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好好的壽宴成了捉贓現場,幾乎是陳熠話音剛落,院外就湧出一批廷尉署的官爺,拔刀相向,對準宴會上所有人。

翟似錦看着那光潔白刃,想到當初刀劍落在身上的痛,面色突然慘白,倉皇轉過頭去。

趙宜樂以為她是怕了這些殺人不眨眼的廷尉署官差,于是輕輕握了握她的手,“表姐別怕。”

席間衆人亂作一團,膽小的姑娘們見到這樣的陣仗已經被吓哭了不少,驚亂聲連綿不絕,張貴妃臉色難看到極致,老太君已吓得癱坐在椅子上。

陳熠彎腰揀了幾錠銀子,将銀子底部的戶部印記翻出來給大家瞧了瞧,才慢悠悠道:“無關人等且先去後院等着消息,等晉陽侯将這來路不明的戶部庫銀交代清楚了,諸位便可各自離去。”

張貴妃面色鐵青,拍案而起,“陳熠你放肆,今日是侯府壽宴,你怎的存心尋釁!”

陳熠道:“臣身為廷尉監,管的就是朝堂裏的冤案,戶部庫銀如今出現在晉陽侯府,鐵證如山,貴妃娘娘還是想好了再替他辯解求情吧。”

一句鐵證如山,瞬間壓垮所有人,連身為當事人的張承宣都沉默以對,張貴妃更沒有立場幫他說話。

她轉身去跟太夫人叮囑了句,“嫂嫂照顧好母親。”

太夫人點頭。

張貴妃走下高臺,繃着臉站在陳熠面前,“陳廷尉有備而來,将這侯府圍得水洩不通,但本宮是陛下的嫔妃,也要跟她們一樣被困在這裏嗎?”

陳熠挑了眉,“娘娘身份貴重,臣不敢阻攔,回宮也好,留下也好,娘娘您請自便。”

張貴妃是趕着回宮找長寧帝做主的,原以為陳熠會阻攔來着,他竟然輕易答應了。張貴妃雖覺詫異,但還是急匆匆離開了侯府。

趙宜樂仿佛看見了希望,對陳熠喊了一句,“那我們能走嗎?”

她們是跟着張貴妃一起來的,現在張貴妃走了,她們留在這裏也沒有什麽用處。

翟似錦強忍住心底的恐懼,朝陳熠瞧去,見他望過來,眉頭微微蹙了蹙,他道:“抱歉,二位暫時還不能離開,請随太子妃她們一起去後院等消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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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似錦已經等不及,她想離開這裏,聽到陳熠拒絕她們請求的時候,眼底不禁浮上一絲失望。

不及她抓住腦海中飛快閃過的東西,她就被人抓住了手臂。

太夫人拍着她的手,勸道:“今日叫郡主受驚了,不如先去後院等消息吧,承衍,過來帶郡主下去安置着。”

張承衍上前來,抱拳一禮,道:“郡主,請吧。”

翟似錦避開張承衍,牽住趙宜樂朝反方向秦氏那邊走去。

其他人也不想招惹禍端,忙不疊撤離去了後院。

翟似錦和衆人被困在後院,時間一點點捱過去,等被告知可以離去時,已經是傍晚時分。

趙宜樂是個沒心肝的,全然沒察覺到翟似錦的異常,還壓低聲音同她說道:“表姐,你說的皇兄有法子,就是這個法子啊。”

壽宴被陳熠攪得一團亂,張承宣被當場捉贓。張貴妃不嫌事兒大,又去求了長寧帝做主,結果長寧帝龍顏大怒,直接将張承宣兄弟倆全都召進了宮,詢問無果後,現在人已經進了廷尉刑獄。

進了廷尉刑獄,剩下的事情幾乎全憑陳熠說了算。

陳熠是趙奕的人,趙宜樂以為今天的事情都是趙奕的謀算,可翟似錦知道不是,甚至猜測這件事只是陳熠一人的自作主張,畢竟趙奕素來手段軟和,不是這種悶聲幹大事的人。

翟似錦揣着心事,跟秦氏和趙宜樂告別,悵然若失地回了郡主府。

用過晚膳,宮裏來傳了旨意。劉公公親自來的。

“今日侯府事發時郡主在場,想必是清楚所有來龍去脈的,所以陛下讓老奴請郡主去廷尉署走一趟,做個筆錄口供,好讓陳廷尉早日破案。”

翟似錦很想拒絕。當時在場的人不計其數,為何獨獨要她去做口供。

劉公公看穿她的心思,“陛下慣來寵幸晉陽侯,如今出了這種事,陛下痛心疾首,旁人證詞俱不可信,只有委屈郡主走一遭了。”

翟似錦嘆了嘆,無法,只得應下。

劉公公領着她走到郡主府門口,給她指了指停在路邊的馬車,“郡主自去廷尉署,老奴還要回去回禀陛下。”

翟似錦點頭,“好,公公去吧。”

劉公公微笑颔首,按原路回了宮。

……

……

夜裏風雪大,劉公公站在太極殿前拂落一身雪花,揮手屏退身後的一衆小太監,獨自進殿,關上殿門,凍僵的身子才覺暖和了一些。

長寧帝聞聲擡眸掃了他一眼,“似錦去廷尉署了?”

劉公公在案前止步,垂眉回道:“是,去了。”

長寧帝将手裏的信箋甩在案上,冷冷地輕哼了聲,“想不到啊……不,朕想到了,朕只是沒有想到真的會是他。”

劉公公垂着眉眼,餘光瞄了眼信箋上的內容,那是他前些日子出宮尋到了一位農婦,那農婦不會寫字,劉公公就讓她開口念,由他落筆成字。直到今日晉陽侯府出了大事,他才遲疑着呈給長寧帝。

所以他很清楚,長寧帝看到這信箋會是什反應。

只是有些出人意料,長寧帝并未急着降罪于陳熠,而是讓他連夜出宮,傳旨讓翟似錦去刑獄走一遭。

劉公公俯着身,好奇問道:“陛下為何不趁着陳廷尉如今羽翼尚未豐滿,将他……”

劉公公話語頓住,小心翼翼地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長寧帝嗤笑,“朕殺過很多人,罪有應得的,罪不至死的,陳熠只是錯在了他姓陳,手段倒是跟朕有幾分相似,也頗有血性,朕很欣賞他。”

帝王的禦權之術,不在于壓制,而在于收服。

長寧帝對自己有信心,但對疼愛了半輩子的翟似錦沒有信心。

“派人再盯緊廷尉署那邊,似錦到底還是年紀小,見不慣那些血腥,叫她見見也好,免得她跟陳熠走得那麽近。陳熠那人太過喜怒無常,近則傷己,她駕馭不了這樣的人的。”

劉公公聽懂長寧帝的意思,連忙弓腰附和道:“陛下說得極對,奴才這就去吩咐廷尉署那邊的人。”

而對這一切毫無所知的翟似錦連夜到了廷尉署,卻被告知陳熠在審訊囚犯,一時半會兒沒那麽快回來。

翟似錦就嘴欠了一句,“無妨,你帶我去見他,我跟他說完事情就回去了。”

她想着,左右不過是把侯府壽宴上的只根末節說一遍,不費什麽時辰,她早些跟陳熠交代完,就好早些回去歇着了。

看守的人什麽都沒問,點點頭,讓一個獄卒領着她進了刑獄大門。

燕燕膽小,抱着翟似錦的胳膊一刻也不敢撒手,“郡主,我害怕……”

越往刑獄深處走,空氣裏的血腥味就越重,透過牢房木欄,還能看見一些染血的刑具,包括蓬頭垢面嗚咽喊冤的犯人們,或是躺在地上動也不動的。

獄卒一邊走,一邊回頭瞧她們,笑道:“二位莫怕,咱們這刑獄裏啊,若是死了人,當夜就會拖出去掩埋了,不會留在這兒過夜的。”

翟似錦:“……”

這還不如不說。

感覺到燕燕的情緒越來越緊張,翟似錦心底也越發覺得難受,對長寧帝要求她來找陳熠做口供一事,也越發覺得蹊跷。

最後獄卒帶着她們走到了一處虛掩的刑房門前,還未走到近處,就傳來一聲聲撕心裂肺的叫喊,緊接着,就有人進去将一具屍首拖出來。

燕燕吓得尖叫出聲。

翟似錦眸子微頓,看着被拖出來的屍首下垂的雙臂,滿是斑駁的刑具血痕,還有些坑坑窪窪的痕跡,不知道是什麽刑具弄出來的。

年輕的獄卒笑了下,道:“瞧,這便是死在牢裏的,這就要拖出去埋了。”

刑房裏的慘叫還沒有停止,尖銳得可怖而駭人。

獄卒讓翟似錦稍等片刻,容他進去通禀一聲。

翟似錦透過刑房虛掩着的門,看到一道熟悉的颀長身影,正在用刀子剜刮犯人的血肉。

她慌張後退數步。

陳熠出來時,用帕子擦着指尖的血跡,擡眸看到的就是翟似錦蒼白的臉色,跟中午被人拿長刀對準時,是一模一樣的懼怕神情。

他根本沒想到,翟似錦會來找他,或者說,翟似錦會在這個時候來找他。

“郡主,抱歉讓你受驚了。”他指尖還殘留着一些血污,拱手行禮時特地拿帕子擋住。

翟似錦深呼吸了一口氣,見到他沉篤的熟悉面容,心裏的慌亂頃刻間減退不少,“宮中有旨,讓我來廷尉署跟你做個口供,複述一遍今日壽宴上發生的事情。”

陳熠輕輕颔首,修長的腿邁在她前面,與她保持了一些距離,“這裏說話不太方便,郡主請随臣去別的地方。”

翟似錦随他去了他時常辦公的地方,房中寬敞整潔,案上多是卷宗文書。他讓她坐着稍等,去隔壁側間換了身衣裳。

等他回來已是兩刻鐘之後,翟似錦坐在椅子上有些打瞌睡,眼前一個模糊朦胧的身影走近來。

“我以為你就把我撇在這兒,獨自下職回家去了。”翟似錦埋怨道。

陳熠沐浴過後,身上有股淡香,伸手給她遞了塊手帕,盯着她額頭沁出的薄汗,語氣帶着幾分自責道:“是臣的疏忽,剛才吓到郡主了。”

作者有話要說:  開始給陳熠披馬甲,皇帝正式加入fff團,開啓扒馬甲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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