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只緣春欲盡

葉秋走來，他見葉修在遠處望着他，那名剛剛與他說話的修士似乎已經同他告別。人聲喧嚣，周遭一切景色人物此刻皆是背景，全世界仿佛只有在等着他走過去的那麽一個人。他微笑。他心中愈是急切，步子卻邁得愈發從容。

那是他雙生的哥哥。

那是他深愛的男人。

那是他深藏心底的——所有欲望與夢想。

他喉嚨有些幹渴，見到那人在他面前一時竟不知說些什麽。生離死別，竟然五年就那樣匆匆而過。葉修就在他對面看着他，眼神溫和柔軟。他心裏問了許多句，你過得好不好。這五年都發生了什麽。你怎的才回來。

然而心裏那些話一句不曾說出口，他走到葉修身邊深深看着他，然後拉起葉修的手放在自己的臉頰上，輕輕問道“你瞧我這五年裏可有變化沒有？”

兩人身量相差不多，真要說起來反倒是葉秋要高那麽一點。葉修的手還覆蓋在弟弟的臉頰上，他微微擡起頭，仔細觀察一番，眼睛彎成新月“你還是那個樣子。”

葉秋輕輕蹭了下哥哥的手，也笑了一笑，他仿佛能看到哥哥面具下的樣子，必定是和自己相同的面貌，卻又是不同的表情，他道“你卻變了，你又瘦了。”

葉修看了一眼周遭那些人，有點不自在的将手抽回來。這裏人來人往，兩個男人做如此舉動，邊上路過的都要多看幾眼，有幾個看那眼神就恨不得組個觀光團一起圍觀。他咳了一聲一臉故作嚴肅道“你哪裏看出來我又瘦了？每次見面都是瘦了瘦了，原來我在家裏是個胖子來着？”

葉秋瞧着哥哥在四周胡亂看的眼睛心中便知道他在想些什麽，于是他上前一步一把抱住葉修的腰左右摸了一番，瞧着邊上已經有女修停下來駐足觀看，他聲音放的悶悶的，在葉修看不見的面上卻一副調笑神色，“腰瘦了。”

葉修正要推拒，他卻還仿佛不過瘾似的又順着脊背來回撫摸一把“背也瘦了。”

葉修眼見着周遭已經有人開始吹口哨整個人都不太好，他心中苦惱，現在和別人解釋我和抱着我的這個人是清白的還來得及麽？

“咳咳……葉秋。”葉修說話聲小小的，他在葉秋懷裏掙了一下。

真是好好的氣氛被破壞盡了。葉秋抱着自己的兄長無奈的想，他悄悄地順着葉修的脊背和腰線又梭巡一回然後放開不安分的兄長，心中想着拿這個算作利息了。

葉修低頭整了整外衫，随即擡起頭恢複了往日裏的模樣，“父親和母親可還好？族裏萬事都可還如常？沐橙如今怎樣了？”

兩人順着人流走過去，那邊人集的很多，大約是馬上要決出哪一位能上中央擂臺進行最後挑戰了。

“當年我回去第一件事便是見了長生燭，亮的還安好我才安心。”他笑笑“若是讓母親知道了這事她可還能再放你走出家門一步？我不曾将西方大澤的事告訴他們的。族裏倒還是那個樣子，前幾年雲山聖墓裏幾位弟子受了傷，其他的倒都是撿了一身天材地寶回來，如今修煉也都十分順遂。

沐橙她也很好，這兩年出落的愈發明豔，前一年跟着我們去參加百城論法大會，蘇仙子的名號可是傳遍了各大主城了。在家裏父親母親都拿她作親女兒疼，”他似是不經意的看了葉修一眼，話音涼涼的“母親倒是一心想着讓她做兒媳婦呢。”

“讓你娶她？”葉修想也不想的順嘴接了一句。

“讓誰娶她？”葉秋一字一字念出來，他眯起眼睛，不自覺的周身就帶上了淩厲的氣度。

“嗯……難不成是讓我娶她？”葉修恍然大悟。

“你想娶她？”葉秋的聲音壓得更低了，他的肌肉繃緊，周遭的雷屬性真氣受到影響連着躁動起來，肉眼可見的他們周遭開始噼噼啪啪的閃出細小電光。

“我怎麽會娶她？我拿她做妹妹看的……”葉修莫名其妙的看了暴躁的弟弟一眼，“你這又是發的什麽脾氣？”

葉秋并不算是個脾氣好的人，但是更多時候他不會将情緒外露，用葉修的話就是他這弟弟沒什麽別的毛病，就是太愛繃着。葉修偶然聽到家中各大長老對葉秋的評價——心思深重，可堪大用。

葉修心中奇怪，反複思量剛剛兩人說話動作，在提到蘇沐橙開始他話音就不太對，想着想着他突然醍醐灌頂，話音沉重“莫非葉秋長大了，有了喜歡的人了。”

葉秋當然是不怕自己的心思被葉修知道的，也早料到葉修猜不到這方面，他這哥哥一向是難得糊塗，他話音淡淡的，“有了喜歡的人如何？人總是要有喜歡的人是不是？”

“嗯……”他們甚少會聊到這樣的話題，葉修一時怔忡，随即笑了笑，答道“有了喜歡的人我當然為你開心，但是還得兩情相悅不是？”

“是，正是，我喜歡他從來容易，他喜歡我卻是難上加難。”

葉秋話音有點落寞，面色卻如同往常，沉靜且淡漠。葉修看着弟弟神色，心中一時不知是何滋味，半天斟酌着問了一句“莫不是沐橙不喜歡你？”

葉秋卻不再回答了，也不看他，只搖搖頭，示意葉修去看那擂臺的比賽。

擂臺上正是黃少天，提着長劍和那位火系修士戰的正酣，他一邊念着“你看我一記水畫萬千！”一邊放出了一道水牆抵禦對方的火龍，對面修士已經準備好水畫萬千的回招一時接了水牆手忙腳亂，氣急回了一句“你喊的和你用的怎麽不一樣！”

擂臺下的人轟然笑出聲來，黃少天也笑，他道“你這麽大人了還是小孩子嗎？哈哈哈我是你的對手啊！對手說話怎麽能信！不過沒關系反正你要要被我打敗了，你以後可以好好回味這場比賽了！看我大招！一劍驚鴻！”

黃少天本是水性靈根，正巧克制對面那火系修士，又加上他手段奇詭，對方根本招架不住故而這場比賽很快落下帷幕，黃少天在轟鳴叫好的掌聲中站在臺上居高臨下，“葉……”他看到葉修旁邊的葉秋嘴裏便打了個轉笑嘻嘻道“葉秋！你快快上來讓我收了你這妖怪！”

葉修拍了一下葉秋肩膀，淩空跳上臺去，他手中握住長槍，斜斜一指“來看我們誰收了誰。”

黃少天嘴上占些便宜面色卻絲毫不敢放松，下面的賭局已經開了起來，那競技場管事吆喝着買定離手，趕快開壓，到了葉秋面前葉秋拿出十方玉髓，在所有人目瞪口呆中道“壓葉秋”。念自己的名字着實有幾分尴尬，但所幸葉秋早已習慣他的兄長無論出門闖禍還是在家闖禍從來都是打着他的旗號。

黃少天先動的手，他那青色長劍在手裏挽出一個劍花便疾行着沖過來，一路過來一路留了七個殘影，團團将站住不動的葉修圍住。

是《驚鴻意》中劍影一篇——曾是驚鴻照影來。黃少天下了苦功夫，練至七個殘影已經是大成，放在九州之內都是給藍雨漲名聲的。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總是有識貨的，登時便有人叫喊道“是《驚鴻意》，這人是藍雨弟子！”

“嘿嘿，葉……秋，快看我大顯神威！”黃少天變化出那麽多魔音攻擊也變得加倍，加上本體一共八個人團團圍着葉修說話，擾的他腦仁都疼。

葉修長槍一揮，他不動時如山，一動卻極其迅捷，旁人不能看清他如何動作，他騰身躍起，槍身仿若游龍從身側開始一一穿透那些殘影，有的殘影躲閃不及便直接破碎，剩下幾個僥幸逃脫。

這場比試持續了半個時辰，黃少天修為确實大漲，以至于葉修只用元嬰期修為與之比試稍有費力，但最終用了《戰槍決》一擊怒龍穿心解決了戰鬥。

下面的人自然幾家歡喜幾家憂，壓黃少天贏得還是多些，畢竟他從前戰績累累。黃少天兩人已經下了擂臺來，他下巴搭在葉修肩膀上自後面半抱着他晃晃悠悠的走着，“再來，我們再來！”

葉修擡手敲敲他腦殼“快起來，怎的如此憊懶，走幾步累着了你不曾？”

黃少天眼見着葉秋在眼前了，才哼哼兩句直起身來，“不，與你大戰幾百回合都累不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