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脈脈此情訴
轉眼又是三年的時光流逝。六月初的天氣已經略有些暑意了,晴好的日子裏,到了晌午外面很是曬人。因此除了母後閑暇時我會進宮去看她陪她說說話,有時會去薛顗府上跟兩位嫂嫂交流女紅的花式與繡針手法外,如果沒有事我基本都不會出門。
應昨日之約,我去見了兩位嫂嫂。聊得正在興頭上時,玉兒走了進來,對我三人福身行禮後說道:“公主,剛剛辛安來過,說是驸馬爺下朝回府了,正找您呢。”
我來薛顗府上薛紹是知道的,這麽急着找我回去難不成是出了什麽事情?“辛安可說了驸馬找我何事?”
“這倒沒有。他只說驸馬爺沒看見您就立刻派他到這裏來找了。”玉兒搖頭到。
“依我看啊不是有事,而是驸馬爺想見公主了。公主您還是趕快回去吧,別讓驸馬爺着急了。”
“我看也是。這成親都六個年頭了還如此恩愛,真是鹣鲽情深,讓人好生羨慕啊。”
兩位嫂嫂一唱一和的取笑讓我頓時羞赧起來。局促間我站起身告辭道:“兩位嫂嫂,我先回去瞧瞧,改日再來讨教刺繡之事。”說罷便帶着玉兒匆匆離去。直到聽不見兩位嫂嫂的竊笑聲了我臉上的熱度才稍稍褪去了些。
剛一踏進府中的前院,我的雙腿就被人抱住了。随即一個稚嫩的童音傳來:“姑姑,你可算回來了,三郎都等您好久了。”
低頭一看,年方三歲的隆基正可憐兮兮的看着我。我頗感意外地蹲下身問他道:“你怎麽會在這裏?誰帶你出宮的?”
“若真是誰帶他出來的倒還好辦。”我話音剛落,薛紹就走了過來,看着隆基搖了搖頭,滿臉的無奈之情。
我一頭霧水:“什麽意思?三歲的小娃娃還能自己走到這裏來不成?”
“你自己問問他吧。”
我轉而看向隆基,這個小鬼頭正沖薛紹調皮地吐着舌頭。見我看着他,忙是憨憨地笑道:“姑姑,我是自己躲在姑丈的車裏出宮來的。”
“你膽子也太大了。要是被你皇祖母發現了,受罰的時候有的你苦吃。”我大吃了一驚,除了驚訝他擅自出宮的行為,更是因為難以想象一個三歲的孩子居然有這樣缜密的心思,連薛紹都瞞過去了。
聽我這樣說,隆基一臉委屈:“父皇成天不是上朝就是去醉竹園待着,皇祖母也不理我。我想出宮來找姑姑你玩他們又不讓,我只好這樣做了。”
這話聽得我心軟了。這孩子貴為皇子,可惜沒能出生在好的時候。從小喪母已經夠可憐的了,兄弟幾個又只有他一個人留在了長安,孤獨無趣自不必說。八哥的性子溫和,不會像七哥那樣與母後頻頻起沖突,二人之間倒也相安無事,可到底不會再如從前那般。以致這些年來八哥的性子越發安靜,對隆基自然是顧不上了。母後因着八哥的緣故,對他的孩子也并不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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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基是我看着長大的。雖然只有三歲,卻是天資聰穎,不似別的孩子那般淘氣。我進宮時總會去看看他,陪陪他,以致他對我最是親厚。可我怎麽也沒想到他竟會為了出來見我這般膽大包天。
“你啊你讓我說你什麽好呢?這樣放肆大膽,姑姑小時候都不敢呢。”不忍心責備什麽,我輕輕點了一下隆基的額頭,當做訓誡過了。
“那……我可以留下來玩一會兒嗎?”孩子終究是孩子,分辨不出我有沒有生氣,隆基嘟着嘴問我到。
我站起身,故作嚴肅地說道:“你既然是躲在你姑丈的馬車裏偷溜出來的,自然應該問過他的意思。他同意了你才能留下來。”
聽了我的話,隆基趕忙向薛紹求助了:“姑丈,我能留下來玩一會兒嗎?”
薛紹哪裏會拒絕一個孩子的請求,即是回答:“來都來了,哪能趕走呢?不過,下不為例!”
“是,三郎知道了,多謝姑丈。”隆基立即破涕為笑,對着薛紹信誓旦旦地保證到。
“姑姑,我新學了一套劍法,我表演給你看啊。”
隆基拉着我往裏院走,我回頭看了一眼薛紹,他的笑中滿是父親看孩子的慈愛。我心中一動:他也與我一樣,将對胤兒的哀思寄托在了隆基身上。
宵禁前,宮裏派了人來接走了隆基。他一開始還不願意離開,直到我們跟他說會盡快進宮去看他他才依依不舍地回去了。
梳洗完畢,我回到卧房,關好門去到了正在燈下看書的薛紹跟前,笑望着他。他将目光從書本挪到我的臉上,不明所以地問道:“怎麽了?”
“你今天真的沒有發現隆基躲在你的馬車裏嗎?”我想過了,隆基再聰明也只是個孩子,以薛紹的細心他是絕對瞞不過的,除非薛紹有心帶他出來。
薛紹并不否認。他放下書站起來,像是想到了什麽,微微一笑:“被你猜到了。雖說冒險了一些,但那孩子自幼可憐,我不想讓他失望而已。好在母後并未怪罪。”
料薛紹是想起了胤兒,我伸出手環住他的腰際,靠在了他的懷中。他的手撫過我的發絲,緩慢而輕柔。月輝輕盈鋪陳,我二人相擁無言。
良久後,聽得薛紹長長嘆息了一聲,我有些擔心地開了口:“薛郎,你怎麽了?”
薛紹緩緩道:“令月,大哥那裏以後能不去就盡量不要去了。”
不明白薛紹怎麽突然提出這樣的要求,我仰起頭看着他疑惑不解地問他:“為什麽?”
薛紹溫柔一笑:“今天是因為隆基來了才匆忙之間喊你回來,可我早就想每天一回府就能夠看到你。”
薛紹的回答讓我想起了兩位嫂嫂的取笑,不由一陣臉紅心跳。“我不過是與兩位嫂嫂說說話,你……”
“你若是想找人說話,我可以從睜開眼起陪你一直說到就寝;你若是覺得待在家中無聊,我可以陪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總之令月,你答應我,大哥那就別去了,與兩位嫂嫂也不要太親近了。嗯?”
我依然不明白薛紹為何如此,想要說些什麽他卻收緊了手臂,對我近似許諾地再一次叮咛到。看着他滿是期待的雙眸我拒絕不得,暫時按捺住心頭疑慮笑着點了頭,應道:“好,我不去便是了。”薛紹這才放心地與我去歇息。
第二天,早朝時辰将近薛紹還沒有起床的意思,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推了推他,提醒了一句:“薛郎,再不起來早朝就趕不及了。”
薛紹沒有動身,反倒握住我的手放在胸口。“我昨天說過要一直陪着你的,令月你忘了嗎?”
“可是這早朝不去沒關系麽?”枕邊人的神色愈是淡然無波,我心頭的疑慮就越來越重。
“如今的朝廷少了我不會損失什麽,去與不去都沒關系。我昨天已經跟皇上與母後告了假,想在家多待一段時間。”
我再也忍不住了,即是坐了起來,一瞬不瞬地盯着薛紹問道:“薛郎,到底發生什麽事情了?你昨天突然不讓我去大哥家,今天又說告了假不去早朝,是不是母後為難你了?”我能想到的只有這一點。
薛紹也坐起,微笑着搖了搖頭:“我是你的夫婿,母後怎麽會為難我呢?我只是看到隆基想到成親這麽久了,我們還沒有真真正正地過過只屬于我們兩個人的日子。令月,不要想太多了,我就是想多陪陪你。”
“是嗎?可我總覺得你是有事情瞞着我。薛郎,我們是夫妻,有什麽事應該一起擔當,你告訴我好不好?”我并不能相信薛紹的話。他越是這樣輕描淡寫我反而越是不安。
薛紹想了想,繼而說道:“你這樣問我,我覺得眼下倒還真有一件迫在眉睫的事需要我們一起解決。”
我以為我勸服了薛紹,立即問道:“什麽?”
薛紹湊到我耳邊,柔聲道:“我們也該再有一個孩子了。”
沒想到薛紹說的會是這件事,我一下子窘迫地漲紅了臉。聽到他在我耳邊的輕笑,我才回過神來捶打了他一下,嗔怪道:“我誠心誠意地擔心你,你倒好,反而趁機拿我打趣。”
薛紹一本正經地替自己辯白道:“令月,我是認真的。”說着就要吻上來。
我的手覆在薛紹的唇上,四下看了看,猶疑道:“現在可是白天,不好吧。”
薛紹拿下我的手握在掌心,笑道:“時辰還早,況且你我是夫妻,有什麽不好的?”
“但是……”
我仍是有些猶豫,薛紹卻不再讓我多言,以唇封住了我接下去的話。我很快淪陷在他的深情糾纏中,再不去想其他。
雖是六月時節,一室春光旖旎。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