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啓紅

張啓山正坐在大廳裏想事情,腦海還是那一場大雨中二月紅抱着也有離開的情景,連張副官跟他說了日本人的近況都聽不進耳朵裏,他腦子裏……裝的全部都是二月紅。

管家匆忙進來,急聲道:“佛爺!二、二爺沖進來了,手裏還有一把劍!”

張副官立即站起來,張啓山卻依舊坐在椅子上。“佛爺,您要不要先回房去?”

“不用。”張啓山冷聲道。

“佛爺,二爺現在是非常時期,只怕已經是沒有了理智,佛爺您再想跟二爺好好談恐怕也不行。”張副官提醒道。

“我明白,你不用擔心,別和老八一樣。”

張副官心裏直嘆氣,心裏暗想:能不一樣嗎,二月紅是多愛丫頭,衆人皆知,佛爺不給藥,讓二月紅眼睜睜看着丫頭死在自己的懷裏,二月紅現在有多恨你難道不知道?何必冒這個險呢?

“張啓山!”

聲音剛落,二月紅人就出現在大廳裏,一身白袍,手裏的太阿劍寒光凜凜。

從容地站起來,張啓山一身束腰軍裝妥帖筆挺,長腿一跨,一步步向二月紅走去。“二爺,你來了。”

二月紅不再廢話,舉起太阿,衆人登時慌了,下一刻劍身重重地刺進張啓山的肩膀!

“我要讓你去給丫頭陪葬!!!”二月紅怒目,那一雙漆黑的眼眸已被狂亂的憤怒淹沒,一絲清明的尋不到。

張啓山吃痛,一把抓住劍身,卻依舊直直站在原地,有些不敢相信地擡起頭看二月紅,但是一句話都沒有說。

“二爺!你瘋了嗎!!!”張副官沖上來,看着張啓山已經染出血跡的綠色軍裝,這種情況他也不能拔槍對着二月紅啊!

管家想上前被張啓山一個眼神瞪地不敢多說,只能心痛地站在一旁,什麽事都做不了。

張啓山目光堅定地看着二月紅,竟然頂着太阿劍上前一步,劍身再次沒入三分,而張啓山感覺不到疼似的。“二爺,你當真要殺了我嗎?”

血暈染開來,插在張啓山肩膀上的劍身入體已有很長的一段,怕再前進一些,張啓山的肩膀就要被穿透。

“二爺!夫人一定不願意看到你這樣!”張副官吼道,手摁在張啓山傷口附近,“其實二爺你也看到夫人是什麽一個情況了!那些藥根本就治不好夫人!”

“日山!你住口!”張啓山冷聲喝到。

二月紅看着張啓山漸漸失去血色的唇,似乎看到丫頭站在一旁神色哀傷地搖搖頭,手一抖,便不由自主地拔出利劍,絕望無助地看着周圍的人,魂似是被抽去,搖搖晃晃地走出門外。

“跟上去。”張啓山對管家道。

待二月紅離開後,張啓山再也支撐不住,半跪在地上,捂着傷口,傷口下來幾寸便是心髒的位置,二月紅已經是手下留情了,這一劍若是二月紅真是要他張啓山的命,斷不會如此留情。

“快叫醫生!快叫醫生!!!”

張副官朝旁邊的人吼道,衆人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打熱水的打熱水,打電話的打電話。

任由張副官扶到椅子上坐着,張啓山皺眉,他縱橫沙場的時候,身上最多背負了十幾刀,也從未像今日二月紅給他這一劍來得那麽重,這種疼到骨子的感覺,足夠張啓山記一輩子,乃至生生世世,他都不會忘記他曾經給二月紅的傷害。

想必二月紅是恨不得把他挫骨揚灰了吧……

張啓山自嘲地笑着。

醫生來了之後,看到張啓山滿頭冷汗,目光卻依舊犀利,暗想這張大佛爺果然硬氣。

一通處理再收拾手尾之後,張啓山躺在床上,傷口處的繃帶還是染血的,看來這一劍,刺得也夠深了。

張副官不想打擾張啓山,合上卧室的門,知道此時的佛爺想一個人靜一靜。

到了樓下,齊鐵嘴就趕過來了。

“佛爺!佛爺!”

張副官說:“喊什麽,佛爺在樓上休息,不便打擾。”

齊鐵嘴捂住嘴巴:“我一收到消息立刻就趕來了,佛爺他……傷得重不重。”

張副官點頭,齊鐵嘴憤懑中帶着無奈,在大廳裏踱來踱去:“二爺怎能如此沖動呢!夫人的死誰也不願意的,又何必再傷了佛爺!”

“好了好了,你別急……”一手安撫着齊鐵嘴,張副官道,“現在佛爺只是受傷,沒有生命危險。”

“唉,等佛爺心情好點兒了我再上去看他吧。”而後似乎是想起了什麽,“對了,二爺應該沒什麽事吧。”

……

夜夜笙歌,酒肉穿腸,二月紅無論白天還是黑夜都留戀在煙花之地,把自己淹沒在酒水之中,美人卧膝,直至酩酊大醉。

齊八爺多次到銷金窟,可每次都是失望而歸。

過了兩日,張啓山覺得無大礙之後,帶傷到紅府,此時二月紅卻因為宿醉而躺在堂廳的椅子上,管家叫不醒二月紅,張啓山走進來看到一身酒氣的二月紅滿眼憐惜。

管家不得不去把濕了水的冷毛巾給二月紅擦臉,二月紅被人擾了覺頭,眉頭緊皺,這才睜開了布滿血絲的雙眼。

“唔……”二月紅捂着頭,頭痛得快要炸裂一樣,待雙眼聚焦之後,才看清來人。

正是他最不願意見到的張啓山。

“二爺。”張啓山叫了一聲。

二月紅扶着椅子把手站起來,只因頭昏眼花,身形一歪,張啓山和管家一同上前扶住。

一揮手便打去張啓山的手,像是怕沾到瘟疫病毒一樣:“別碰我!”

二月紅內心異常煎熬,他刺傷了張啓山那是事實,心裏那一種無法言說的痛苦滋味自看到張啓山起便開始湧現。

“二爺,你喝多了。”

“那也不關你的事!”二月紅抱着頭,跌跌撞撞地往後園走,他只是想逃離,他什麽都不想聽什麽都不想說。

“二爺!”

張啓山緊随其後,奈何二月紅擰,依然不讓張啓山靠近,而管家被張副官攔下,意思就是佛爺和二爺的事情外人也不便插手,讓他們兩人去談更為妥當。

“你別跟着我!”

二月紅一路走着,白袍也沾染了不少灰塵,經過柴房之時,順手便拿了一把斧頭。

張啓山心中暗想,二月紅莫不是要把他大卸八塊吧?當真如此……恨他嗎?

但張啓山并沒有躲避,二月紅頭也不回的繼續往前走,直至到了後院,到達那棵兩人親手合種的桃樹下,二月紅神色痛苦地看着張啓山。

二月紅揮起斧頭,當着張啓山的面,砍向桃樹!

“二爺!”張啓山喊了一聲。

“張啓山,我告訴你,這輩子我是生是死,都用不着你來管!”二月紅拔出嵌入樹幹的斧頭,再次砍入!

“……”張啓山看着被劈壞、裂了一道猙獰大口的桃木,痛苦難當。

“我二月紅,這輩子,最不想見的!就是你張啓山!”

揮斧砍下!桃樹發出沉重悲鳴!

那強烈的恨意,毫無隐藏地,在那搖搖欲墜的樹幹上砍伐,一下又一下,深入骨髓。

冬日裏脆弱的枝桠被震碎,紛紛散落在地,張啓山眼睜睜看着兩個人合力種下一年比一年茁壯成長的桃樹緩緩裂開、傾斜……

二月紅越砍越瘋狂,任由飛出的木屑刮傷了臉頰,留下一道血痕。

兩人一起種樹的場景在腦海裏浮現,當年二月紅的笑容與現在目光狠絕的二月紅重疊,張啓山微微伸出手,原來也不過是一場夢而已,一場異想天開的夢,以為這樣就可以在二月紅心裏占據一定的位置……

而今夢破碎了,他還執着着什麽呢?

張啓山奪過二月紅手裏的斧頭,比二月紅更快更兇更狠地朝那樹幹砍去!分外絕決!

二月紅深愛丫頭,縱然人已不在,可他二月紅的心裏也放不下任何人!你張啓山算什麽?!

張啓山砍紅了眼,殺伐在手,直至桃木終于斷了樹幹,親手毀了它。

丢掉斧頭,再看向二月紅之時,張啓山的目光再次變得柔和:“二爺,這樣你滿意了嗎?”

不再奢望,也不會想在二月紅心裏留的一個位置。

二月紅漆黑的眸子變得渾濁,視線開始模糊,而後兩行清淚緩緩流下……

張啓山一愣,二月紅的淚水砸進他內心最柔軟的深處。

二月紅轉身欲走,被張啓山從後面抱住,似要把二月紅揉進自己的血肉之中,怕一放手,人就再也不回來了。

“丫頭死了,丫頭死了……”二月紅終于接受了這個事實,悲恸大哭,他在丫頭的靈堂上一滴眼淚都沒有流,現在卻在張啓山懷裏哭得喘不上氣。

張啓山抱着二月紅,良久都不說話。

夜裏,二月紅好不容易入睡了,張啓山卻還未走,坐在床沿,看着入睡的二月紅,今日砍樹的畫面卻清晰印在腦海,以及……二月紅放聲大哭的時候,他的心都跟着抽着疼。

撥弄去掩蓋眉宇的劉海,張啓山俯下身在二月紅光潔的額頭落下一吻。“任他凡事清濁,為你一笑間輪回甘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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