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岑念睡着前的最後一刻,還在背單詞。

單詞在腦子裏轉啊轉,課本上的字母開始模糊。

岑念的腦袋也越來越暈,“咚”地一下,撞在了書桌上。

不知道睡了多久,岑念被眼前的強光晃醒了。

條件反射地想用手去擋住強光,手背上還打着點滴,随着她的動作吊瓶撞到了挂杆,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岑念徹底清醒了。

眼前寬大的房間,藍白色的裝修看上去溫柔又幹淨,光線柔和又明亮。

不是她家那個老舊的居民樓。

好多醫生和護士圍着她,一個醫生收起了剛才用來查看瞳孔縮放的電筒。

“檢查一下心率……”

檢查持續了很久才結束,醫生護士們繃着的表情都放松了許多。

岑念看着面前圍着自己的一群醫生和護士,心裏疑惑。

緊接着,醫生又問了她許多很瑣碎的問題。

她的年齡、姓名,她一一回答。

醫生聽見岑念的回答,表情卻越來越嚴肅。

又問:“你出車禍了,還有印象嗎?”

岑念聽到車禍,腦袋懵了幾秒。

反問道:“我出車禍了?”

發生重大意外事故,人的大腦出于保護,會自動遺忘事故之前的一些片段,岑念不記得自己出車禍也在醫生意料之中。

醫生:“對,你現在回憶一下,你還記得車禍之前你在做什麽嗎?”

岑念不用回憶,記得可清楚了,“我在家裏背單詞啊。”

醫生手裏的筆在紙上頓了頓,護士也聞聲往向岑念。

只見她一臉單純,懵懂不知發生何事,有些害怕地問:“我睡了很久嗎?還是……”

醫生:“沒有,你只昏迷了三個小時。你記得你昏迷之前那天的具體日期是多久嗎?”

岑念:“2013年12月30號。”

她和池迎迎約好了第二天去市中心看跨年煙火,所以她記得很清楚。

旁邊的幾個小護士看了看病歷本上的日期,清清楚楚寫着四個數字——2019,轉而用同情的目光打量着岑念。

這裏沒人不認識岑念,幾乎都聽說過她一朝飛上枝頭的事跡。

兩年前,一向低調的京市權貴蕭家發生了兩件大事。

第一件事是蕭家大少爺蕭津琛娶了一個家世平平的女人。第二件事是“早夭”的蕭家二少爺突然“死而複生”,對外宣稱只是常年生活在國外。

後面這件事大家都清楚,無非是接回私生子,找個名正言順的由頭而已。

更人人津津樂道的反而是蕭津琛的這段婚姻。

一年前蕭津琛去了倫敦,外界瘋傳兩人感情越來越淡,甚至還有離婚的消息。

今天終于見到真人了,是挺漂亮的,就算昏迷的時候那張臉都讓人忍不住多看兩眼,還有那個車禍中撞壞的愛馬仕Himalaya,看着都肉疼。

不過一個百萬的包,放在蕭家的媳婦眼裏,就不值一提了。

想到這,小護士心裏又羨慕又嫉妒。

只是這車禍出了半天了,老公都沒來看看她,看來感情破裂是真的了。

此言一出,病房裏突然安靜,大家齊刷刷地看着她。

兩個小護士眼神交流,鬧失憶這一出該不會為了留住蕭家大少的手段吧。

岑念當然不知道面前的人懷着怎樣的心思,她小心翼翼地問:“我沒什麽大問題吧?”

大家看她的眼神很奇怪,态度也很謹慎客氣,岑念隐約地覺得不對勁。

醫生:“當然,你只是輕微腦震蕩,頭部挫傷。”

岑念微微點頭:“那請問,我爸爸在嗎?他知道我車禍的消息了嗎?”

她和老岑相依為命,日子雖然緊巴巴的,但也過得很開心,她正值高三最關鍵的沖刺階段,出事了老岑肯定好難過。

醫生:“岑女士,我們尊重蕭先生的意思暫時還沒有通知岑老先生。你放心,有什麽需要可以叫護士幫助你,有任何需要都可以說。”

蕭氏入股的私立醫院,對自己的少奶奶當然是有求必應。

岑念:“蕭先生?哪個蕭先生?是撞我的人嗎?”

旁邊在心裏八卦了許久的小護士突然接話:“不是的,蕭先生是你丈夫。”

此言一出,整個病房都安靜了下來。醫生警告地看了她一眼,小護士趕緊閉嘴。

岑念覺得一定有問題,她哪來的丈夫,可是只要一仔細想到她口中那個蕭先生,她就頭痛到要炸開。

她又拿起了放在床頭小櫃子上的鏡子。

對着鏡子照了十多分鐘,岑念還是很震驚錯愕。

高中的時候為了方便打理,她一直是短發,可鏡中的女人墨色的長發垂在腦後,直到腰際。

鏡子很幹淨,岑念眨眼時,睫毛顫動都能看清。

岑念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鏡子裏的人和她做出了一樣的動作。

鏡中的女人面容清瘦,一雙好看的杏眼泛着楚楚動人,翹挺的鼻梁,微抿着的薄唇有些蒼白。

她的臉頰明明有些嬰兒肥,但是鏡子裏的她瘦的下颌線都繃直了。

沒了稚氣,多了幾分成熟的味道,熟悉又陌生,眼神也像一潭死水。

岑念又扯了扯頭發,牽動了頭上包着的紗布。

“嘶——”頭發這麽長了,是過去了多久?

太可怕了,這一切都太可怕了。

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但肯定不再是她以為的2013年了。

岑念看着鏡子裏的人,越來越覺得陌生。

“啪”地把鏡子扣在了床上。

老岑呢?老岑只有自己一個女兒了。

醫生不是說自己只睡了三個小時嗎?岑念一想事情就開始頭痛,心裏突然翻出一個可怕念頭——

這間醫院不可信,醫生也不可信。

點滴已經打完了,岑念掌握了規律,醫生一個小時來查房一次。

剛才外面下了一場暴雨,雷聲大作。

等到雨停了,天空也披上了墨色。

病房裏只留着一盞弱光的床頭燈,照亮了空曠森冷的病房。

九點,醫生查房離開之後。

岑念下了床。

她還記得,醫生胸前挂的牌子上寫着京市xx醫院,她不在江城。

岑念決定先不去想那麽多了,這些都等找到老岑了再問她,老岑肯定不會騙她的。

她在陌生的城市、陌生的環境,心裏全是恐懼。

私立醫院的病房比岑念的家都大,她圍着找了好幾圈才找到一個已經破破爛爛的包,和包裏的手機。

岑念又翻了翻,找到了自己的身份證。

可是,自己也太窮了吧?

怎麽包裏一塊錢都沒有。

岑念拿着手機,仔細看了看。

背後的标志是蘋果,但是home鍵不見了,屏幕和後蓋也撞碎了。

岑念沒有用過那麽貴的手機,但她記得蘋果是有一個圓圓的按鈕的,可是這個手機沒有。

岑念找到鎖屏鍵,按下。

屏幕亮起。

“啪。”經歷了一場大車禍的手機終于還是堅持不住,再也打不開了。

但是岑念看得很清楚,手機屏幕上的時間是2019年,壁紙是和一個男人的合照,但是還沒得及看清臉,手機就壞了。

事情的發展越來越奇怪,岑念仔細一想,腦袋又開始痛。

算了,先跑再說,醫院陰森空蕩,她一個人很害怕。

她都計劃好了,逃出醫院就給老岑打電話,叫他來接自己。

病房的衣架上挂着一件黑色的大衣,岑念裹在身上。

大衣長到腳踝處,剛好遮住了岑念的病號服,只露出一截褲腳,不容易被發現。

她小心翼翼拉開了病房的門,伸出頭看了看。

在看着護士的背影消失在轉角後,岑念打開門,飛快地溜了出去。

岑念順利地找到了電梯,直達一樓。

踩着拖鞋走在一樓大廳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oversize的大衣包裹着她嬌小的身軀,從一根柱子背後又蹿到另一根柱子後,低着頭努力不讓人發現自己。

可是她走了好幾圈,還是沒有找到大門在哪。

黑色邁巴赫流線型的車身劃破夜色,終于到了醫院門口,周岩小心翼翼地踩下了剎車。

“蕭總,醫院到了。”

車後座的男人聞言睜開了眼,把放在一旁的大衣搭在手臂上,擡起手臂,看了看手腕上的Grandmaster Chime,确認了一下時間。

周岩幫他拉開了車門。

蕭津琛長腿跨出車門,黑色的皮鞋踩在了暴雨後依舊濕潤的地上,氣場強大,身材颀長、挺拔而立。

“你先回去吧,明天再告訴我媽。”

周岩心領神會:“好的,蕭總。”

從接到醫院打來的電話開始,周岩就一直緊繃着神經。

當時正在開一個高層會議,周岩把電話內容轉述給了蕭津琛後,他直接中斷了會議。

到了機場,緊急安排的公務機因為天氣原因延誤了半個小時。

周岩跟着蕭津琛做助理兩年了,第一次說出了工作中最不帶腦子的一句話:“蕭總,你放心,醫院的消息說夫人沒什麽大礙,只是暫時昏迷了,剛才陳律師來了電話,問您離…… ”

公務機的候機室在機場板塊的最南邊,平日裏就鮮有人夠資格進來,此刻除了周岩和蕭津琛更是空無一人。

蕭津琛緩緩放下手裏的咖啡杯,屈指敲了敲杯壁,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周岩收到蕭津琛眼神中的警告,立馬閉嘴,整個人都高度緊張了起來。

直到到了醫院門口,看着蕭津琛走進了醫院大門,周岩緊張的心情才平複了一些。

最近蕭氏內部動蕩不安,蕭家的私生子蕭津遠被接了回來,長達幾年的暗鬥也在蕭津琛父親進了一次醫院、只能輪椅度日後,直接擺上臺面成了明争。

再加上少夫人的車禍,不知道是意外還是……

周岩嘆了口氣,踩下油門離開。

岑念又繞回了電梯口。

晚上,醫院雖然裝修地富麗堂皇,但還是掩飾不住一股陰冷之氣。

岑念擡頭看了一眼巨大的水晶吊頂,長嘆了一口氣。

天啊,這醫院怎麽像迷宮一樣啊,到底要這麽出去啊。

這時,又路過了一個護士。

岑念急忙躲在柱子後。

小護士停下腳步,一個穿着黑色襯衣的男人叫住了護士,說了幾句,護士給他指了電梯的方向。

在護士離開之後,岑念小步跑到男人身後。

“請問醫院大門在哪裏呀?”

男人聞聲,緩緩回過頭和岑念面對面。

兩人距離被拉近,岑念甚至能聞到他身上隐約的冷杉味。

不知為何,岑念總覺得這個人氣場好強大,他的影子像是能壓的她喘不過氣,讓她心裏發怵。

岑念個子不算矮,但在蕭津琛一米八五的身高對比下還是相形見绌。

她仰起頭,露出了一個和善的笑容。

又重複了一次——

“請問,醫院大門在哪裏呀?”

男人長了一張藝術品一般的臉,渾身上下散發着矜貴的氣質。就連頭發絲都是一絲不茍地打理整齊,高挺的鼻梁,刀削般的下颌,一看就和岑念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他喉結上下一滾,并沒有回答岑念的意思。

岑念低下頭後又悄悄擡眼,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

蕭津琛狹長的眼睛半眯了起來,黑色的眼瞳盯着岑念,一言不發。

“這位先生。”岑念又禮貌地加上了前綴。

“請問…… ”

“岑念。”面前的男人突然出聲打斷了她,語氣冷厲到岑念都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作者有話說:  岑念:有殺氣。

啊~我又來了,好久沒開文了,很緊張,怕自己寫得不好,也希望大家會喜歡這個故事。

這本也還是個輕松甜文,男主人設和《放肆》中會有出入,空了回去把放肆裏男主出現的部分修改一下。

文中很多內容都是我杜撰的,會和現實有出入,切勿帶入。

下本開男主是蕭津遠的《十年春》,大家可以點個收藏哦。

寧凝第一次見到許遠,是在他搬家到對面時。

她隔着老舊鐵門的門縫,偷偷看了一眼。

少年身形清瘦颀長,面如冠玉,眼神冷靜到像一潭川澤的湖水。

媽媽拉着她走到少年面前:“叫許遠哥哥。”

寧凝怯生生地叫了聲,少年卻如若無聞,高不可攀。

許遠轉學到南城中學,寧凝因為住他對門的原因,幫忙轉送了許多封情書到他手上。

卻一直藏着自己的心事,不言一字。

生日聚會,狐朋狗友打趣問許遠,喜歡什麽樣的女生,難道喜歡寧凝那樣楚楚可人的。

被戳到心事的寧凝膽怯又驚喜地擡頭。

許遠看了她一眼,放下酒杯,波瀾不驚地答道:“反正不是寧凝那樣的。”

少女低下了頭,不言不語,像個易碎的玻璃娃娃,眼眶微紅。

幾年後兩人重逢,酒桌上有人刻意牽線搭橋。

“這是寧凝,現在的當紅小花。”

“這是蕭家二少爺,蕭津遠。”

外界盛傳,蕭家二少爺早夭,如今的這位是蕭家一直養在外的私生子。

寧凝看着換了名字,幾年未見的許遠,強扯着嘴角,伸出手:“蕭少爺好。”

只見男人淡淡地擡了擡眼,掃過她嬌俏的眉眼,纖長白皙的脖頸,目光便轉向別處。

無視了那只伸出的手,一如初見。

桌上衆人只以為這次送的人又不對胃口,笑着轉移開了話題。

後來,蕭津遠出現在佳影傳媒年會,借着酒意在衆人驚訝的目光下把西裝外套蓋在寧凝露肩的禮服上,帶走了她。

在陰暗的轉角處,雙臂用力又霸道地抱着她,啞聲示弱:“寧凝,你是我的,不準對別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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