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洗刷冤屈
天空之中還帶着青色, 孟長寧到的時候, 城牆烏黑中混着鮮紅,炭火痕跡明顯,不少地方還有了殘缺。
孟長寧握緊了手中的馬鞭,恨不得此刻就将姬北城千刀萬剮。
城牆之上的人似乎也注意到了狂奔而來的人,守城的将領沖着遠處看不清面目的人大喊道:“你是誰?”
“是我!孟長寧!”孟長寧大聲回答。
城牆之上突然騷動起來,歡喜地大叫道:“是将軍!将軍回來了!”
守城官連忙吩咐下去, “快去禀報左爺。”
“是。”
孟長寧見城門近在眼前, 連忙勒住缰繩,“籲——”。
城牆上的人興高采烈道:“将軍等一等, 我們馬上就開門。”有孟長寧的支持者大喊。
“慢着!誰知道她是不是間諜!”有對孟長寧不熟悉的張全大喝道。
方才孟長寧的擁護者王齊立刻反駁道:“你胡說什麽呢!将軍怎會背叛連宋!”
“我才沒有胡說!”張全也立即吼回去, “她突然消失這麽多天, 大夏就立馬來攻打咱們,現在久攻不下了, 她就出現了,必然是大夏派來打聽咱們作戰方案的間諜!”
王齊見不得曾經的戰神被如此污蔑,立刻據理力争道:“将軍立下過的功績是你們這些人一輩子都想象不到的!将軍為了保衛連宋殺的夏人你們加起來也比不了!”
“那又怎麽樣!她還不是朝廷的罪犯!”張全大喝, 面紅耳赤的, 仿佛抓到了讓孟長寧無法翻身的把柄一樣, “若不是左爺包庇, 只怕她早就死了!一個罪人有什麽資格來指揮我們!”
王齊氣得渾身都在發抖,他看着周圍的人,沒有一個人為将軍出聲,“你們!你們!”
就連平日裏多受孟長寧照拂的李大哥也此刻躲在衆人身後不敢吱聲, 王齊看着張全臉上争辯贏了得意的笑容,氣得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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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兵器一扔,大喊:“你們這群玩恩負義的人!你們不開我開!”
“好了!”守城官冷眼瞧着衆人哄鬧這許久,終于開口收拾場面了,“我已經将此事禀報給左爺了,等他來自有定奪。”
守城官看了一眼王齊,斥責道:“把兵器撿起來,這副模樣像什麽話!”
王齊氣得眼圈都紅了,卻只能乖乖撿起兵器,站回自己的崗位,然後難過地看着城池下還在等着他們開門的将軍,心裏又委屈又難過的,恨不得當場哭出來。
眼見着身後的宋黎和長正都快要追上來了,城門卻還不見打開,孟長寧等得心急,眼前發黑,頭腦一陣陣發暈。
“小姐。”耳邊是長正最後一聲呼喊,孟長寧身子一歪直接倒在了地上。
這一倒,恰是左路叫人開城門之時,他慌忙叫人把孟長寧帶回城內。
“你們竟敢将她攔在城門外?你以為你們是什麽!我平日裏叫你們敬着她你們便是這樣敬着的嗎!拿我的話當耳旁風,我是不是管不了你們了!”
“我素知你們平日對她有諸多疑問不滿,竟不想你們如此愚不可及!”
張全等人連帶着守城官都跪在地上聽訓。
王齊見狀忍不住告狀為将軍訴屈,“他們說将軍可能是大夏的間諜不許開門!還說将軍是罪犯沒有資格統領連宋守衛軍!”
左路一聽恨不得一鞭子把這些人都抽死,他譏諷地笑一聲,“她若是間諜,那你們一個個就是死了也活該!”
張全見自己說的話已經被人捅出去了,索性豁出去,梗着脖子硬是不服氣道:“難道不是嗎?她一不見大夏就來攻打連宋,現在大夏攻城不下,她就回來了,不是間諜是什麽!”
“呵——”左路一時間竟是被氣笑了,“你們都以為她是賣國求榮或是貪生怕死嗎?”嘴角是上翹的,可是眼底卻一絲一毫的笑意都沒有。
他冷眼看着這訓練場上跪着的一群人,心中突然為孟長寧不值得。她為了他們拼盡生死,他們卻反過來要她的命。
“好!好!”左路扔了手中的鞭子,“你們竟然對她有這麽多不滿,那我就告訴你們她到底做了什麽!”
“她消失是因為去了大周楔城,因為怕姬北城與大周合謀借道攻打連宋!她回來是因為識破了姬北城的計謀,跑回來和你們這些忘恩負義的混蛋們共存亡!”
左路怒吼,長正将孟長寧所經歷過的一切告訴他的時候,他真是恨不得飛過去把夜晞這個王八蛋剁成稀巴爛,竟敢把孟長寧當成野獸一樣,讓她與野狼在籠子裏殊死搏鬥。
“罪犯?”左路臉上挂着譏諷的笑容,滿眼猩紅,他一腳踹翻一個白眼狼,憤懑道,“你們有什麽資格說她是罪犯?這大慶千千萬萬的人都有資格,就這連宋城裏的人沒有!”
“四年前姬北城攻城,你們之中還有幾個人記得當時的悲慘?一場攻城死傷守衛上千人?啊?”他湊近其中一個人的腦袋沖着他大聲質問,“你還記得嗎?”
他沖着衆人大喊:“我問你們,你們還記得嗎!”
“姬北城将連宋圍了個水洩不通,将所有的物資輸送命脈都切斷了,又恰逢羅城水災,糧食短缺。你們以為朝廷有空管你們?若是當時不是有她孟長寧提前為你們籌集來的糧食,你們以為你們是怎麽撐過那場死戰的!”
左路指着這一群狼心狗肺的東西,大罵:“沒有糧食,你們,你們的父母、兄弟姐妹,親戚朋友?呵——我告訴你們,他們統統都得死!這連宋城要破!這大慶邊防要毀!這整個慶國要亡!”
那聲“慶國要亡”的厲喊響徹在連宋守城營的上空,不斷地回響。
衆人沉默,無一人再敢多言。
宋黎聽見這些話,眼中頓時晦暗不明,原來這就是她的秘密。
可是此刻這個在別人口中的蓋世英雄,自己卻躺在營帳之中滿身是傷,醒都醒不過來。
宋黎的拳頭緊了又松,松了又緊。
他自問若是他承受了這麽多非議,未必還能守住這些沉重的秘密,尤其是這些還是足以換來所有人對尊敬的榮譽。若是他自己,他為別人付出幾分,就必然要別人還他幾分甚至更多。
可是孟長寧……
沉默在空氣中蔓延開來,沒有人敢出聲。
王齊見自家将軍的冤屈終于被洗刷,便是七尺男兒一時間也忍不住落下淚來。他就知道将軍這樣的人必然是不會做害人的事情的,更不會無緣無故成為罪人的。
孟長寧的意識漸漸恢複過來,耳邊“嗡嗡”的吵鬧着,也不知是誰在喧嘩。
喉間幹澀難忍,她忍不住呻/吟,“水——”
長正聽見聲響,立即端着茶水過來,把孟長寧扶起來,喂她喝水。
孟長寧灌了幾口水下去之後才覺得舒服了些,眼前的世界漸漸清晰起來,這是已經進了連宋城,回到了自己的營帳裏。
孟長寧察覺到自己的左腿幾乎麻木,不由得出聲問道:“我的腿?”
長正低頭,“軍醫說小姐的腿骨折了,需要好好休養。”
孟長寧擰眉,緣何來得如此不湊巧。可眼下也顧不得這許多了,孟長寧低聲道:“去吧左路叫來。”
“是。”
孟長寧坐在床榻之上開始思考這之後到底要怎麽做。
營帳外,跪了滿地的守城士兵,可是卻無一人心疼。長正冷面走過他們,在左路耳邊低語。
左路點頭,然後沖着眼前的這些人道:“罰你們将破損的城牆修好,修不好你們一個都不許吃飯!”
“是!”衆人齊聲應道,無一人敢有怨言。
左路急忙趕來時,孟長寧已經自己拖着骨折的腿從床上下來,坐到沙盤旁邊了。
“長寧,你……”
孟長寧從自己的思緒中回神,“你來得正好,連宋發生這麽大的事情你怎麽不通知我呢!”
“我……我……”
孟長寧見他面有難色,頓時恍然大悟,“姬北城和夜晞這兩個王八蛋!”必然是他們其中一個将報信的人給劫下了,孟長寧咬牙怒罵。
“罷了,這些暫且不說了。”孟長寧正色道,“如今的邊防部署情況如何?”
左路也嚴肅道:“我已将南部調去的兵又抽調回來了,只是這幾日姬北城攻城實在猛烈,似乎是料定好你不會回來,準備速戰速決一般。”
孟長寧諷笑一聲,“他當然料定了我不會回來,他和夜晞做了交易要将我引去困在楔城,這個王八蛋如今的謀略倒是不僅限于軍事上了。”
孟長寧又想起前幾日謝錦随回城之事,若她歸來被攔,那謝錦随呢?“謝錦随呢?謝錦随可是平安到此?”
左路見她憂心,便連忙安慰,“謝錦随一路被追殺,怕洩露蹤跡便自己尋了路歸晉州城,沒有經過連宋。”
孟長寧點點頭,又嘆口氣,一半是安心一半又是無奈,王家還真是死心不改。孟長寧目露寒芒,待她戰事畢,必定要和王家把這些恩恩怨怨都清算個幹淨。
與左路商量好禦敵對策之後,孟長寧心安了不少。
方案分為兩部分,一來此次姬北城是有備而來,自不會輕易放棄,二因着先前被姬北城打了個措手不及,眼下連宋兵力損傷嚴重,連宋不宜主動出擊,故以守城保存實力為主。
可守城不意味着就要任他宰割。
孟長寧幾乎将所有的兵力都調到了連宋邊防,又向季川提督和連宋知府尋求再建民兵為輔助。每一次守城之戰皆以拉鋸戰為主,等到姬北城的兵力疲軟無繼,連宋占上風之時,再組織反撲,雖不追死追窮寇但也必要吃下姬北城一部分兵力。
如此以守為攻,雖不能将姬北城一次就打怕,可是每每如此,積少成多,必定也能給姬北城帶來不小的損失。
孟長寧又回想起自己這三年新建的糧倉,撐到明年綽綽有餘,若是不出意外,這場失去了先機的戰争應該也是以與過往同樣的平局為終止符號。
于是乎,孟長寧叫人給自己也重新備了一份盔甲和佩劍,明日便去會會姬北城,叫他莫要太過嚣張。
今日送東西的好像是個新兵,孟長寧摸着手中的冰涼的盔甲,不過今日倒是做事的速度快了不少。讓人省心了,孟長寧不由得笑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群白眼狼,就該挨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