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雖然對兇悍的王大郎有了些改觀,但是,白春笙并無意和這樣的人打交道,扯滿了一麻袋幹草之後,白春笙便急忙趕回去了。

胡老頭已經從井裏打了水上來,在地上重新把他挖來的黃泥巴攪拌了一下,看到他扯了幹草回來,也沒和他客氣,讓白春笙幫忙把幹草均勻地撒在泥巴上,攪拌均勻後,便用他那些工具搗鼓了起來。

白春笙在一邊看了一會兒,覺得幫不上忙,幹脆洗了洗手,回屋裏拿了自己剛才買的幾包糖,挨個去認識新鄰居去了。

商秋蘆白天都在碼頭那邊上工,白春笙把他的那一份單獨留了下來,小院連他一共住了五戶人家,正對着大門的最大的兩間屋子,住的是寡居的婦人帶着她的一雙兒女,大兒子據說在鎮上的書鋪上工,白天,寡居婦人帶着小女兒在家裏忙活家務,閑下來的時候就忙着繡花換錢補貼家用。

“嬸嬸好,我是昨天剛搬來的,我叫白春笙,初來乍到,有做的不對的,請嬸嬸多多包涵,這包糖送給妹妹吃。”白春笙笑眯眯地将那包買呀糖放在桌子上。

或許是白春笙稚嫩無害的一張臉讓寡居婦人放松了警惕,那婦人放下繡花繃,有些拘束地站了起來:“小婦人夫家姓周,白小郎喚我周嬸嬸便可,這是我家小女,小兒在鎮上的翰墨書鋪上工,不知白小郎從何處來?聽口音不像本地人啊。”

“哦,我是剛上岸的,那個,我是水妖。”白春笙有些尴尬地介紹道。

“看出來了,我家先生有幾個學生也是水裏的妖,只可惜學成之後就回家去了,你坐着,幼青,去給哥哥倒碗水來。”

“不用了周嬸嬸,我還要去另外兩家呢。”白春笙急忙推辭道,雖然他很好奇這些人是怎麽看出來他是妖的,不過,這些事情等以後大家熟了再打聽也不遲,現在他還要抓緊時間去其他兩家送禮呢。

“謝大郎這個時候肯定還在碼頭做工呢,你晚間再去吧,他和商小郎白日裏都不在家的,倒是對門的曾娘子,罷了,我陪你走一趟吧,你一個人去,她肯定不開門的。”周嬸嬸站起來,一邊走一邊和白春笙低聲解釋,“曾姑娘從前是富人家的良妾,那家的老爺仙逝後,無兒無女的就被那家的主母給趕出來了,唉!也是作孽,深宅大院裏吃了好多年苦頭,臨走的時候只給了她十兩銀子傍身,連一根銀釵子都不給帶出來,要不是曾姑娘繡的一手好繡活,只怕早餓死了。曾姑娘為人良善,最是小心謹慎的一個人,陌生男子去敲門她是定然不肯開的。”

“多謝周嬸嬸指點!”白春笙點了點頭,寡婦門前是非多,謹慎點也是對的。

果然像周嬸嬸說的那樣,曾姑娘聽到敲門聲,并沒有第一時間來開門,而是在門口謹慎地問了一句“誰呀?”,聽到是周嬸嬸的聲音,這才将門打開,看到周嬸嬸身後跟着的陌生男子,卻小兔子一般地往屋子裏一縮,一雙藏在劉海下的烏溜溜的眼睛警惕地看着白春笙。

“那個,曾姑娘好,我是昨天剛搬來的租戶,我叫白春笙,往後大家都是鄰居了,我來認個門。這包糖送給你吃。”說着,白春笙将包好的麥芽糖遞過去。

曾姑娘卻沒有伸手去接,而是看了一眼周嬸嬸,發現周嬸嬸微微點了點頭,這才接過那包糖,細若蚊吶地道了聲謝。

“曾娘子,今日天氣和暖,你也該出來松散松散,別總是悶在屋子裏,咱們院子裏的人都是好人,不會出去亂說的。”周嬸嬸憐惜地看着曾娘子,這姑娘真是個苦命的,親娘早早地去了,丢下她跟着後娘過活,十五歲被下鄉收租子的地主看上了,要納回去做妾,她後娘貪圖地主家給的五十兩聘禮,毫不猶豫地就把曾娘子給送到了地主家。

沒想到那地主家的老婆子卻是個狠心毒辣的,曾娘子身邊唯一一個伺候的丫鬟都是她安排的,每每察覺曾娘子月事遲了,便想法子磋磨得她流了孩子,一來二去的,那地主見她生不出孩子來,嘴巴又笨,不會哄人,沒兩年就厭煩了,又去捧花樓裏的小娘子去了,等到地主死了,曾娘子和其他幾個被地主碰過的婢女們,全被當家主母給打發了出來。

曾娘子雖然膽小,但也不是笨的,知道她這樣回到家裏,說不定還會被後娘給賣到更加不堪的人家去,索性就拿了錢,悄悄的在鎮上租了房子,靠着給人做繡活勉強度日,雖然清苦,倒也自在。

“不、不了,前日答應了繡房掌櫃的要給人趕制一批繡帕,做好了,下個月的吃用就不愁了呢。”曾娘子細白瘦削的臉上露出一絲淺淡的笑意,送走他們後,迅速關上了門。

白春笙無奈一笑,和周嬸嬸借了他們家的砧板和菜刀,趕緊回到屋子裏,拿出方才買的一塊豬肉,快速剁成肉餡,又切了一碗本地的一種青菜和肉餡攪拌均勻,加入調味料,和面做了三十多個大肉包子,人家胡老伯幫自己壘竈這麽辛苦,總不能一頓飯都不管吧?

他現在的條件是不能做菜,不過,做幾個包子還是可以的。

沒有竈臺,白春笙幹脆厚着臉皮又找到周嬸嬸,借了他們家的竈臺,蒸熟了包子。單獨拿了一個小笸籮出來,盛了六個大包子留給周嬸嬸一家三口嘗嘗。他做的包子很大,一個都有碗口那麽大,普通人一頓吃兩個就差不多飽了。

想了想,白春笙又用剩下的青菜切段,打了兩個雞蛋下去,做了一個簡單的青菜雞蛋湯,那邊,胡老頭的竈臺已經搭得差不多了,過來找他說要先回家去了,等明天白春笙買了鐵鍋再來幫忙裝上。

“胡老伯,不嫌棄的話留下來吃頓飯再走吧?我蒸了些菜肉包子,剛搬來,條件簡陋,不要嫌棄。”

“不了,家裏還有個老婆子等着我回去吃飯呢。”胡老頭推辭道。

“這樣啊,那您等一下。”白春笙讓胡老頭稍等,他急忙跑回屋子,拿了一塊幹淨的布,包了六個大包子送給胡老頭,“胡老伯,這是我自己做的包子,還熱乎着呢,您拿回去和伯母一起嘗嘗。”

“多謝!”那胡老頭大概沒想到白春笙看起來什麽都不會的樣子,竟然還會做包子,而且那包子味道聞起來還很不錯,一張面無表情的臉也松動了一下,勉強擠出一絲感激的笑容,大概是太久沒笑了,看起來有些奇怪。

胡老頭走了,剩下的青菜雞蛋湯就有些多了,白春笙想了想,将鍋裏的青菜雞蛋湯分裝到四只粗陶碗裏,自己留了一碗,剩下的給周嬸嬸送了過去。

“這怎麽好意思?你都給我們那麽多包子了。”周嬸嬸有些不好意思地接過陶碗,雞蛋他們平時也舍不得吃的,只有家裏有人生病,才會去買幾個雞蛋給補補身子,白春笙送菜肉包子過來的時候她就覺得很過意不去了,人家就借用了一下自家的鍋竈,送了那麽多包子,現在連湯都送來了。

“周嬸嬸,您就當幫我個忙,把這些湯吃掉吧,本來是準備給胡老伯吃的,他急着回家,我這湯做多了,裏面放了青菜,隔夜再熱一下青菜就爛了不好吃了。”白春笙笑眯眯地解釋道。

“那嬸嬸就不客氣啦,你那鍋竈還沒搭好,幹脆明天早上也別自己折騰了,我明天多放兩把米,你早上過來吃兩碗米粥,再嘗嘗嬸嬸做的鹹菜饅頭。”周嬸嬸越看越覺得白春笙這水妖真是個好妖,熱情又懂事,可比她那個悶葫蘆一樣的兒子看着讨喜多了。

周嬸嬸的大兒子周茂青是他已故的親爹一手教導長大的,和他爹一樣是個老古板,小小年紀就整天板着臉,一點都沒有小少年該有的活潑淘氣。

“那我也不客氣啦,明天早上我過來蹭飯。”白春笙寒暄了兩句就趕緊回去吃飯了。

他這一整天都忙來忙去的,沒吃過一頓正經飯,這會兒坐下來,腿肚子都有些打顫,拿起熱騰騰的大肉包子狠狠咬了一口,鮮美的豬肉餡,混合着青菜的清香彌漫在唇齒間,頓時幸福的眼淚都快流下來了。

就着溫度适宜的青菜雞蛋湯,白春笙一口氣吃掉了三個大肉包子,實在是吃不下了,只能依依不舍地将剩下的包子放到新買的碗櫃裏,聽到院門被打開的聲音,白春笙跑到門口一看,是商秋蘆回來了。

“秋蘆,我做了菜肉包子,還給你買了一包糖,趕緊的,趁熱吃。”白春笙熱情地用幹淨的碟子裝了兩個菜肉包子,外加那包麥芽糖一起遞給商秋蘆。

商秋蘆大概很少遇到這般熱情的人,一時間有些懵了,直到鼻尖傳來菜肉包子的香味,肚子不争氣地咕嚕咕嚕響了起來。

他一個人住在這邊,每天的三餐都是随便湊合的,今天有些累了,原本是在路上買了兩個餅子,準備回來就着熱水湊合一頓的,現在聞到了香噴噴的菜肉包子的味道,頓時覺得懷裏的餅子索然無味起來。

“謝謝!我明天給你帶魚吃。”商秋蘆接過包子,拿起一個啃了起來,那包糖被他随意地塞到懷裏,肚子上凸起一塊,看起來有些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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