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這壽桃真好看!簡直像真的一樣!”看到端端正正放在桌上的一對粉嘟嘟的壽桃,周嬸嬸和女兒周幼青啧啧稱奇,他們也不是沒見過壽桃,但做的這般精致的卻從未見過。
白春笙做的兩只壽桃約莫足球那般大,形狀優美,桃身從尖到身,用調制好的顏料塗抹,深淺不同,下面是白春笙用發酵過的面團染色做成的綠色的桃樹枝葉,最下端則是染成樹皮顏色的底座,看起來簡直和真正的桃子一模一樣。只不過,凡間可沒有這般大的桃子。
那半摟小魚,被白春笙剖洗幹淨後,腌制了片刻,裹着蛋清和面糊炸得焦酥,一個一個擺成了寶塔的形狀,寓意步步高升。原本他們家那邊的習俗,小孩子生辰是一定要吃年糕的,只可惜這裏沒有賣年糕的,只能用炸小魚代替了。
河蝦做成了一蝦三吃,酥炸的椒鹽河蝦,河蝦豆腐羹、河蝦燒蛋,主食是用河草、鮮蝦肉、豬五花肉、魚肉混合剁碎了做的餡兒包的元寶餃子,寓意團圓美好。
趕在晚膳開始之前,白春笙終于把一桌子菜都做好了,對門的小胖貓不知道什麽時候又偷偷溜到了他們屋頂上,趴着屋檐,目光灼灼地看着那散發着魚肉鮮香的壽桃。
這是他從未吃過的食物。
“三郎,回去洗洗爪子,告訴你大哥,可以開席了。”話音剛落,旁邊曾娘子住着的屋子吱呀一聲從裏面打開了,面色蒼白的曾娘子捧着一對繡工精致的布老鼠,請周嬸嬸代她送去作為王家三郎的生辰賀喜。
“我也沒什麽好東西拿得出手的,唯有這繡活還可一看了。”曾娘子蒼白的小臉露出了一絲笑意,擡頭看了看毛絨絨的小貓咪,“三郎多出來玩玩,別總是悶在屋子裏,你們小孩子家的,多出去走動走動才康健。”
不像她,如今走出這個院門都是一場是非。
白春笙看着心裏一陣陣的難受,在他曾經生活的那個時代,女人離婚喪夫什麽的壓根都不算事兒,像曾娘子這樣溫柔漂亮又顧家的,別說喪夫了,就是離異也有大把的男人追,哪裏像這裏,曾娘子幾乎足不出戶,還時常被人嚼舌根呢,這院子幸虧是通過中人介紹的,一般人家忌諱的都不樂意租房子給這樣喪夫的寡婦,更何況還不算正經妻子,還是個妾!
白春笙沒想到曾娘子不和他們一起去王家吃宴席,一時間有些無措,因為他沒有單獨給曾娘子預備吃的。還是周嬸嬸早就想到會是這樣,笑着說等下開席的時候,王大娘定然會來給曾娘子送飯的,衆人這才帶着做好的吃食去了對門王家。
王大郎家有四口人,分別是母親王大娘,王大郎和一雙弟妹,今天生辰宴的主角,便是王家三郎。雖然衆人都很好奇王家排行第二的二郎去了哪裏,但是,他們還沒和王家熟稔到可以打聽人家家族隐私的程度,因此便只能裝作一點也不好奇的樣子,自動忽略了“二郎”的存在。
王大娘似乎是一只胳膊受過傷,不自然地下垂着,這會兒正坐在院子裏哄着一個七八歲的女娃娃,那女娃娃長得冰雪可愛,雪膚花容,卻有一對毛絨絨虎斑紋的貓耳朵,一雙眼睛有一只是純黑色的,另外一只卻是如碧玺一般的顏色,看着十分詭異。
白春笙頓了頓,仿佛一秒踏入了cos大會現場。
其他人的眼神也刻意避開了那女娃的眼睛,紛紛拿出自己準備好的生辰禮物。王大娘也急忙站起來,張羅着要去給衆人倒茶拿點心吃。
“王家妹子你快歇着,我來吧。”周嬸嬸急忙按住她,帶着周幼青,熟門熟路地在王家的櫥櫃裏找到了茶壺和茶盞,又根據王大娘的指點,在另一個籮筐裏找到了王大郎今早剛買的點心瓜果,盛在盤子裏端了出來,放在院子裏的一方木桌上。
“大郎本該在家中招待大夥兒的,方才碼頭那邊來人,說是有艘貨船出了什麽問題,他過去搭把手,很快就回來了。”王大娘歉意地解釋道,随即一臉感激地看着白春笙,“這位便是剛搬來的白小郎吧?這次我們家二郎的生辰宴真是麻煩你了,大郎也是的,怎麽能勞煩貴客幫忙做宴席呢?”
“不麻煩的,都是些尋常的家常菜,再說了,三郎一年一次的生辰,正好他也喜歡我做的魚蝦,王大哥疼愛弟弟,我羨慕還來不及呢,怎會怪他?”白春笙笑眯眯地捧出了那對壽桃,“這是我親手做的壽桃,裏面混合了魚肉圓子,今日可拿來擺供,待到生辰過去了,明日便可切成片,大火蒸片刻便可拿出來吃了,又或者切片烤着吃也可以。”
“哎呀~這般精巧的壽桃,叫人怎麽舍得拿來吃?”王大娘稀罕地看着那對顏色鮮亮的壽桃,旁邊的王家幺妹已經躍躍欲試地想拿手去摸了。
“阿姌乖啊,這是三哥的壽桃,要讓三哥先吃的。”王大娘輕輕抓住了閨女的小胖手。
白春笙瞬間覺得有些怪異。
按理說,王大郎看起來就是個正常人,按照遺傳學來說的話,沒道理他三弟是只貓,而最小的妹妹卻是長着貓耳朵和一只貓瞳的半妖啊?
難道這三個是同母異父?
暗暗甩掉腦子裏腦補的狗血言情戲碼,白春笙走過去幫周嬸嬸把做好的菜放好,正忙着呢,王大郎回來了,肩膀上還扛着半扇冒着熱乎氣的新鮮豬肉。
“娘,這是大老板賞的肉,大老板還額外賞了咱家三郎二兩銀子。”王大郎口中的大老板,自然是那只黑魚精了,沒想到還挺有人情味的,送的賀禮也是體面又實用的。
“我正想着怎麽回禮呢,大郎你去找些草繩來,把這肉切一下,等下散席的時候,每家回兩斤豬肉的禮。”王大娘悄聲叮囑道。
“知道了娘,這銀子你收起來,留着給三弟買魚吃。”王大郎将袖子裏的銀子掏出來遞給母親,自己扛着豬肉去一邊分肉去了。謝篁和商秋蘆都過去幫忙搓草繩,王大郎看了商秋蘆一眼,沒有說話,接過他手裏的草繩,麻利地将切分好的豬肉挨個系好挂在院子裏,預備等下衆人離開的時候好拿着帶走。
這時候,鎮上酒樓裏,王大郎定好的酒席也送了過來,很樸素的八碟八碗,多肉少菜,雖然不算精致,但對于少食葷腥的老百姓來說,已經是一桌非常豐盛的宴席了。
“家母身體不适,只能去外面定了一桌宴席。”王大郎解釋道,他本人其實并不習慣這樣的鄰裏相處,不過是因為母親喜歡看到他們與鄰裏和睦相處,覺得這樣才活的像個人,他才勉強和鄰居們保持着一個不遠不近的關系,就像一個別扭的大男孩一樣,明明家裏的親戚都不太認識,過年那幾天也要假裝很熟悉地互相拜年。
“這就已經破費啦,”周嬸嬸不贊同地看着擺滿了一大桌的各式菜肴,“這得花多少銀錢啊?春笙今天做了許多菜,你又買了這麽多,一頓怎麽吃得完?大郎你賺錢不容易,家裏老的老小的小,都要花錢,何必如此破費?”
“一頓吃不完,晚上大夥兒還過來吃好了,今年不一樣,我們家三郎十六歲生辰,說不定過了今晚,他就可以化形了。”王大郎冷硬的一張臉上,露出了一絲溫暖的笑容,這一天,他已經等了十六年了。
要不是怕太過顯眼給家裏招來禍患,他絕不會把三弟的生辰宴辦的如此寒酸的。
想到家裏那位世子爺“二弟”,名義上的王府嫡長子,不過是周歲生辰,宮裏從陛下到皇後,再到各宮嫔妃都有精致名貴的賀禮相贈,更別提皇城衆多的王府派系中人,和無數想巴結親王的人家送來的賀禮了,那可真是榮寵無雙啊……
周嬸嬸只是随口一說,實際上,這裏附近居住的人家,十有八九都很怕王大郎,不僅因為王大郎是黑魚精的屬下,主要還是因為這家夥從來不笑,不,他不笑也好,因為笑起來比不笑更可怕,簡直可以止小兒夜啼!
衆人紛紛落座,王大郎取出酒樓裏買的狀元紅,給每個人都斟了一杯,家裏條件簡陋,也沒辦法像大戶人家那般男人和女眷分開坐,索性女眷們擠在一起,男人們坐在另一邊,今天宴席的主角,王家三郎被自家大哥抱在懷裏,王大郎親手用勺子舀了一勺奶白的魚湯,權當是酒,和衆人共飲一杯,發現弟弟不舒服地在他懷裏扭了扭,這才笑着拿了早就準備好的淺口盤子,先裝了一碟魚肉和魚湯給他在一邊慢慢吃。
跟着衆人一起吃了一會兒,白春笙站了起來:“今天還給小壽星準備了長壽面,這面要現下現吃才好吃,王大哥你們家竈臺借我用一下,我去煮面。”
“我與你一同去煮。”王大郎站了起來,帶着白春笙走到自家竈臺前,迅速低聲說了一句“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