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10:0
再次被海邊的海浪打了一臉水後,轟鄉陷入沉思。
他究竟為什麽想不通要來海邊抓魚,話說沙灘上能抓到魚嗎?趁着回潮的時候撿螃蟹還差不多吧。
“貓咪啊。”
“喵。”
金發青年摸了摸自己的口袋,除去剛剛付的早飯錢,還有不少剩餘,“我們回去吧,我給你買小魚幹吃好不好。”
“喵。”
白日已經升空,站在海灘旁的金發青年,肩膀上搭着一只白貓,重新回到了辦公樓。
早上出大樓時,轟鄉斜眼瞟了一眼,[森和會社]。
明明是讀作港口黑手黨的說……
這年頭黑手黨都洗白成為正規企業了呀。
這棟最高的大樓旁還有幾棟比森和會社稍矮一截的大樓,有兩棟甚至還在建設中,不過從建築風格可以明顯看出,它們都是一個系列的。
時隔兩個小時回到港黑大樓門前,轟鄉站在對面的街道上觀察着進出人員。
男男女女都有,他們都穿着工作裝,看起來就是普通的白領。因為在寫字樓裏上班,穿着深色的正裝(黑西裝)也不顯得奇怪,門口的車流量巨大,又因為臨近港口,這裏差不多算得上橫濱最繁華的地段之一了。
門口甚至還配備了保安,早上出門時還向他問了好,不過他們的西裝底下可能藏着真槍就是了。
如果不是早上在辦公桌裏看到了一份軍火交易合同,又跟去清掃了一下港口,這麽看來,真的很像是普通的辦公大廈。
“呼——”輕輕的舒了一口氣,轟鄉打算過馬路,先回自己的辦公室看看。
Advertisement
“和晖。”
金發青年硬生生的縮回了邁出的腳步。
一道軟綿無力,喪兮兮的少年音在他身後響起。和餐館裏江戶川亂步孩子氣并充滿活力的語氣不同,轟鄉甚至可以腦補出身後的男孩子帶着弱不禁風的身子,裹着寬厚的外套,像朝着大人讨糖吃的孩子模樣。
右腳後退一步,轉身。映出青年碧綠眸子裏的,是一個右眼纏着繃帶的男孩子,身高約莫一米六五左右,比自己矮了大半個頭,左臉頰貼着一塊膠布,和他所想的一樣,男孩很瘦,卻披着一件黑色的大衣,垂到小腿的長度。
眼底泛着淡淡的青黑,裸露出來的手臂和脖頸上也纏着繃帶。身形虛浮,寬厚的外套下大概是瘦骨嶙峋的身體,是長期的營養不良。
轟鄉:啧,有點想給這孩子炖個王八湯補補。
但比起帶着血氣和硝煙味的繃帶,轟鄉率先注意到的反而是男孩右耳垂上的一道擦傷,那是一道新鮮的傷口,擦破了皮,還帶着血痕。
既然他這個高中生都在為黑手黨工作,黑手黨裏有着年紀更小的孩子,也不是奇怪的事。
只一眼,轟鄉就推斷出了面前這個男孩子的處境。而在太宰治看來,金發青年不過是轉身的時候随意瞟了他一眼,便又一步上前,一點停頓的動作都沒有。
兩人之間只隔了一步,明顯超越了人與人之間的親密距離,眼前的黑發男孩卻沒有被侵犯領地的排斥,身體語言也沒有,依舊是保持着剛剛呼喚他名字是的平靜模樣。
看起來是和他關系很好的。
擡起手,虛虛的撫上對方的耳垂,轟鄉并沒有完全碰上去,而是隔着半厘米的距離,帶着一絲關心詢問道,“怎麽弄的?”
“啊,這個……”明明沒有直接碰到皮膚,卻還是感受到有一股熱源靠近的太宰治,努力回憶了一下昨晚的經歷,“大概是被子彈波及到了吧,記不得了。”
龍頭戰争結束不久,太宰治作為森鷗外的直屬部下,要收拾的爛攤子太多太多了,即使太宰治努力的消磨怠工,他還是被這工作量折磨的要死要活。
——連自殺的時間都沒有了呢。
因為略高于男孩,兩人的距離又足夠近,太宰治看不見轟鄉忽然眯起的眼眸,也自然察覺不到轟鄉神色一瞬間的不自然。
而太宰治似乎意識到了別的什麽,身體後仰了一些,稍稍遠離了轟鄉即将碰到他耳垂的手指。
[子彈]
不管是什麽子彈,擦過耳垂可不是這麽簡單的事情。也就是說子彈是離男孩耳垂約莫一兩厘米的地方穿過,摩擦了空氣後,被快速的熱風擦傷了耳垂。
一個男孩,在黑夜的時間做着黑手黨的工作。畢竟轟鄉處理完辦公室的文件可以在卧室裏睡覺的時候,這個男孩在外[工作]……聽起來很可憐的樣子,但事實和他一開始的想法還是有些差別的。
目光掃過男孩身後的幾名黑西裝,又瞥向男孩的發頂,他們很顯然是以這個男孩為主。
這麽小的年級可以調動大概一個小隊的成員,男孩停下和他打招呼的時候,黑西裝們沒有任何不滿,畢恭畢敬的站在三米開外的位置,給了兩人一個獨立空間。
能在黑手黨的世界裏生活,這個男孩一定有着一技之長,說不定還和BOSS有着直接聯系呢。
轟鄉退了回來,這次是大方而帶着審視的打量,搜集完訊息後,這會腦子搜索起了手機裏和各位[文豪]的聊天記錄。
就如同早上從“奴家”這個自稱認出了尾崎紅葉的身份一般,當然,在轟鄉和晖的備注中,[尾崎紅葉]并不叫[尾崎紅葉],而是[金夜叉]。
比起名字,這個人在轟鄉和晖的心裏,最大的印象是……夜叉。
還算有點情商沒備注[母夜叉]。
但是聊天繼續出現的稱呼可不會是金夜叉或者母夜叉,而是[紅葉姐]。還有和他人提到[紅葉姐]時,對方的稱呼是[尾崎大人]。尾崎紅葉的自稱是[奴家],這倒是挺有代表性的了。
而眼前這個男孩的話……繃帶、喪氣、游離于人群之外的寂寥感。
「今天真是一個适合自殺的好天氣啊~」
「因為龍頭戰争負傷人員變多了,森先生居然下令:不讓醫務室的小姐姐給我繃帶!超過分對吧!」
自然也回憶起來轟鄉和晖對這個男孩的稱呼——太宰。
想起了[二兒子]這個備注的轟鄉感覺有點方,又想到沉醉于自殺的文豪,轟鄉腦殼有點小疼。
順便一提轟鄉和晖給早上的江戶川亂步……先生的備注是[大兒子]。
「喂!看到太宰那混蛋沒有??」
「又跑去哪裏自殺了!!」
「轟鄉大人,太宰先生……任務途中突然跳河裏去了!」
「聽說太宰又跑去上吊了?」
轟鄉:“……”
“怎麽了和晖?”思考的時間有點久了,太宰治瞪圓了眼,做出疑惑的表情。
“沒什麽……”轟鄉完全沒有顯露自己的驚訝,“就是遇到了有點奇幻的事情,太宰……”先生。
明明一開始就推測出來了,但還是抱着可能是轟鄉和晖和他的小夥伴在玩角色扮演或者那文豪名作為代號(參考拿酒名做代號的某個組織)的過家家游戲,直到本人真的出現他面前時,轟鄉的想法終于幻滅了:明明搜索過這個世界沒有那些作家啊!
早上的紅葉……小姐,雖說變了個性別看不出和原本的尾崎紅葉先生有什麽聯系,但這位太宰……先生,把太宰治先生最不該有的特性繼承過來了喂!
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日本人,怎麽可能沒看過江戶川亂步的推理小說呢,小孩就算沒看過也該聽說過江戶川亂步的大名,所以這個世界的亂步……先生是個名偵探的設定,轟鄉一下就接受了。
在太宰治更加疑惑的眼神看過來之前,轟鄉不動聲色的轉移了話題,“記得要去上藥啊,我們走吧。”
說罷,轟鄉邁開腿,朝馬路對面走去,太宰治眨了眨眸子,呆在原地思索着什麽,但很快便放下思緒跟上了眼前的金發青年。身後的十幾名黑西裝們一言不發,把沉默貫徹到底,跟在兩人身後。
走進大門即将上電梯時,太宰治上前一步,把手伸進了轟鄉外套的口袋裏,掏出了那個游戲機,金發青年碧綠的眸子沒有波瀾,就這麽靜靜的望着男孩的動作。
太宰治按了幾個鍵,游戲機啓動成功,男孩捧起游戲機,動作浮誇的轉了半個圈,“不愧是和晖,把我沒通關的關卡通了這麽多~”
“……”游戲機是從他的外套拿出來的,外套是從他的辦公室穿出來的,這樣的話。
“你進我辦公室了。”
“是哦,昨晚……啊不是,今早淩晨的時候,在和晖呼呼大睡的時候我居然要去上夜班,好辛苦啊。”男孩的語調上揚着,帶着濃濃的抱怨,手上明明在打游戲,臉上卻一副‘我好累啊我好苦啊快來安慰我啊’的神情。
男孩身後的幾位黑西裝眼角抽了抽,似乎在憋着自己的情緒。
見識過太宰治帶着倦意的神情,漫不經心的舉起手槍擊斃敵人,血侵染在地面上,厚厚的一層如同太宰治本人的惡意。
眼前這個稱得上活潑的少年,昨晚血泊中行走的少年,真的是同一人嗎?
太宰治身後的一名部下垂下了眼睑,不敢再多想。
“是嗎。”
完全回憶起手機裏的聊天記錄,轟鄉已經摸索出了兩人的相處模式,根本不擔心露餡的金發青年神色淡淡,穩得一批。
早上走過大廳的時候他也收集到了不少訊息,首領的辦公室在頂層,直達的電梯只有特定的人可以進去,而且直達的電梯只會停在兩個地方,底層和頂層。
尾崎紅葉帶他走出來的電梯算是[幹部級]電梯,明明幾個電梯前有那麽多等待的人,[幹部級]電梯和[首領]電梯明明就停在一樓,電梯口卻沒有一個人。
完成任務,太宰治顯然是要和首領彙報的,不然以太宰治對轟鄉和晖的熟悉度,兩人肯定會上同一架電梯。
“我先回辦公室了,記得要上藥。”金發青年拍了一下黑發男孩的腦袋,随即轉身進了[幹部級]電梯,完全忽視了男孩忽然怔住的表情。
随着電梯門的合攏,太宰治臉上愣怔的褪去,變成了面無表情的樣子。他用和神情完全不符的輕快動作,擡起了一只纏着繃帶的手,撫上轟鄉剛剛拍他腦袋的地方。
被碰到了呢。
[人間失格]
發動了。
算了。
太宰治忽然閉上了眼,封鎖住眼底的陰郁。
讓藤野再對和晖用一次異能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