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看你沒開火,家裏剛煮的小米粥,就着餅吃吧。”那少年幹巴巴地遞上來一大碗熱騰騰的小米粥,也不怕燙,就那麽直接端着。

白春笙看到少年白皙的手指都被燙紅了,立刻從門邊的架子上扯過來一條幹淨的抹布,墊在手上将那一大碗小米粥接過來,臉上卻滿含笑意地招呼少年進屋。

“我叫白春笙,前幾天剛從水裏上來,什麽都不懂,也沒見過世面,讓你見笑了。”白春笙也不知道這水妖原先叫什麽名字,不過,既然外面的人都不認識從前那個水妖,他索性把自己上輩子的名字挪用了過來。

老實說他對自己的名字還挺滿意的,據說是他奶奶在他出生的時候特意請算命的算過的,春生萬物,生機勃勃,不過他爸嫌棄春生這個名字太土了,給他最後一個名字改成了“笙”,據說是種古老的樂器來着,聽着就是個耕讀傳家的有文化的人家!(雖然他們全家就他文憑最高~)

“無妨!碼頭經常有剛上岸的水妖,你算好的。”少年想到自己還看到過什麽都不穿就跑上岸的水妖,頓時覺得白春笙這樣的水妖真的已經算很好了。渾身上下就披着兩條水草什麽的,真的很辣眼睛啊。

仿佛想到了什麽,那少年頓了頓,微微擡起頭看了看白春笙,有些別扭地張口道:“我是商秋蘆。”

“商秋蘆……這個名字真好聽!”白春笙真誠地誇贊道,雖然他古文閱讀經常不及格,但是聽名字還是能聽得出好壞的,秋蘆勝雪,一聽就是個很有詩意的名字。

“你若有什麽不知道的,盡管過去問我就是了,我在碼頭公房做小工,有事可以去那邊找我。”說完這句話,商秋蘆便離開了。

真是一個害羞的少年。

白春笙就着那一大碗熱騰騰的小米粥,唏哩呼嚕地吃掉了半張大餅,剩下的一半實在是吃不下了,倒不是他不餓,只是那大餅做的簡直能噎死人,和後世那種綿軟的饅頭包子簡直沒法比,雖然這種大餅可能用料更加的敦實厚道,但!資深吃貨白春笙表示,有時候,美食之所以稱之為美食,可不僅僅是用料敦實就稱得上美味的。

稍稍填飽肚子後,白春笙抱着買來的新被褥,在搖搖欲墜的床板上勉強鋪了一張床出來,心驚膽戰地躺在分分鐘就打算散架罷工的木板床上,白春笙發誓,明天就去碼頭那邊的水底下“摸金”去,但凡賺到了錢,第一件事就是把這屋子裏的東西全部換一遍!

聞着空氣裏淡淡的黴味,白春笙度過了上岸後的第一個夜晚。

他有點想家了。

新買的枕頭大概是沒曬過,有點濕濕的,粘在臉上一陣陣的難受。

他才不承認自己哭了呢。

不敢翻身,因為每次翻身,單薄的床板都會發出抗議的咯吱聲,伴随着榫卯松動的聲音,聽着簡直讓人無法入睡,深怕睡着睡着床就突然塌了。

就這樣煎熬到天麻麻亮,白春笙覺得身上有點癢,想了想,反正睡不着,幹脆爬起來,穿上衣服,把自己剩下的所有“財産”牢牢栓在褲腰帶上,打開門,院子裏靜悄悄的,夜空中幾點星子閃啊閃的,漸漸消失在朝霞的光芒中。

空氣裏濕潤潤的,白春笙頓時覺得渾身一松,果然水妖還是得住在水裏才行,等他再多攢點錢,對這個世界再熟悉一點之後,就想辦法看看能不能去找個無人的小島隐居算了,不然每天光是打水洗澡就是個麻煩!那個水井裏的水忒難打!

天還沒亮,魚街已經有好幾戶人家都起來忙活了,有的是賣早點的,有的是做豆腐的,還有的是家裏有人在船上打漁的,都點起了門前的燈籠。

空氣裏飄來豆腐花的香味。

白春笙順着香味找到一家豆腐作坊,沒想到那主人家竟然只賣豆腐不賣豆花,聽到他說什麽豆花更是一臉茫然。

白春笙無奈,只能向店家打聽了賣早點的所在,那早點鋪子賣的也不是什麽美味的地方特色小吃什麽的,卻是十分管飽的雜糧饅頭和大餅,多花一個銅板可以得到一碗雜魚熬的湯,稱不上多美味,只能說不難吃。

畢竟,白春笙現在這個身體可是水妖,在水底下不知道吃生魚活蝦吃了多少年,對于這具身體而言,煮熟的食物就已經算是不錯了。

白春笙留意觀察了一下,這個時間點出來吃早飯的,大多是碼頭上幹活的,急匆匆填飽肚子之後就跑去幹活了。對于這些人來說,早餐的意義不在于多美味,能補充體力才是最要緊的。

吃完早飯,白春笙悄悄走到碼頭下游一處荒僻處,将外衣脫下來,卷吧卷吧藏在石頭縫裏,搬了一塊大石頭遮住,這才摸下水,逆流而上,順着河灘的方向往上游摸去。

在河裏搜尋東西,比在鎮上的小河要困難得多,因為碼頭來往船只的緣故,這裏的水質比小河那邊渾濁得多,水底幾乎看不到東西。白春笙在水底摸了許久,除了淤泥之外一無所獲,只能沮喪起從水底鑽出來,一擡頭,就看到岸邊蹲着一個人。

“鬼鬼祟祟的在那裏做什麽?”王大郎冷然的聲音從岸上傳來。

“額~我是水妖,每天都得在水裏泡幾次,不然渾身都不舒服。”白春笙努力把身體藏在水裏,只露出一個頭來,腳底板踩在淤泥裏,大腳趾的縫隙裏卡了塊小石頭,十分的不舒服,偏偏這個該死的王大郎又是碼頭上“混社會”的,他要想在這裏繼續生活下去,最好是不要得罪王大郎這種地頭蛇,因此不得不忍耐着敷衍他。

好在白春笙找的理由十分正當。王大郎的頂頭上司,那只黑魚精恰好也有這個習慣,不過人家是有錢妖,是不會屈尊到這種髒兮兮的河裏洗澡的,人家洗澡都有專門伺候的人給放好熱水,想泡多久泡多久。

王大郎看了他一眼,和巡邏的人一起離開了。

白春笙急忙鑽到水底,将腳趾縫裏的小石頭給摳了出來,這一摳,白春笙差點激動得大叫一聲!

這、這哪是什麽小石頭啊?

這分明是一個約莫一兩重的銀錠子!

王大郎那個兇神真是他的福星!

白春笙壓抑住內心的激動和雀躍,将銀錠子洗幹淨塞到随身的錢袋子裏,受到這次的啓發,他也不費力潛入水底去尋摸了,直接上腳丫子!先用腳掌把陷入淤泥裏的“小石頭”之類的踩出來,然後再潛入水底去撈出來看,只恨自己沒有帶什麽容器,只能一點點抓上來看,弄的滿身都是泥漿子,終于又從水裏摸出了兩塊散碎銀子和十幾個銅板,外加一塊鴿子蛋大小的好像玉石一樣的石頭。

眼看着快要中午了,白春笙對今天的收獲也挺滿意的,想到那個什麽都缺的“家”,也不敢再耽擱下去了,急忙順着河流游回去,在水裏洗幹淨身子,找到藏起來的衣服穿上,用包着衣服的布毛巾擦了擦頭發,也來不及等頭發全幹了,随意用布條系在腦後,便急匆匆地揣着錢袋子往街上走去。

昨晚從中人那裏拿銅板回來的時候他就覺得自己可能被人小小坑了一把,就像後世的外彙兌換一樣,運氣不好就有可能被不正規的兌換點坑一臉血,所以,今天上岸之後,他并沒有急着去買東西,而是先打聽到了兌換銀子銅板的地方,拿出了昨天撈上來的那塊大一點的沒有印記的銀子,讓老板幫忙兌換成銅板。

今天摸上來的那塊銀錠子底下是有印記的,白春笙不太敢貿然拿出來,決定回去用石頭給砸扁了,把印記砸得看不見了再拿出來兌換,作為一個酷愛看罪案推理劇的宅男,不得不說,白春笙在某些時候警惕性還是蠻高的。

從銀鋪子出來之後,扛着一大袋銅板,白春笙開始了他在異時空的大采購——

先是去木匠店買了一張結實的木床,原來那個是房東的,不好直接丢掉,幹脆拿到外間去拿來堆放些雜物什麽的。又買了一張最便宜的餐桌、四個條凳,兩個小板凳,讓木匠過一個時辰幫忙用店裏的驢車送到家裏。

然後去了雜貨鋪,按照那少年的指點,買了一口儲水的水缸,兩個木桶和一圈麻繩,想到家裏沒有做飯的地方,順便就找老板打聽了一下。

“這還不簡單?我們這裏就有現成的鐵鍋和木制的鍋蓋,你買回去,再去河邊挖些結實的黃泥巴回來,自己壘一個鍋竈就行了。對了,再買個水罐子裝上去,就着燒飯的柴禾,順帶着還能燒些熱水。”那老板熱心建議順便推銷道。

白春笙滿臉黑線,心想我要是挖點泥巴就能自己壘鍋竈,還用得着在這裏請你支招?玩泥巴什麽的,他五歲開始就戒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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