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回憶

沈忘州發散地想。

或許鲛人曾經救過鲛岳仙宗的初代祖師爺!

祖師爺感念恩情, 就把仙宗命名為“鲛岳仙宗”,并且執着地追随鲛人,代代傳下來萬年前上古四神争鬥的真相, 讓弟子們和他一起追随……

沈忘州覺得他找到真相了。

說不定鲛人與師祖胤淮也相識, 甚至……是胤淮的師父!

不然怎麽解釋胤淮憑空出現的修真界第一人身份。

胤淮可能一直和鲛人修行,游歷于三界,之後也是鲛人讓胤淮去救霖澤真仙的,因為鲛人不想出面。

至于胤淮收下司溟做弟子,可能也是鲛人授意,因為小鳳凰觊觎司溟的內丹。

他們怎麽可能讓那只禿毛醜鳳凰得償所願。

沈忘州完成了完美的邏輯自洽, 暗暗給自己點頭。

“今早失蹤的是男嬰還是姑娘?”季寒溪問店小二。

“是霧鈴鎮劉富商家的孫子,昨晚上偷偷辦的滿月宴,誰想到後半夜就不見了,家裏傭人找了一宿,早上風聲就傳到了咱們廣鈴鎮……

“這惡鬼吃人,可不管你是劉富商還是孫富商,孩子爹娘怕是也要沒了, 可憐喲!”

“之前沒來過什麽仙人道士高僧的驅邪麽?”沈忘州問他。

店小二可惜地搖頭, 看向他們的目光頗為同情:“怎麽沒來過,但這些善人死的一個比一個慘,據說還有修仙的大人呢,不也是白白送了命。”

“城裏的人也有想逃走的,全都暴斃荒野!被發現的時候屍體都快被啃爛了,這肯定是惡鬼發出警告了啊!這下誰都不敢走了, 只能祈禱自己別被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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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我說幾位大人, 你們還是走吧,我看你們年紀輕輕, 可別……”

秦雨忽然開口,恹恹打斷小二的話:“男人不成婚就不會死。”

“這位客官說得不對!男娃年滿二十還不成婚的,就會突然着了魔似的發瘋,殺父殺母殺兄殺弟,見人就殺!”

這是逼着人成婚呢。

活下來只有兩種辦法,一種是成婚後不要孩子,另一種就是生下女嬰或者八字極陰的男嬰。

不過看那幾個城鎮消失的速度,想來第一種也是不可能的。

畢竟古時講究延續香火,斷了香火不比要了他們的命輕。

師兄弟對視一眼,心裏有了數,賞了小二幾兩碎銀将人打發走了。

“如果是冥界作祟,這樣明目張膽地把人擄走,還殺了無數修者……這些邪物的實力不容小觑。”

遇錦懷斟酌片刻,繼續道:“此行,或許并不适合二代弟子歷練。”

季寒溪颔首:“我去與幾位師叔商議,你們告訴二代弟子留在客棧不要外出,或許我們已經被盯上了。”

集了這麽多陰邪怨氣的鬼,殺幾個築基期小弟子太容易了。

而且修者的身體和內丹更為滋補,那些二代弟子就是最好的獵物,

他們四個裏,沈忘州與季寒溪都即将突破元嬰,秦雨和遇錦懷稍差一籌,但也是金丹頂峰的實力,一起行動對付元嬰期修者也可輕松一戰。

但帶上二代弟子,瞻前顧後下,若是遇到麻煩,怕是都要交代了。

“師叔若是同意了,”遇錦懷看着桌面上的地圖,點了點霧鈴鎮幾個字,“我們就先去霧鈴鎮劉老爺家查看一番,寒溪覺得如何?”

“可以。”

季寒溪去找師叔商議,沈忘州三人分開回到自己的房間等消息。

沈忘州已經收拾好加班的心情整裝待發了,季寒溪卻帶回來一個“師叔讓我們再休息一日”的消息。

沈忘州看着門外神情淡淡的人,皺眉費解:“師叔們怎麽想的,昨日怎麽不說,是出事了還是單純想給我們放個假?”

他白起得這麽早了。

“師叔讓我們養傷,”季寒溪目光掃過沈忘州的臉,漆黑的瞳孔稠得像墨,聲音輕緩了些許,“今天不要出去玩鬧,你剛使用了碎魂流螢,好好休息一日,明日早晨……我讓錦懷叫你。”

聽季寒溪這麽說,沈忘州才想起來他百寶囊裏的養魂烏。

他立刻取出來,遞給季寒溪:“還你,昨天就說過了,碎魂流螢的反噬都讓……那個神秘人幫我擋住了,我一絲傷都沒有受。”

季寒溪視線落在沈忘州掌心,眼神微暗,嗓音低沉:“這種事不要同我置氣。”

沈忘州跟不上他的腦回路,半天才道:“不然這樣,我們去找霧極師叔,他如果說我沒事,你就把養魂烏拿走。”

他實在不想和季寒溪産生什麽聯系,而且更讓他覺得奇怪的是——今早他發現,季寒溪與江照雪居然睡的是兩間房!

都已經從斷寒仙境出來了,甚至去了趟絆殄邸了,這兩人莫不是還沒有生米煮成熟飯?他的穿書可以讓劇情崩成這種地步麽?

走神的功夫,季寒溪已經繞過他走了進來,沈忘州以為他可能要說什麽正事,回身帶上了門。

但季寒溪只從腰間的金魚束中喚出一顆水潤漂亮、像桃子一樣的果子,遞到他面前時,濃郁香甜的果香撲鼻,沈忘州眼前似乎都清亮了一瞬。

“我在絆殄邸找到的往生果,你若不喜歡養魂烏的味道,就吃了它吧。”

沈忘州本想說你為什麽不給江照雪,他那麽菜才應該吃了這些東西保命。

但眼前忽然一陣沒來由的模糊,腦海中針紮似的痛起來,他整個人支撐不住地晃了晃。

季寒溪瞬間扶住了他,掌心貼在他心口,醇厚靈力陣陣滲透進心脈,語氣罕有的嚴厲:“有暗傷為何不說?是不是碎魂流螢造成的?”

沈忘州卻聽不清他的話了,一段不屬于他的記憶強行擠進了大腦,像用電鑽劈開頭骨。

這滋味着實不好受,像是眨眼間逼迫你記住一整部電影的劇情。

要裂開了。

……

眼前一黑,場景陡然轉換,周圍變成了一個遍地青翠的地方。

牌匾上題的“玄燼庭”三個字提醒沈忘州,這是季寒溪在鲛岳仙宗的住處。

他看見小了一號的“沈忘州”面色踟蹰,在玄燼庭門外猶豫着,幾度想進去又收回了腳步。

少年桀骜俊朗的臉上神情愈發低落遲疑,垂着頭捏緊手指。

沈忘州恍然,他又來到了原主的回憶裏。

潛意識告訴他,這是在“季寒溪用稻草人欺騙原主一起看星星”後的時間段,起了那樣的沖突,原主并不敢直接進去找人。

就在沈忘州想喊一聲“你別去了”的時候,玄燼庭的大門被從裏面推開了。

一行意氣風發的弟子從裏面走了出來,口中叽叽喳喳地說着什麽,沈忘州再去看“沈忘州”時,發現少年不知何時已經躲到了門口巨大的梧桐樹上。

而那群正對着他的少年,仿佛他是空氣般從他身體裏穿過,沈忘州也聽清了他們的話。

“這次歷練大師兄居然找到了‘玲珑果樹’,還冒着生命危險為我們摘回了這麽多玲珑果!”

“傳聞玲珑果樹周圍有數十條巨蟒把守,就算是大師兄也不可能全部殺光,這麽危險還要幫我們摘果子……大師兄待我們真好!”

“嘿!你懂什麽!大師兄怎麽會打不過那幾條小蛇!”

“玲珑果吃了後可穩固靈識,對日後的修煉大有益處,不過……你們說,沈忘州能有麽?”

“他有個屁!大師兄最不喜歡他了,他有什麽臉過來掃興!”

沈忘州眉頭一皺,真想一嘴巴子扇死這群嘴欠的狗崽子。

他望向樹上藏得極好的少年,這才看見“沈忘州”手裏緊攥着的東西,是一小瓶丹藥。

他用力吸了口氣,血壓狂飙。

別的弟子來這裏都是找季寒溪讨要玲珑果的,只有這傻孩子,是擔心季寒溪摘果子時受了傷……

也不想想,季寒溪的地位,怎麽會缺一瓶丹藥呢。

看着那群狗屁弟子走遠,沈忘州提氣輕身,跳到“沈忘州”身旁的樹杈上,皺眉看着咬牙握拳渾身緊繃,也掩不住眼底失落的少年。

他嘆了口氣,忽然理解了“沈忘州”的心思。

又不傻,怎麽不知道對方不缺他的關懷。

但又怎麽放得下心。

……

沈忘州陪着他從晨光微熹一直坐到夕陽落幕,期間見到了少年紅了的眼眶,委屈的眼神,和一次次望向玄燼庭的目光。

那眼神雖然難過,卻也是閃着光的。

沈忘州數不清第幾次擡手揉了揉少年的發頂,但透明的掌心總是穿過去,半點安慰都無。

一直等到月亮高懸,沈忘州才看見玄燼庭的大門再次被推開。

少年的眼睛倏地亮了,比天上的月亮還要幹淨。

許是覺得這麽晚了,除了季寒溪不會有人在玄燼庭了,他直接從樹上跳了下去。

太過緊張,落地時還踉跄了一下。

下一瞬沈忘州直接罵了句髒話——季寒溪是與江照雪一同出來的。

接下來的場面他不忍多看。

但出于不忍留“沈忘州”一人的複雜心情,過了會兒他也跟着跳了下去,站在“沈忘州”身旁,擰眉看着對面的兩個人。

江照雪牽着季寒溪的衣袖,掩唇驚訝道:“忘州,怎麽這麽晚了還在這兒,而且樹上好危險,跳下來也容易砸到人……吓死我了。”

“沈忘州”面色不快地瞪着江照雪,像護食的小狗,絲毫不會掩飾。

少年季寒溪冷淡地只看了他一眼,便将江照雪擋在了自己身側,牢牢護住了。

語氣陌生至極:“有事?”

少年眼裏的光熄滅的很快,攥着瓷瓶的手指繃到發白。

沈忘州這次沒忍,一步擋在了“沈忘州”身前,罵了句髒話。

但他只是個透明人,說再多做再多都改變不了記憶中的事。

“沈忘州”鼓起勇氣說出了那句“大師兄,你有沒有受傷”,得到的回答自然是“與你無關”。

江照雪屢屢煽風點火,季寒溪照單全收,冷言冷語間處處諷刺,少年被氣得面色發白卻又說不清楚,明明是來關心送藥,最後狼狽離開時卻像是落荒而逃。

不要說那顆忐忑期盼不敢奢求的玲珑果了,就連那瓶厚着臉皮找霧極師叔求來的丹藥,都遠遠地滾落進草叢,無人問津。

沈忘州靠在翦緋庭的窗邊,隔着空氣給哭到打嗝依舊咬牙忍着不出聲的少年順氣。

明知對方聽不到,還是自言自語地問。

“你和季寒溪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麽,他對你這麽不好……”

周圍只有“沈忘州”攥裂木窗、咬牙隐忍的聲音,眼前逐漸染上一層薄紗。

沈忘州以為這次的記憶要結束了,剛欲閉眼,撐着窗沿的少年忽然回頭看向他。

“沈忘州”眼眶通紅地搖了搖頭,嗓音沙啞,茫然委屈地低聲道。

“我不知道。”

沈忘州落在他臉頰,想要幫他拂去淚痕的手,忽地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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