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一回合便敗下陣來
“那個,我的意思是,您老人家有什麽事兒需要召喚我們至此?有話可以好好話的,不用親手綁架這麽麻煩。”
許是華青弦的态度讓那印地安酋長覺得有些意外,他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不過,那眼神太兇殘,刷刷刷地就跟紅外線似地在她身上掃來又掃去。就在華青弦感覺他即将要撲上來将自己撕成碎片,生吞活剝了的時候,那印地安酋長又開口了:“是你兒子?”
“嗯!”
老老實實地點頭,華青弦下意識地又将小羿摟得更緊了,萬一,這老怪物發狂了的話,她也不知道以不能擋住。好在,她這小身板雖然肉不多,但骨頭也夠啃,實在不行,也只能……
“親兒子?”
“親兒子。”
繼續老實地點頭,華青弦下意識地将小羿撥到了自己身後,随時做好了,迎接吃人惡魔的準備。
“你确定?”
挑眉,華青弦的口氣頗有些意外:“您這是什麽意思來着?我未必連自己兒子還能搞錯?”
聽到這話,那人似是失了全身的氣力,一下子便垮了下來,便是連那眼底的精光,也都在傾刻間消散于無影。他用昏黃的眼珠悲傷地看了看華青弦身後的華羿,沮喪道:“所以……我真的……認錯人了?”
那人卸下了一身的殺氣,華青弦也終于松開了緊抓着兒子的手。不過,看那人一臉的絕望,華青弦不由腦中一動。雖還是有些害怕,但還是鼓起勇氣問了一句:“這位,大……大爺……您說認錯人了什麽意思?”
“他,很像我家主子。”
愕然聽到這麽驚人的答案,華青弦先是一愣,而後腦子便飛快地運轉了起來。說來也怪,她腦子裏屬于笙華郡主的那部分記憶都很清晰,除了她落水之後的那幾年,那幾年的記憶,總好像斷斷續續,朦朦胧胧的。她甚至完全不記得自己是怎麽生下這兩個孩子的,也完全不記得自己怎麽就出了府,怎麽就來了吊子溝。
但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她也完全不記得孩子的爹是誰。
要說其它的也就罷了,可是,這麽重要的事情,笙華郡主都不記得,卻也是讓華青弦有些意外的。不過,意外歸意外,不管這個男人是什麽時候和笙華郡主勾搭上的,也不管笙華郡主是怎麽會忘記這個男人的,只要能找到他,那麽一切也都會真相大白。
所以,反應過來後的華青弦,此刻也完全顧不得那人的吓人模樣,立馬便激動地湊了上去:“艾瑪!像就對了,搞不好那厮是他爹,快說快說,他在哪裏?”
這事兒沒法子讓人不激動啊!雖然華青弦并不是嫌這兩孩子太累贅,可要不是那貨,笙華郡主也不會落到這步田地,她雖然不是正版的笙華郡主,可也有義務好好的養大她的兩個孩子。如果能給孩子們找回親爹,姑且不論他抛棄她們的理由,至少,也能還孩子們一個圓滿的家,那她算功德圓滿了。
“死了。”
似是很艱難,但那人到底還是回答了華青弦,只是,這兩個字一出口,華青弦又抽了。所以,希望又破滅了,害她白開心了一場,還以為要解開這‘千古’之迷了呢!結果……算了,想來這倒黴催的郡主估計也就這命了,唉!
“那,他姓甚名誰家住何方?就算他死了,您也給我個話吧!說不定哪天我要帶孩子回去認祖歸宗的。”
“如果他是你的親生兒子,就不可能是我的小主子。”
那話她其實也只是随口一說的,可沒想到人家這麽大反應,于是,華青弦翻了翻白眼,道:“那可不一定啊?都像成這樣了,要不是他生的,誰會相信啊?”
“我說不是就不是。”
那人突然便發起脾氣來,聲音也越來越大,被莫句其妙地吼了一通,華青弦連害怕也忘記了,激動反噴道:“不是你把我們都抓來幹嘛?”
“……”
那人似是覺得理虧,瞬間便瀉了氣,卻只是不肯認,還悶悶地別開了頭去只拿個後腦勺對着華青弦。華青弦覺得他挺好‘欺負’,于是又打趣道:“老頭兒,你脾氣可得改改,萬一小羿真是你家小主子,哼哼!那我就是你們家主母,你現在兇我,萬一有天我那個啥了,有你好受的。”
一聽這話,那人似又被挑起了骨子裏的刺,張牙舞爪道:“哼!想做我家主母,你沒那個命。”
“嗬!你還瞧不起人了是不是?我可是……可是……”好吧!她真的不能說,而且,她這幅模樣要說自己是個郡主,人家還不得笑掉大牙?哪有她這麽慫的郡主的說?
“帶他走吧!即不是我家小主子,留他也無用。”
“這麽晚了你讓我們走哪兒去?外面黑咕隆咚的不說,還到處是狼叫聲。”這老頭兒,太不像話了。就算綁票失敗了,好歹也該有點職業操守啊!不說把她們親自送下山去,至少也該等天亮了再讓她們走吧?現在讓她們走,是嫌外頭的狼崽子吃的不飽,要幫它們加餐麽?
“天一亮你們就離開。”
說完這話,那人又深深地看了小羿一眼,終還是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山洞。
——
天水推門而入之時,阿十正小心地幫小顏掖着被子,他溫柔的動作看得天水眸光一滞,不自覺地,便多看了小顏幾眼。
“回來了。”
阿十的聲音淡淡地辯不出情緒,唯有眸間的冷然讓天水感受到幾分壓迫,他抱拳,恭敬道:“門主,找到她們了,在北山後的一個山洞裏。”
“為何不直接帶她們回來?”
垂眸,天水的聲音一低:“那邊障氣太重,有幾個兄弟都暈倒了,根本就進不去。”
“帶我去看看。”
“門主,您的身體……還沒好……”
“萬物相生相克,那邊既然有障氣林,一定會有解障之物,本尊若不去,你們又如何進得那裏?”世人皆知駱惜玦乃隐醫的傳人,是大晉的神醫,可誰也不知道,駱惜玦這個大晉神醫,還有個對外不宣的師兄,那便是蒼穹門門主。
“可是……”
“帶路吧!”
說罷,阿十起身要走,方行至門邊,又不放心地看了看床上的小丫頭,吩咐道:“天火,替本尊看着她。”
一語出,原本藏在房頂的某人瞬間哀嚎出聲:“門主,這,這不好吧?”
阿十回眸,一個眼神煞來,不輕不重,不冷不熱,可天火還是激靈靈地打了個顫。
——
将華青弦和小羿送至山腳,一身野人扮相的某老頭臭着一張臉不舍地看了小羿好幾眼,這才轉眸又看向華青弦,沉聲道:“好好照顧他。”
“老頭兒,你真的不打算告訴我小羿他爹是誰麽?”
怪老頭似是未聽到華青弦的聲音,只是繼續道:“從這裏往前直走,半個時辰你們就可以到家了。”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不要對任何人提起你見過我的事,否則……”
知道再問下去也不會有什麽結果,華青弦終于放棄了追問,改翻了他一白眼道:“我都不知道你是誰,怎麽跟人家提?”
“走吧!我只能送你們到這裏。”說罷,那人便龍行虎步的去了,華青弦看着他那略顯佝偻的背影,雙眸亦不自覺地微微眯起。
華羿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怪老頭,直到他蒼老的背影徹底消失在他的面前,他才輕輕扯了看華青弦的手,問:“娘親,他是誰?”
“不知道。”
“他真的知道爹爹在哪裏麽?”
“不知道。”
“娘親,他還會不會來找我?”
“不知道。”
一連得了三個不知道,華羿抿了抿小嘴,神情複雜道:“娘親,他好可憐……”
可憐麽?也許吧!
只是,這樣一個身懷絕技的高手,為何為隐居山林做了野人?他真的只是認錯了人麽?還是說,小羿的身世,遠比自己想象中還要神秘和多?
——
回家之前,華青弦是這樣以為的。母子倆消失了一夜,家裏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等她們突然回來,衆人會蜂湧而上,拉着她們又笑又哭的,告訴她們,她們擔心得嘴角起泡,一夜未睡。
回家之後,華青弦是這樣看到的。母子倆消失了一夜,家裏頭無人問津,等她們突然回來,沒等到熱情的擁抱和淚水,卻等來了蘇且丞派來的官差衙役。
“華娘子,跟我們走一趟吧!”
将小羿朝自己身後一撥,華青弦處變不驚道:“要是我不去呢?”
“那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帶走!”
拿她一人,卻來了五個衙役,領頭的一人一聲領下,另四個就齊齊上來要抓人,華青弦自知不敵,連退三步大喝道:“慢着。”
似是沒料到她單薄的身體裏能發出這樣有氣勢的聲音,那幾個衙差倏然一驚,竟是真的不敢再動。華青弦見她們暫時被自己給唬住了,又氣勢骠悍地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們這是強搶民婦。”
背在身後的手,拼命地給小羿打着手勢,她相信自己這聰明兒子會懂她的意思。
“華娘子,我等是奉了公文來拿你的,何來強搶民婦一說?”
斜眸,冷冷掃過眼前的幾個衙差,華青弦言詞冷徹,眸帶寒霜:“我犯了什麽錯?要你們官差來拿我?”前世裏,她也是見過幾分世面的人,穿到這裏後只是沒想要擺她那‘天後’譜兒,如今,眼看着別人就要欺負到她的頭上來了,她那一身的悍氣,便是藏都藏不住了。
那幾個衙役哪裏想到一個農家小寡婦身上會有這般強大的氣勢,只一個眼神,便讓他們心虛到不敢直視。只是,蘇縣丞親口吩咐下來的差事,他們也不敢不應,雖然膽寒,但仍是粗着嗓子道:“犯了什麽錯你跟我們去趟衙門便知。”
聞聲,華青弦也不說話,只淡淡瞅着那放話之人,一雙厲眸,帶着幾分愠色,竟似能穿透人心。那人被她這麽一瞧,冷不丁出了一身冷汗,翕動着嘴唇方要再放狠話,華青弦卻已是又慢聲開口:“我跟你去。”
那人聽華青弦松了口,心中大喜,正要讓自己的手下去鎖她,華青弦俏眸微斜,又是一記眼刀殺來:“我自己會走。”
聲落,華青弦拂袖微揚,率先而走。那五個衙差為她的氣勢所伏,竟是一路乖乖地跟在她的身後。全然沒有注意到,華青弦身邊的小男孩是何時離去,又去了哪裏。
——
華羿跑到村長家的時候,小顏正坐在村長家的大炕上吃饅頭,一聽說華青弦被官差抓走了,當時便吓得哇哇大哭。村長一聽,亦覺事态嚴重,他雖是個糊塗人,可也明白華青弦不可能犯下什麽大事,又想到前幾日到他們村裏來了兩趟的蘇府馬車,心裏也有了些數。
只是,對方畢竟是蘇縣丞,他一個小小的村長,又能怎麽辦?
正為難間,驚覺身邊的兩個孩子都不見了,村長一驚,連忙追了出去,一直追到北山腳下,卻突然不見了兩個孩子的蹤跡。村長覺得奇怪,又四下找了好一陣,眼看着實在是找不着,村長擡眼望着北山一嘆,終還是垂頭喪氣地回了村。
卻說,小羿和小顏從村長家出來後,一路奔着北山而來,小羿覺得阿十定是在山裏找娘親和自己,所以目标很明确,小顏雖不明就理,可跟着哥哥她也沒什麽好害怕,所以也吭哧吭哧地跑着,剛跑到北山腳下,天火突然出現在兩孩子的面前,二話不說,一手一個,撈着兩孩子便閃到一旁的大樹上去了。
然後,他們一起看着村長沒頭沒腦地找人,又看着村長一臉失望地離去,直到村長最後走遠了看不到身影,小羿才扳開天火捂住他嘴的口,惡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啊!”
未料到小羿會突然出口,天火被咬了個正着,瞅着手掌上的兩排小月牙印,他氣得眦牙咧嘴着直叫喚:“小子,你屬狗的啊?”
聽到熟悉的聲音,小顏扭頭一看,認出是那天在樹上見到的天火,立馬笑成了一朵花:“包子大叔,是你喔!你可真厲害,你怎麽知道我和哥哥是屬狗的?”
樹很高,小羿臉色有點白,但還是隔着天火緊緊抓住了小顏的手,疾言厲色道:“小顏,不要和陌生人說話。”
“他不是陌生人,他是包子大叔,他吃過娘做的包子呢!”
聞聲,小羿冷冷又看了天火一眼:“有一天家裏丢了四個包子,不會就是你偷的吧?”
“我怎麽可能偷包子?都說了那是你們爹給我的,給我吃的好不好?”
從未見過天火,小羿自是不敢輕信于他,可是,聽完這句話後,他原本緊張的小臉,霎然便輕松了不少。這人提到過阿十,那就代表着是‘自己人’,雖然不明白他和阿十有什麽關系,但,看在他們一家救過阿十的面子上,應該不會加害他們,只是有一點,他不得不提醒:“阿十不是我爹。”
“嗬!你現在倒是不肯認了,平時叫得可歡。”
挂記着娘親的安危,小羿不欲與他多說廢話,只反問道:“你為什麽抓我們上樹?是阿十派你來的?”
“算是,也不算是,不過,如果你對我态度好一點的話,我說不定也能帶你去尋他。”
僅僅只是猶豫了那麽一小會兒,華羿突然便似開竅了一般,緊緊抱住了天火的大腿:“英雄,請你帶我們去找阿十吧!”
噗!這孩子……他只是随口說了句讓對自己态度好一點,犯得着這麽誇張麽?英雄,他,嚴重地覺得自己暫時還承受不起這兩個字啊!
“行了行了,你也跟她一起叫我包子大叔吧!”
“那你是答應帶我們去找阿十了?”
天火沒有說話,只是揚了揚眉,而後,重新夾起兩個小娃娃,提足運氣,飛嘯着尋他們門主而去。
——
入山之前,阿十是這般說的:萬物相生相克,即有障林,那便一定有解障之物。可當他真的入了北山深處,他才發現,這裏的障林根本就不是天生的,而是後天人工栽植而成,是以,莫說是解障之物,便障林之外,甚至連蟲蟻都尋不到一只。
“門主,可有解?”
擡眼望去,只見重巒疊嶂的綠林幽幽,輕霧氤氲間,仿佛披上了一層薄薄的白沙。那般美景,本該憑欄獨賞,但,此時此刻,阿十的眸底,卻隐隐起了愁色:“秋葉障本不是中原所生的樹木,可北山深處被植了這麽大一片,你們居然一無所知,天水,你們太讓本尊失望了?”
自創立蒼穹門以來,他自以為已做到了極致,想盯的每個人都能被盯上,想殺的每個人也都能被殺死,就算是江湖中或真或假的那些獨門消息,也大多出自蒼穹門人之手。他真的覺得自己做得夠好了,也正因為這份自滿,讓他漸漸失去了該有的警惕,如若不是誤來到這個小山溝,如若不是華青弦母子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出了事,或者,他還會繼續自滿下去。但此時,他看着眼前的秋葉障林,一顆心,卻直直沉到谷底。
“門主,是屬下疏忽了?願受責罰。”
北山本就是窮鄉僻壤之地,蒼穹門在此雖有分堂,但卻并未安置太多的人手,一來是覺得沒有必要,二來是覺得這裏也不會有什麽值得他們‘挖掘’的東西,可如今,明前這個事實也響亮地給了天水一記耳光,讓他明白了自己的還不夠好,也讓他明白了掉以輕心的後果,便可能是讓人打的措手不及。
“你是阿玦的人,要罰也該是他罰,本尊不動你,但,你也該讓你的屬下好好查一查這個北山了。”
天水被批的臉色灰敗,竟是半響直不起頭來:“是屬下無能。”
提點得夠了,阿十也不再責問天水,只神容清冷道:“以這些障樹的樹齡來看,至少也該有二十年了,用二十年的時間植下這片秋葉障,為了什麽?天水啊!看來這山裏藏着好東西呢!”
聞聲,天水青灰色的眸底閃過一絲了然,忙道:“就算是鏟平這片秋葉障,屬下也要為門主打開通往山裏的門。”
“不用了,本尊服過凝止丹,無礙。”倒也不是阿十狂妄,只因凝止丹乃駱惜玦親手研制的解毒靈藥,服下一粒後,便是那鶴頂紅也能解去一半的毒性,區區一點障氣,自然也不在話下了。
一聽這話,天水大駭:“不行,屬下不能讓您獨自涉險,您身上餘毒未清,根本就無法使用內力,萬一在裏面遇到什麽,屬下就是萬死也難辭其咎,所以……”天水在那邊苦口婆心,喋喋不休,阿十卻很有先見之明,直接摸出一粒凝止丹便扔進了他的口中。
這個天水啊!什麽都好,就是腦子有點木,他又不嫌命長?為什麽要獨自涉險?
他到底是怎麽想的?
正腹诽間,天火不問自來,左右手還各自夾着一個孩子,阿十一見,危險地眯起了眼,目光倏地黯了下去。
——
駱惜玦趕到西山縣衙之時,華青弦正在挑剔着牢飯難吃。
“太過份了,怎麽能只有一個菜?還是馊了的。”
手裏端着個破碗,華青弦整張臉都擰成了一團,秀挺的眉頭更是扭曲得像兩只毛毛蟲。只是,這樣的環境之下,她沒有哭着說自己冤枉,也沒有求着人家放走她,更沒有哀聲嘆氣地感慨着自己命運,倒是關心起飯菜的質量來了。這樣泰山崩于頂而色不改的态度,卻還真是讓駱惜玦有些刮目相看了。
“看樣子,你适應得還不錯嘛?”
“咦!掌櫃的,怎麽是你?”說罷,華青弦神色一變:“不會吧?你也被抓進來了?犯了什麽罪?”
不得不說,華青弦的思維駱惜玦還有些跟不上,除了那一聲‘咦’字讓他勉強覺得她還有點正常以外,她說的其它話統統讓人無法想象。
這樣淡定?
欣賞地看了她一眼,駱惜玦尚未出聲,便有牢差過來開門,看着自己牢門上的大鎖被除去,華青弦的臉色微微動容,似是想說什麽,卻只是輕輕翕了翕唇。
“走吧!”
“你真是來接我的?”
“不想出來?”
怎麽可能?她又不是犯賤,還有不想出來的道理?
輕快地走出牢門,華青弦巧笑倩兮地看了駱惜玦一眼,眉目間似有波光在流轉,那一眼的風韻,竟是讓駱惜玦亦有些恍神。這個女人,居然明目張膽地對自己暗送秋波,真是……
“唉!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的?誰給你送的信?為什麽你要幫我?你怎麽說服那個蘇胖子放我出來的?他有沒有為難你?花了很多銀子麽……”
“你能安靜點麽?知不知道你很聒噪?”
華青弦非常認真地搖着頭:“不行,你幫了我這麽大忙,我總得知道前因後果才好報答你啊!是不是啊?恩公?”
“你還是叫我掌櫃的好了。”
“那樣叫多生份,叫恩公才顯得咱們關系親密嘛!是不是?”
誰敢和你親密?他還要不要命了?
“舉手之勞,不足挂齒。”
“哪裏的話,這分明是救命之恩,你是不知道啊!那個蘇胖子真是太壞了,他居然為了那麽屁大的一點事就讓官差把我抓來了……”
說話間,二人已陸續走出大牢,華青弦還在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地講述她此行如何如何驚險,如何如何刺激的時候,一直等在牢外的玉娘和大興已是歡天喜地地迎了過來:“嫂子,你終于出來了。”
“玉娘,大興,你們怎麽也來了?”
“說來話長,我和大興本是給桃源樓送魚的,結果,看到官差說要去拿人……”玉娘簡單地跟華青弦說了一下過程,原來,他們聽了阿十的話早早過來給桃源樓送魚,回去的路上卻遇到官差抓着自己上縣衙,他們一路跟到了西山縣衙,打聽好抓自己的理由後便回了夾河鎮找駱惜玦求救,所以才有了現在這麽一出。
華青弦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
“嫂子,他們可有為難你?”
“為難倒是沒有,只是那飯菜可難吃。”
本是焦心得很,一聽這話玉娘倒笑了:“嫂子,都這時候了你還有心說飯菜難吃?”
“這有什麽的,反正我都出來了,心情好的很。”說罷,她又笑笑回首,俏皮地看了駱惜玦一眼:“我欠你一份人情,怎麽着也得請你吃頓飯的,走,跟我一起回吊子溝吧!”
她說得順溜,仿佛根本就沒想過他會拒絕一般,駱惜玦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不用了,吃頓飯我還犯不着跑那麽遠。”
“唉喲!誰說只是吃飯了,讓你去吊子溝還有其它事。”
從聽完玉娘所說的那一段話開始,華青弦心裏就跟明鏡似的。玉娘和大興是什麽人,駱惜玦又是什麽人,不可能就憑大興一句話他就巴巴的陪着他們上衙門救人的。而且,救的還是她這個和他壓根就沒有任何關系的人,這說不通。而且,他只是一個大夫,蘇縣丞居然就看在他的面子上把自己給放出來了,這,更加沒有道理,除非,他的身份遠比自己想象中牛叉,又或者,他的背後,有讓蘇縣丞忌憚的什麽東西。
是什麽東西呢?會與自己有關麽?
“你能有什麽事?”
“治病啊!給我那賠錢相公治治病。”
阿十來吊子溝也有一陣子了,一個拉肚子就吃掉了一百五十兩的銀子,這事說出去恐怕誰也不會信。可事實偏就是如此,而且,阿十吃的藥都是出自保和堂的,她來抓的那一次也是駱惜玦親自抓的,這中間,真的沒有什麽貓膩?這兩人之間,真的沒有什麽‘奸’情?不管別人信不信,她反正是不信的。
“拉肚子那位?”
她還沒挑明阿十得的是什麽病呢!他又知道了?拉肚子,好一個拉肚子。
“對,就他。”
她明明亮亮的眼睛,仿佛暗夜中的星子,閃爍着睿智的光芒。駱惜玦又看了她一眼,只是,說出來話也很直接:“我的出診費很高。”
言外之外,他覺得她付不起錢。華青弦倒也不覺得難堪,只輕輕撞了撞他的胳膊,道:“唉喲!談錢傷感情,咱們關系都這麽親密了,你還跟我提銀子呀?”
“自然得提。”
“行,只要你肯跟我回去看看他還有沒有得治,多少錢我都認。”他越是不肯跟她去,她便越發覺得問題,不管阿十那貨是什麽來歷什麽身份,這一回,她一定要搞清楚。
想都沒想,駱惜玦直接搖頭:“不去。”門主的病怎麽樣他比誰都清楚,去不去也一樣,何必浪費那個時間?
“唉!你怎麽回事,說話不算話啊?”
“一千兩。”說出這三個字,見華青弦一臉不解,駱惜玦又好心地補充道:“我的出診費。”
聞聲,大興和玉娘沒有出聲,只是同時打起了哆嗦。
“……”
靠!一千兩?搶銀號也沒有這麽快的好不好?
駱惜玦沒有撒謊,他的出診費也确實為一千兩。事實上,如果是他看不上眼的人,就算是有錢也是請不動他的,不過,如果是他想要救的,哪怕人家不給一文錢,還要他倒貼藥費他也不在意。只是,這些就不必要對華青弦講了,畢竟,她要請他去看病的那個人,他早已看過了。
“等等,一千兩就一千兩,我給你。”
挑眉,駱惜玦只是不語。華青弦也不看他,只拽了他的衣袖就朝回拉:“走走走,現在就跟我回吊子溝吧!我相公還等着你去救命呢!”
“不去。”
他甩開她的手,表情很堅決。
“這回又是什麽理由?”
“你付得起麽?”
“……”
好吧!算他狠!
打人還不打臉的,他卻專挑她的痛處說,她是沒有錢,可是,她卻越來越覺得阿十很有錢。所以方才才會那麽大膽地應下那一千兩,就想着只要能幫阿十治好病,讓他自己掏點銀子付診費總還是行的吧?只沒想到這個駱惜玦這樣難纏,想來想去,也只有一個理由了。他根本就是認識阿十的,所以才會故意避而不見。
“真的不跟我回吊子溝?”
“不去。”
華青弦俏眸微閃,目光之中已是多了幾分讓人難以捉摸的狡黠:“那行,我跟你回保和堂。”
看着這樣的華青弦,有那麽一刻,駱惜玦還以為是自己看花了眼。這個女人的眼中,有太多讓他難以捉摸的東西,似是看得清,又似完全不理解。她完全沒有必要去管門主的死活的,反正她們也從來就不是真的夫妻,可是,是什麽理由讓她寧可花掉一千兩卻還是要救門主一命?
喜歡上門主了?還是,她已經發現了什麽?
猶豫了一陣,駱惜玦最終還是妥協了,在讓她去保和堂和自己去吊子溝之間,果斷地選擇了後者。
一路無話,幾人很快便回到了吊子溝。剛進屋,小羿和小顏便撲進了她的懷中,她左親一口右親一口,笑眯眯地問:“想娘了吧?”
“娘,你回來就好了,我們都擔心死了。”小顏畢竟是女孩子,一開口便流下兩行淚來,華青弦心疼得不行,忙摸着她的頭安慰道:“沒事,沒事,娘不是好好的回來了麽?”
小顏還是害怕,說話間抽抽嗒嗒的:“可是娘,她們不會再回來抓你吧?”
“不會的,他們不敢。”說罷,華青弦朝他倆身後一看:“怎麽就你們兩個人?阿十呢?”
“娘,阿十病了,還吐了血。”
小羿小心翼翼地說着,眼光卻不自覺地落在了華青弦身後的駱惜玦身上,然後,他又說了一句:“阿十說,要是有個長得很美的病秧子過來的話,就讓去房裏找他。”
長得很美的病秧子?
好,很好,這個形容很好很強大,只是,華青弦一扭頭,卻發現駱惜玦臉色不太好。
“我去看看他。”
他悶悶地開口,留下一臉錯愕的衆人,頭也不回地去了新屋。
可是,他怎麽知道阿十住那間?他長透視眼不成?華青弦越發地覺得阿十和這厮有奸情了,只是,一想到阿十的病,華青弦又不自覺地擰起了眉。會找來駱惜玦,其實是她想試探一下阿十的虛實,可是,阿十居然吐血了。難道,他平時說的都是真的?他真的生病了,而且病的很重很重很重?
華青弦不淡定了,要跟進去看個虛實,可駱惜玦卻在屋裏上了拴,于是,華青弦只能守在屋外焦急地等啊等啊等……
——
一進門便看到門主的衣角上還有殘留未幹的血漬,駱惜玦看得直擰眉:“門主,值得麽?”
雖然,他很清楚門主鑽研醫術不如他那般癡迷,但他自己的身體他自己該清楚,這麽博命,只為了一個認識了不過一個月的女子,駱惜玦想不通,也不能夠理解。雖然,見過華青弦兩次後,他結她的印象也大有改觀,但,畢竟只是一個帶着孩子的寡婦,配他們門主,實在是高攀太多了。
某人懶洋洋地挑了挑眉,将手裏把玩着的某物扔向他,這才不緊不慢地道:“你想太多了,我會執意進山,是為了這個。”
“這是……”
一塊石頭,只是遠比想象中稱手,還有那紋理,那色澤,無一不在刺激着駱惜玦的神經。
半靠在床頭,阿十的臉色很不好,蒼白中透着幾分死灰,只是一雙明目依然烔亮有神:“總算沒有白去那一趟,有這樣的東西在北山,若沒有那秋葉障,怕是早讓人發現了吧!”
掂了掂手裏的石頭,駱惜玦複又問道:“門主打算怎麽做?”
“自然是要報上去的,不過,得由我親自報。”
親自報?駱惜玦擡眸看向床頭之人,門主要回京了麽?
“那兩個孩子怎麽辦?應該知道門主的身份了吧?”
“沒關系,孩子說的話,她未必會信。”說起這個,他也很頭疼,天火那個家夥別的都好,就是太沖動,竟是直接就将兩個孩子帶到了他和天水的面前。雖然,兩個孩子還小,可能看不出什麽,但,以華青弦的精明,只要孩子多提兩句,她怕是不會再相信自己了。不過,那個女人應該一早就猜到了什麽的吧!
阿玦不置可否,只提醒般說了一句:“恐怕沒有門主想的那麽簡單,如若不然,她也不會執意要我來此。”
“你可以不來的。”言至此處,阿十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言外之意,他真的很沒用,做一點事情結果還拖了泥帶了水。
駱惜玦眉一揚,直白道:“不來,她就要住到我的房間裏去。”
“……”
還真像是那個女人能說出來的話,住到阿玦的房裏麽?那怎麽行?
“你來了也好,我還有東西要交給你。”說罷,阿十自懷中掏出兩張圖紙,鄭重地遞給了駱惜玦。
接過,只看了一眼,駱惜玦的目光便微微震動起來:“這是……弩?”
“那個女人随手畫的東西,她說是從小說話本裏看到的。”說到這裏,阿十竟不自覺地微微笑了,圖紙上畫的分明是改良過的弩,而且還是五連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