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節

爾很專心地盯着自己的血在皮膚上蜿蜒的紋路。

被撞見自己用刀片在小臂上作畫不是薩缪爾希望預見的。望着來人呆怔的模樣,他忽起壞心,伴生的是異樣的興奮感。薩缪爾一把捉住格雷的手腕将他拉往自己身上,把自己的的血淌滴上去,欣賞格雷臉上的難以置信轉變為驚恐萬狀。

“親愛的,別動。”

“你……”格雷掙脫不得,開始劇烈反抗。

“哈,哈,你打不過我,你反抗不了!”另一手将刀片猛插進肉裏,感受格雷瞬間緊張的肌肉和哀嚎,像開關打開,靈感竟源源不斷地沖向腦門。薩缪爾癡迷地凝視着這一幕,幾欲被格雷痛感的臉吸進去。他發出瘋的、痛快的暢笑。

此後,格雷成了他的禁脔,于格雷是堕入漫長噩夢,于薩缪爾就是天堂之門的開啓。他沒想自己竟能如此,一定有殺戮天賦寫在他的基因裏,他想出數十種折磨格雷的辦法,并能是他具有聖潔的儀式感——用上燭臺和酒。他感覺自己像個可怖邪笑的佝老頭,又像拿着三叉戟的惡魔,他在血腥裏嘗到快意,竟似吸毒一般上瘾。他迷戀格雷的香味,若有若無才是勾人。哈!他想,我就是故事裏的變态反派,我是肮髒的魔鬼,想盡一切主意炙烤潔白的天使。我拿到地獄之門的鑰匙,對我來說就是天堂,它将祝我登上創作的頂峰,我成為鬼才,我是著名藝術家。興奮的、嗜血的、狂熱的——大藝術家!

五、

不平凡的日子的開端仍是普通的,于是麻痹人的神經。

“格雷?”

格雷昏睡。近一個月,他一直在昏睡。虛弱,他太虛弱,為了自己的創作,要給他吃好一點。

想着,他把他弄醒。

格雷好似失去了自主意識,雙目無神,臉上仍帶淚痕。他安靜地吃着薩缪爾做的早餐,就像近來每天那樣。

吃完,格雷微微掙動:“我要下去。”

坐在他床邊的薩缪爾站起來,看他下床,走去浴室。千勾萬勒的金色鳳凰正随着他的背肌顫抖,背動一下,鳳凰便動一下。

“親愛的你要乖,晚上再來見你。”

格雷的身體劇烈一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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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薩缪爾大笑,心情愉悅地出了門。

六、

夜晚歸來,鎖門。格雷正在看電視,自然紀錄片頻道。

薩缪爾來到他身邊,也試着集中精神看了一會兒。把手放在他肩上幾近輕柔地捏了捏。

能感到他肌肉的瞬間緊張。他放手,玩味地用食指側部摩擦下唇往下的地方,問他:“你抖什麽?”

“沒抖。”

“吃飯了嗎?”

“吃了。”

沒問他吃的什麽。冰箱一直以來都填得滿當當。

“洗澡了嗎?”

沒有回音。

“我問你,洗、了、嗎?”

“洗了。”就要走,被自己一把抓住。

格雷緊閉雙眼,眼淚又流下來。

薩缪爾看着很是心煩意亂,松手。

格雷走回房間。

電視機還在渣渣不休,薩缪爾靠在沙發,低頭刷手機。小姑娘在Ins上發了今天他們去博物館的照片,還在兩人合影下留了一個“”。他順手點了贊。

依稀記得博物館裏有展出印第安人的羽冠,還有其它什麽弓弩之類……算了,管他呢。

回來的路上吹了一瓶啤酒,他現在不愛想事情。

聽到一瞬怪異的風聲,當發現不對勁時已經來不及了。後腦勺重重的挨了一下,他暈死過去。

他是被痛醒的。劇烈的疼痛将他從半休克狀态中扯回來,他大叫一聲,似乎聽見骨裂的聲音。

他的長褲被剝下,只着內褲。右腿因劇烈疼痛而僵直;膝蓋凹下去一個坑,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腫,變紅,繼而呈現觸目的藍紫色。

他驚恐地意識到自己處在一個什麽樣的狀态:被拖到浴室,雙手被自己的皮帶束縛,綁在布滿紅色銅鏽、水漬和白色污跡的水管上。鋼管平直,水泵的巨大的突起将他的手腕卡死在固定高度,折向後方與他的肩胛骨持平,使他被虛虛地“吊”着。手臂姿勢和他自身的重量讓肩膀酸痛難忍。

面前站着格雷,手握一把古舊的鐵錘,鐵錘頭部在昏黃的燈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澤。格雷咬緊牙關,眼睛狠睜,淚水不住地在下巴處滴淌,彙聚,落于地面。一言不發。

薩缪爾不懂鐵錘哪來的。他萬萬想不到格雷能做出這種事來。若受傷的不是自己,他一定會覺得格雷此刻發狠的樣子美極了。薩缪爾怒氣盈天,血液上湧。“格雷!操你這個狗雜碎!”大吼,雙手劇烈掙紮,并用另一條好腿狠踢格雷的肋骨。格雷疼得滾到地上,縮着身大口吸氣,手裏還是死死抓着錘子。薩缪爾又在他腰側狠踢幾腳,直到他挪開。當薩缪爾再次踹上靠近的格雷的肋骨時,格雷硬生生将疼忍下了,并從側邊一處,精準地,實打實的,狠勁擊在他另一個膝蓋。

“啊——”疼得簡直要發狂。

“這是我……還你的。”格雷強忍懼怕和逃跑的沖動,死死克制身體和聲音的顫抖。他逼迫自己直視,拼命把模糊視野的淚水擠出來。

“你……自找的。”說完,他提着錘子,專心地敲碎了薩缪爾的左腿胫骨。

接着,又敲碎右腿的。

冷汗沿着脊背緩緩爬下,恨意與驚懼争相填充心房。他知道,如果這次不成功,自己一定會死在這裏。格雷花了一些時間,确保骨頭全部粉碎。

薩缪爾再不可能康複了。

期間薩缪爾時而嘎嘎怪笑,時而惡聲咒罵,時而尖利嚎叫。最後,他面部扭曲到不可思議的程度,仿佛再添一對犄角就真成為魔鬼,失心瘋般大嚷“我要告你!我要弄死你!我有錢!我要請最好的律師,讓你這輩子在他媽監獄中休止,你會悄無聲息地死在馬桶的屎尿裏!操你——”

“……我詛咒你被千刀萬剮!”

“我要拿油鍋把你煎炒!我詛咒你下地獄——”

老房子地處偏僻。這是個無人的夜晚。

七、

天光。

皮帶終于在與水泵棱角的徹夜摩擦下斷裂。薩缪爾無力倒地。渙散的目光重新對焦,一個可笑的黃色橡皮小鴨正對着他。

過多久了?

“薩米——薩米?”

……是小姑娘。

“薩米,你不接電話,我去你家發現你不在……”

是從門外傳來的,也許在連廊。

“所以我就到這來啦——薩米,你在嗎?喔!”

恹恹:怎麽啦?

“門鎖被砸了!錘子?薩米是遭搶劫了嗎?天吶!”

傻妞。一驚一乍的。

薩缪爾努力清清嗓子:“我、我在這兒。”弱不可聞。他提高音量:“我說,我在這——呵呵……”繼而低低地笑了起來。

“……薩米?你在家?薩……”

擡額。薩缪爾眼中映出小姑娘驚呆的臉,嘴大張着,下巴像壞掉了一樣顫抖。

薩缪爾嗤嗤笑着,伸手一抓,捉住她纖細的腳腕。“啊!”小姑娘終于尖叫着跳起。薩缪爾死死捉着她,挺起身,指節力道大得猶如鋼鉗,眼珠子像要從眼眶蹦出來:“你看!你看!”他指指自己的腿:“我殘廢了,你還會嫁給我嗎?我腿斷了!你還會——嫁給我嗎?”

“啊——瘋子!瘋子!瘋子!”小姑娘終于掙脫。她驚恐萬分,淚爬了滿臉,逃似的離開了這個老屋,中途跌了好幾跤。

“啊,走了……”望向她重心不穩接近屁股朝天的背影,薩缪爾失神地想。

八、

注意力回籠,他再來端詳自己醜陋扭曲的腿。它們已經失去知覺。

“哈,哈,哈……”看畢,他瘋狂地大笑起來。

完了。

腿,沒了。未婚妻,沒了。錢,也沒了。

他不能畫了。他徹底完了。

“殘廢。”

廢物。廢物。廢物。

腦海裏出現聲音,聲聲都狠狠撞擊在他的心髒。

薩缪爾艱難地扭動着,痙攣着,雙手支地挪移身體。極度變形的雙腿拖在地上,與鞋面接觸的地方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以手攀上桌沿,從一個抽屜裏摸出鑰匙,插進另一個抽屜的鎖孔。拿出祖父遺留下來的毛瑟槍。他要崩了自己。

對準太陽穴,複而放下。他自嘲,子彈若是從顱內穿出,說不定還死不了,反而實實在在燒毀視神經,結果還要一點也看不見地做個廢物。于是咬住槍管。

飲彈的下場是什麽樣?血液和腦漿噴濺得到處都是?

希望自己的死相別太難看。

趕來的救護車發現了薩缪爾的死亡。跟随的小姑娘見到這可怕的一幕,跌坐在地。她的恸哭久久不去。

【全文完結】

作者有話說:故事是新加的,沒什麽意思,只想通過上帝視角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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