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翟似錦以為陳熠就是送她到門口, 不料瞧見他還轉身吩咐費康去牽馬。
“不用你送我去宮裏, 快回去陪陳慈吧。”
陳熠頓時舒眉笑了,偏頭瞧見府前四下無人,伸手摸了摸她的頭,指腹揉着柔順的青絲,說出的話也含着淡淡的笑意,“前兩日廷尉署走水卷宗被毀一事, 我今日要進宮找陛下負荊請罪, 所以不是專程送你,你別多想。”
翟似錦吓了一大跳, 忙後退躲開, 微瞪着他道:“說話就說話, 動什麽手,叫別人看見怎麽辦?”
“誰看見了?”陳熠站在石階上望她。
翟似錦不贊同地撇了撇嘴, 擡着下巴指向馬車旁背過身去的燕燕。
陳熠朝她再次伸手,替她捋了捋耳畔的碎發,“她轉過去了, 看不見了。”
這一次翟似錦沒躲, 盈盈杏眸迎着陳熠略深沉的視線, 什麽話也都沒說。
陳熠低低喟嘆了聲, 瞧見費康已經将馬牽來,他收回手,低聲說了句,“郡主等等我。”
翟似錦有些分心, 沒聽明白,“等你什麽?”
陳熠的視線觸及到她眼裏的疑惑,微微一愣,旋即心間溢滿了甜頭,道:“等我解決完那些事情,就向陛下求娶你。”
翟似錦:“……”
雖說已經明确答應了陳熠,可他這樣堂而皇之地提及,翟似錦心裏哪能沒點兒波瀾。
“燕燕在那邊等我,我就先過去了。”
不及陳熠再說什麽,趁着臉色還沒徹底失控,翟似錦忙轉身先上了馬車。
陳熠随後送她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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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宮門口,兩人湊巧遇見了趙奕。
“還真是巧啊,孤也是要去拜見母後,今日表弟蕭琮進宮來了,孤去瞧瞧他,似錦,咱們順路便一起吧。”
翟似錦對他話裏提到的蕭琮有些印象,而且是不太好的印象,她理也沒理趙奕,半晌才緩緩哦了一聲。
趙奕又看向陳熠,眼神裏很是不贊同,“孤也不是說你,只是陳熠你是不是做得有些過分了,你跟似錦還尚未婚嫁,如今這樣黏黏膩膩的算是什麽?”
陳熠臉不紅心不跳,聲音沉沉道:“臣此次進宮,是為找陛下負荊請罪的,至于和郡主,剛巧順路走一走。”
趙奕默了一會兒,心說他見識過千般人,陳熠這點心思怎麽瞞得過他?
不過話說回來,他總要在翟似錦面前給陳熠留點面子的。
趙奕清了清嗓子,道:“既是負荊請罪,就別笑得這麽開心了,最近父皇他心情煩得很,你小心他惱了直接動手打你。”
上次他與長寧帝為了争執剿匪的事情挨了揍,陳熠可是在邊上瞧見的。
陳熠聞言微微颔首,輕垂眼睑,道了聲好。
翟似錦便跟趙奕一起去到景陽宮,還未踏進殿門,裏邊就傳來一陣歡快的說笑聲,想也不用想,趙奕口中說的那位表弟将蕭皇後哄得很開心。
翟似錦對蕭家的事情知道得不多,但是對等會兒進去要見到的蕭琮,她不由輕嘲了句,“舅母和蕭家向來不怎麽親近,怎麽今日那蕭琮就進宮來找舅母了?莫非蕭家有了麻煩,特意來宮裏求人的?”
趙奕并不否認,一面擡腳邁進殿門,一面對翟似錦寬慰道:“他跟着岑将軍一道進宮來的,人都走到景陽宮了,母後也不能将他趕走不是?走吧,瞧瞧他去,你與他已經有七八年沒見過了吧,一會兒你們打聲招呼,你就去找宜樂玩,眼不見心不煩。”
翟似錦點點頭。
等兩人進了正殿,蕭皇後坐在鳳座上,不知剛在說到哪裏,将她哄得笑容滿面,不遠處趙宜樂牽着趙保寧在玩。
“似錦給舅母請安了。”翟似錦面朝蕭皇後行禮,頓了下,又轉過身,朝下首那位一身意氣風發的少年屈膝行禮,“似錦見過蕭公子。”
蕭皇後揮手免了她禮,“快坐快坐,剛巧蕭琮今日進宮,你們許久未見了吧。”
翟似錦渾身不自在,讷讷地點了點頭。
趙宜樂見翟似錦來了,立即起身牽着趙保寧過來,趙保寧直奔翟似錦懷裏。
“表姐,抱。”
翟似錦把趙保寧抱起來,借此避開蕭皇後的話題。
蕭皇後也看出來了,不想為此生出嫌隙,只看向趙宜樂道:“似錦是來找你的吧,保寧沒吃早膳,估計這會兒餓了,你和似錦帶她下去吃點東西墊墊肚子,等會午膳你們再回來。”
趙宜樂微有一愣,看了眼翟似錦。
好嘞。
反正她和翟似錦都不喜歡那個什麽蕭琮,能避開自然最好。
翟似錦抱着趙保寧,維持住面上的微笑,起身告辭。
趙宜樂帶着她們去了東暖閣,一路上翟似錦若有所思,趙宜樂喚了她好幾聲,她全無反應。
“表姐你想什麽呢,這麽出神?”趙宜樂嘀嘀咕咕,“你要不還是把保寧放下來讓她自己走吧,你這樣心思不寧抱着她,別等下子兩人一塊摔了。”
翟似錦把趙保寧放下來,指尖不甚觸及她滑嫩的臉頰,一時覺得好奇又戳了戳,觸感軟得跟剛出爐的糯米糍似的。
趙保寧年紀小,不懂她這樣是在做什麽,只顧睜着滴溜溜的雙眼望着她。
還是趙宜樂勸了勸翟似錦,“表姐你輕點兒,別戳疼保寧了!”
翟似錦悻悻然收回手,嘆了口氣。
趙宜樂帶着她安置下,又喚了素鈴去禦膳房端碗素粥來,給趙保寧墊墊肚子。
“表姐你府上怎麽樣,隔壁還在折騰麽?”
她随手拿起針線簍子裏的一只鈴铛,用紅繩穿起來,幫忙系在趙保寧的手腕上,趙保寧高興得手舞足蹈,随着動作,銀鈴叮當發出脆響。
趙保寧用另只手揪着鈴铛,甜甜地笑,“謝謝三皇姐。”
趙宜樂回頭,瞥見翟似錦還在愣着,“表姐你今天怎麽回事啊?”
翟似錦擡手揉了揉煩躁的眉心,默了默,半晌才道:“哦哦……翟家啊,康氏走得匆忙,翟致遠還傷心着呢。”
趙宜樂早就覺得她今天不太正常了,想到剛才從正殿回來時,宮女悄悄八卦的話,她不由凝神詢問翟似錦道:“聽說剛才是陳廷尉送表姐來的?”
剛才宮門口有很多人看見了,趙宜樂要是想打聽,随便找個人都能問出來,翟似錦沒必要否認。
“早上我有事去找他,結果被晉陽侯耽擱了時間,也沒顧得上跟他說話,就趕着進宮來見你,剛好他也要進宮,就順道了。”
趙宜樂聞言挑眉,恍然大悟道:“果然是這樣啊……其實表姐你不用太過擔憂陳廷尉的,父皇他現在只是正在氣頭上,等什麽時候火氣消了,陳廷尉自然又能被父皇重用了。”
翟似錦随手将桌上的蜜餞罐子打開,聽着趙保寧在旁邊蹦蹦跳跳手腕間發出的銀鈴聲,她含下一顆糖漬青梅,舌尖都是酸酸甜甜的味道。
趙宜樂也伸手撚了一顆去吃,聲音有些含糊不清道:“不過這事兒皇兄說不簡單,陳廷尉在朝中樹敵太多,前兩日廷尉署卷宗被毀一事,怕是要叫陳廷尉遭受好大一頂罪名了。”
她說的事情有些嚴重,都是翟似錦尚未來得及去設想過的,現在聽在耳中,她臉上流露出幾分擔憂來,“舅舅要重責陳熠?”
趙宜樂道:“廷尉署那麽多卷宗被毀了,多大的事兒啊,往日朝廷裏那些對陳廷尉有仇怨的,這次可不是抓住機會了。聽皇兄說,光是太極殿裏請求父皇嚴懲廷尉署失職之罪的折子,就堆了這麽高呢。”
趙宜樂用手帕接住吐出來的梅子果核,雙手張開比劃了個半人高的高度。
翟似錦知道她在誇大其詞,但想起先前在醉仙居裏陳熠和趙奕的口風,廷尉署那把火,估計也是長寧帝派人放的。目的應該是不想讓她查到長寧元年戶部的案件。
現在朝臣抓住機會想要拉陳熠下馬,長寧帝會怎麽解決這件事?
火是他放的,罪名要陳熠去承擔?
趙宜樂只是今早聽趙奕提了一嘴,給翟似錦擺道起來也只能說個大概,弄得翟似錦的心裏七上八下,反倒更加擔心陳熠如今的處境。
捱到午時,蕭皇後派女官來催,翟似錦陪着大家吃了頓午膳,全程心不在焉,直到蕭皇後擺擺手,說自己有些困乏,讓他們跪安。
翟似錦旋即長舒了一口氣,起身行禮告退。
趙奕和蕭琮亦是離開內殿,剛要邁出殿門時,趙奕叫住了翟似錦,“表妹。”
翟似錦臉上的笑意很淡,“皇兄有何事?”
趙奕掃了眼身側吊兒郎當的蕭琮,知道她不喜旁人這般模樣,當下也就将她拉到一旁,低聲長話短說,“午膳之前,劉公公那邊派人來跟孤知會了一聲,說父皇大發雷霆,停了陳廷尉的職,責令他回家閉門思過一個月。”
意料之外,偏偏又是意料之中。
翟似錦的心瞬間涼掉半截,神情恍惚離開景陽宮,身後燕燕追着她,想安慰她幾句,卻又不曉得該怎麽開口。
翟似錦停在一處宮牆下,擡眸看了一眼,不知不覺竟然走到了太極殿外。
如往常一樣,殿外挂着幾只鮮豔的紅燈籠,被風輕吹起明黃的花穗子,還有偶爾進出殿中的內侍或是大臣,周圍是大內禁軍,各個腰持長刀纓槍,肅然得閑人勿近。
不多時,太極殿殿門被推開,從裏邊走出來烏泱泱的一群大臣,其中有道靛青色官服的男子,目光瞥到這邊,直直擡步走來。
“郡主在這裏做什麽。”
李謙臉上溫和地笑着,笑容之下,泛着一絲絲陰沉的冷意。
像是被壓抑許久,終于翻了個漂亮的身,如今再站在翟似錦面前,仿佛他穿着一身官服,就能揚眉吐氣似的。
“不過一月未見,郡主為何用這樣的眼神看着我,這就不認得我了?”李謙斜斜挑着眼,身側有路過的宮人,故意湊上前朝他問好,餘光卻在對面翟似錦的身上打量。
“李謙……我現在該叫你什麽,郎中大人?”翟似錦輕扯嘴角,無視周圍人的打量,滿是譏諷地道。
聽聞幾日前,他向長寧帝進獻神醫,長寧帝龍顏大悅,提拔他為戶部五品郎中,比他親爹李毅的戶部主事還高兩階。
宮裏多是見風使舵之人,這廂是趕着上前巴結,連翟似錦的面子都不顧了。
燕燕臉色變得快,趕緊用身子擋在翟似錦面前,拒絕那些人的打量。
翟似錦眼神略頓,伸手捏了捏燕燕的胳膊,讓她退到身後去。
李謙接着剛才的話,道:“郡主乃金枝玉葉,身份貴不可言,從前顧着陳廷尉的薄面,在下對郡主怒不敢言,如今陳廷尉已被陛下停職,郡主怎麽還對在下這樣冷淡。”
翟似錦覺得自己大概就不該把李謙殺人的罪證還回去,就該捏在手裏,時時刻刻讓李謙擔驚受怕,恐懼身敗名裂的滋味。
作者有話要說: 诶嘿~
情場得意,職場失意(不是!)【不用上班了,就能更好的談戀愛了啊哈哈哈哈是這樣的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