的賠償吧。”

“我……”

“你不必有壓力,若你日後一事無成,這玉佩也就當是送你了,你是當了也好,賣了也罷,都由你。”

瞧着天色漸暗,孟長寧又道:“我們還有事情,就先行一步了。”

幾人回到車上,謝錦随一臉糊塗,“你為何如此看好他?你認識他?”

孟長寧淡笑,覺得自己像是撞了大運,她看着謝錦随的眼睛,“說不上認識,可我知道今日送他一恩惠,日後他必會成為你我的助力。”

謝錦随覺得她神神叨叨的,“孟長寧,你是不是有事情瞞着我?你為何就如此确定我們日後需要他相助?”

“謝錦随,十年河東十年河西,誰又會知道将來如何呢?”孟長寧的聲音有些幽遠。

無論日後發生什麽事情,只要有梁卓這樣的富商在,想要保全性命當是不難。最重要的是,日後謝錦随治療腿傷必定是要用到銀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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