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七夕·報複

【你是不是喜歡我】

簡小世子自暴自棄地趴在軟枕上, 晃着腦袋氣哼哼, “還沒見過上趕着給人塗藥的,還、還是塗屁股!”

平王殿下面色平靜,心下卻狠狠壓抑着不斷翻湧的不明情緒。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 為何獨獨對這只小耗子另眼相看。甚至, 頂着對方明晃晃嫌棄的眼神, 執着地給他……塗屁股。

平王殿下好想鄙視自己。

簡小世子伸出小白胳膊,丢了一顆豆子到嘴裏, 含含渾渾地說道:“說,你是不是喜歡我?”

平王殿下手一頓, 心劇烈地跳了一下。他緊緊咬着牙關, 有些喘不過氣來。

簡小世子咧開嘴,露出滿口豆渣子,“哈哈哈哈……吓到了吧?哼, 我跟你說, 你可別對我太好, 小心我拉上你一起斷袖子!”

平王殿下抿了抿唇, 在心裏大聲地警告自己——這只邋裏邋遢、傻裏傻氣的小耗子, 誰喜歡誰眼瞎!

坊間一直謠傳平王殿下是斷袖, 其實真的只是謠傳而已。

當年,秦淵的兄長仁帝即位之後發覺勢頭不對, 便找了個由頭把他送去了嶺南。秦淵為此生了很大的氣,以為是仁帝做了皇帝之後忌憚他,便堵着氣走了, 同時還偷走了仁帝最喜歡的女官。

誰知才到嶺南一年,便傳來仁帝駕崩、秦盛即位的消息。秦淵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兵士都集結好了,打算殺回永安,然而,小少爺的存在和仁帝的秘信讓他不得不冷靜下來。

秦盛為了安撫他,一字并肩王的封號沒有剝奪,嶺南軍印也沒有不自量力地收回,甚至還大加封賞。即便如此,秦淵卻從來不理他的昭令,整整十年,一次都沒回過永安,只在嶺南小心經營,十足地成了個土皇帝。

能得到這樣的結果,不得不歸功于仁帝的苦心謀劃和精心布置。

至于為什麽會傳出斷袖的消息,一來是因為剿匪之時秦淵當庭杖殺過一個女細作;二來是十年來他身負仇恨,實在無心女色。

于是,在有心人的推動下,便漸漸地傳出他傾心男色的謠言來,這樣一來,就更沒有體面人家的女子願意嫁作平王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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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之前,秦淵于此并不在意。

然而,小世子的一句話,卻讓他心裏翻起驚濤駭浪——莫非,他真的是斷袖?

平王殿下看向顧飛白,肩寬腿長,劍眉星目,的确是個标致的長相,然而,只要一想到他脫下衣服趴在床上的情景,平王殿下差點沒吐出來。

視線轉到秦老九身上,平王殿下沒控制住自己,直接吐了。

左膀右臂雙雙一呆,“主子莫不是病了?”

林明知連忙把住秦淵的手腕,沒等他拒絕,便得出了結論,“實火旺,多憂思。”

“怎麽治?”顧飛白連忙問道。

娶個媳婦就好了……

林明知眯着眼睛微微笑着,嘴上卻說:“簡小世子的事盡快查出來,王爺的病便能好去一半。”

顧飛白恍然大悟——原來王爺是憂心他們辦事不利!頓時無比自責。

于是,顧飛白便叫上海晏、河清以及某家兄弟,幾乎全體出動,千方百計地打入了後宮之中。

就在太子殿下還在細細籌劃着如何向皇帝證明他和簡浩的清白時,平王府衆人已經找到了那個白臉太監。

好在,他并沒有被辰妃滅口。

并非辰妃不夠狠,而是她身邊的人不夠忠心,再加上小太監有個靠得住的“幹爹”,這才叫他逃了出來。

然而,前腳剛逃皇宮,後腳便被顧飛白捉了個正着。

這人是個十足的軟骨頭,平王殿下冷着臉往他跟前一站,刑具都還沒拿出來,他便一五一十地招了。

正是因為“幹爹”的存在,他知道得可真不少,何人主使,都有誰參與,用得什麽藥,目的為何,秦淵叫人一一核對,竟是分毫不差。

當然,僅憑小太監的說辭和他們私下查訪,并沒有切實的證據,然而,又能怎麽樣?

平王殿下只想替簡小世子出氣,不需要向任何人澄清,有沒有證據,又有什麽區別呢?

七月十五,中元節,宮中有祭祖之禮。

辰妃近來事事順遂,不由便多飲了幾杯,發起癫來。

她本就是舞姬出身,年近四十依然注重身材保養,功力雖不比當年,卻也更添幾分成熟韻味。

一曲霓裳之舞,着實迷了衆人的眼。

秦盛近年來沉迷丹藥,少近女色,此時見到辰妃薄紗遮身、面容豔麗,不由想起當年初遇之時,一時間心思蕩漾。

他把舞動的美人拉到近旁,拍拍那把軟如靈蛇般的細腰,啞聲道:“去你殿裏,等朕。”

辰妃心頭大喜,臨走之前,還示威般看了皇後一眼。

皇後唇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一雙能透的眼睛瞄向滿庭金盔金甲的飛龍衛,嗤笑一聲——不自量力!

十分熟悉的尖叫聲,從景辰宮正殿傳了出來。

皇後帶着一幹宗親匆匆趕到的時候,好巧不巧地看到寬大的拔步床上,四具糾纏在一起的白花花的身體。

其中一個,竟然是個太監!

如此惡心的畫面,叫人幾欲作嘔。

皇後心頭一震,饒是早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也不由地遍體生寒——她着實沒有想到,對方會做到這種地步。

皇後反應過來,當機立斷。

兩個侍衛一個太監砍斷手腳、割了舌頭,亂棍打成肉泥。

辰妃牢牢綁了,圈入冷宮,等待皇帝親自處置。

其餘目擊者除宗親外悉數喂了啞藥,送到偏遠的別宮裏。

前後不過一盞茶的時間,曾經享盡獨寵的辰妃娘娘便從高高在上神壇,落入肮髒污穢的泥溝。

不知秦盛是心軟還是氣極,最後還是去看了她一眼。

辰妃聲淚俱下,抓着秦盛的衣角,嘶聲叫喊:“陛下,臣妾是冤枉的,臣妾是冤枉的!”

秦盛甩開她滿是血污的手,鐵青着臉,拂袖而去。

他當然知道她是冤枉的,就像他知道七夕那晚太子也是被冤枉的那樣。

然而,這不重要,太子令他臉上蒙羞,他可以将他禁足,抹去知情者;辰妃發生此等醜事,自然也是同樣的處理方式。

唯一不同的是,太子是兒子,辰妃是妾室,兒子犯了錯尚有彌補的機會,而妾室毀了名聲,便再無翻身之日。

二皇子來看望辰妃,首先不是心疼她面容憔悴、身影冷清,反而是責怪她的不小心。

辰妃壓下心中的苦澀,懇切地解釋道:“皇兒,母妃是冤枉的,連你都不相信嗎?”

二皇子氣急敗壞地說:“兒臣相不相信有何關系?重點是父皇相不相信!萬幸,父皇沒有因此牽連于我……”

辰妃心下一涼,瞠目結舌地看着自己養了二十餘年的兒子,顫抖着雙唇,說不出話來。

二皇子聞着冷宮之內陰濕的氣味,眉頭直皺,他略略坐了片刻,便扔下手上的東西,居高臨下地說道:“母妃,就當是為了兒子着想,你便在這裏好生待着罷,等着父皇的‘恩賞’吧!”

說完,便掩着鼻子,匆匆離開。

辰妃看着這個無比熟悉的背影,一下子癱坐在地上。

二十年來,她作小伏低處處算計是為了誰?沒成想,卻養出一個如此薄情薄性的白眼狼!

心如死灰,不足以形容她此時的境況。

目睹了這一切的顧飛白和海晏二人就着月色,慢慢悠悠地往平王府走。

顧飛白忍不住感嘆道:“這個二皇子真不是東西,對自個兒親娘都這麽狠!”

海晏笑笑,意有所指道:“更狠的恐怕是景仁宮那位。”

顧飛白挑挑眉,“皇後?”

海晏點頭,“為了除去眼裏的沙子,不惜引狼入室,難道不算狠麽?”

顧飛白剛想點頭,猛地反應過來,“你說誰是狼呢?”

海晏毫不猶豫地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顧飛白,甚至還指了指平王府的方向。

顧飛白晃晃腦袋,哼道:“不管怎麽說,這次若是沒有皇後搭手,咱們的人還真不那麽容易混進去。不過嘛,既然進去了,想要再擇出來可就難啰!”

海晏回頭望向皇宮的方向,眯了眯眼——從他們踏出嶺南的那一刻,平王府這匹狼便早已決定入主永安,勢不可擋。

***

第一個耐不住性子胡亂蹦噠的螞蚱往往會第一個被打死的。

平王殿下聽完屬下的彙報,不動聲色地喝完一盞茶,便一言不發地消失在了平王府。

別說顧飛白等人,就連某家兄弟都被他留了下來。只有某一默默地跟了上去。

他心裏清楚得很,如果不是主子需要一個人守門,就連他都不會帶。

唯有林明知,搖着紙扇,但笑不語。

——後院那些千裏迢迢從嶺南運回來的甜酒,估計很快就要派上用場喽!

公主府,簡小世子的小花房。

簡将軍機靈地直起身子,藍瑩瑩的眼睛警惕地看向門口。等到看清平王殿下的身影,便識趣地跑了出去。

平王的視線被地上那只呼呼大睡的小耗子吸引。

此時簡小世子正趴伏在地上,身下墊着白白軟軟的毛毯子——對,就是從平王府順過來的那條,兩只小爪子放在臉頰旁,頭上頂着兩只銀灰色的小毛耳朵,睡得正香。

難得的,乖巧,可愛,惹人憐。

前不久剛剛說過的話依然回響在耳邊——這只邋裏邋遢、傻裏傻氣的小耗子,誰喜歡誰眼瞎……

平王殿下捂着心口,默默地說道:是的,我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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