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讓愛灑滿人間
丁洋回到家的時候老丁正在床上肆無忌憚地打着呼嚕,他輕手輕腳地爬上閣樓把衣服脫得只剩條內褲就躺到了床上。
丁洋得抓緊時間睡覺。
今天周末,他那個有出息的發小徐東明終于不加班回永福裏父母家吃飯,約了許久未見的丁洋下午一起打球。
徐東明和丁洋從小在永福裏一道赤屁股長大,小學初中都天天黏在一起玩。徐東明的父母也沒讀過什麽書,以前和老丁是一個廠的工人,後來也一道下崗了,不過都在外面打着零工。
丁洋和徐東明打球看漫畫泡網吧做作業都一起,但是徐東明就是天生讀書的料,一樣是考試前一天晚上突擊複習了一下,丁洋只能在及格線徘徊,徐東明卻能輕而易舉地靠進年紀前三。
老丁經常為此十分嫌棄丁洋,覺得他是個傻子……直到後來徐東明考上了本地的985大學又保了研,老丁才意識到不是丁洋的問題,是徐東明真的比普通人聰明。
聰明人自然畢業了就有各種公司争搶,徐東明趕上了好時候,他學的計算機,一畢業就被互聯網大廠招了,幾年功夫就靠自己的工資湊足了買房的首付,在S市郊區買了一套房。房子離公司近,他平日都住自己那裏,方便加班到半夜。只有在不加班的周末才會偶爾回市中心的父母家,吃頓飯,聊聊天,到了晚上再回自己住處。
“你臉色怎麽那麽差,腎虛啊?”徐東明和丁洋同歲,近幾年有些“過勞肥”,所以總是約丁洋打球,試圖靠一個月僅兩三個小時的運動量讓自己的輕度脂肪肝能消下去一點。
丁洋起來的時候還特地洗了澡洗了頭,但畢竟不是十七八歲的男孩子了,通宵一晚上還是讓他挂上了“隔夜面孔”。
“你才腎虛。”他說完用力打了個哈欠。
嘭!
一個震耳欲聾的關門聲從前方傳來,吓得丁洋差點下巴脫臼。
徐東明臉上的脂肪也跟着抖了抖,兩人一道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丁洋看見發出聲音的是永福裏10號的黃銅大門,那大門果然用料十足,現在發着嗡嗡的語音。
他看見一個眼熟的男人出現在門口,好像是之前和宋如琢在一起的那個男的。
現在……應該是前男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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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家是不是就是你說的那對男同性戀?”徐東明用胳膊肘頂了頂丁洋的腰,悄悄問。
丁洋點點頭。
“這也不娘啊,看起來好猛。”徐東明調侃。
“誰跟你說同性戀就娘的?真沒見識。”丁洋鄙夷地撇了他一眼,他心裏同時也在好奇為什麽宋如琢的前男友會出現在這裏,不是已經搬走了嗎?難道舊情複燃?這火氣看起來也不像……不會是來尋仇的吧……
徐東明的聲音打斷了丁洋的思考:“哎喲,我身邊都是直到比直尺還直的碼農直男,這方面見識是很欠缺,還要見多識廣的丁老師給我上上課。”
“去去去,不要觸我黴頭了。”丁洋塞了跟煙到他手裏,想堵住那個碎嘴。
徐東明擺擺手表示自己聽從體檢報告的建議已經戒了。
“後來你那貓怎麽樣了?弄出來了嗎?”徐東明突然問,丁洋曾經跟他說過,自己當兒子養的丁生煎被這兩個同性戀撿去閹了……然後他上門要說法卻因為抵擋不住金錢的誘惑和肌肉的威懾不得不把兒子繼續留在這家,想指望它自己金蟬脫殼。
丁洋:“還沒。”
“為什麽?你那貓不是很野嗎?”
“我……讓它再留一陣子。”丁洋說着把本來要給徐東明的煙塞到自己嘴裏點燃猛吸一口,然後跟徐東明說了他目擊那對“同性戀”分手的事情,并且說了自己不想在人傷口上再撒一把鹽于是留下丁生煎點理由。
“分手了?那這是昨天晚上兩人又補了個分手炮嗎?不對啊……那個人看起來心情不太好。”徐東明驚訝道,看向剛才摔門的男人最後消失的路口。
“應該不是,另一個的男的昨天晚上跟我一起吃面……”
“什麽?!”徐東明瞪大眼睛透過厚厚的鏡片看向丁洋,眼神中有一絲驚恐。
“什麽什麽?”丁洋叼着煙撇了一眼他。
“你你你,怎麽跟那種人接觸?”
丁洋皺了皺眉:“什麽那種人?人家就是喜歡男人,其他都跟我們一樣啊,你讀書讀那麽多怎麽還那麽封建?”
徐東明擡手搓了搓鼻子:“也是,是我少見多怪了。丁哥格局大……”
“昨天那人過生日,我就帶他去阿慶面館吃了碗面。人家一個人身在他鄉也不容易,我就是适當地代表S市送上些祝福。”
“你良心是好,懂怎麽疼人,怪不得以前學校小姑娘都喜歡你……”徐東明說:“不過……你還是當心點……”
丁洋在牆面上随手按滅了煙頭,皺眉看着他問:“當心什麽?”
“人家剛分手,心靈正在極度渴望被愛的時候,你對人家太好當心被人家看上。”
“你腦子瓦特了啊?”丁洋在徐東明後腦勺拍了一下。
徐東明摸了摸被拍亂的發型說:“他喜歡男的,你又長得那麽帥,人又那麽好,他當然可能看上你。”
“戆卵。”丁洋罵了一句:“那怎麽我大專畢業後認識的那麽多小姑娘一個都看不上我?她們也都喜歡男的啊。”
徐東明思考了片刻:“你說的好像也蠻有道理的。”
丁洋有自知之明,自己長得是好,但還沒有好到能讓人忽略他二十六歲還一無是處的程度……
不過丁洋發現自己并非是完全一無是處,今天在常去的球場和臨時約的幾個同齡球友組隊遇上了附近的大學生也來打球。
對方都是十八九歲的年紀,男孩子精力最旺盛體能最好的時候。他的那些隊友們上了一星期的班本只打算球場放松一下,結果就完全招架不住對方,只有丁洋大概是因為沒有老板的摧殘,精神不那麽疲憊,連續進了好幾個球,還送了對方兩個蓋帽。
雖然最後打完球被對方其中一個男孩子叫了一聲“爺叔”讓他很不爽,但總的來說這場球還是讓他找回了一些青春年少的回憶的。
下午打完球,徐東明着急回家跟父母共享天倫之樂去了。丁洋獨自一人溜達回家,路上再一次路過永福裏10號。
他經過那扇之前一直用來窺探丁生煎動向的窗戶,下意識朝裏面看了一眼。
平時傍晚的時候丁生煎都會躺在沙發上睡午覺,今天卻沒瞧見。
屋子裏頭沒有一點動靜,沒有貓,也沒有人。
丁洋突然想起今天白天路過這裏的時候看到李思睿氣沖沖從永福裏10號出來,心裏頭升起一絲不安。
“該不會出什麽事吧?”他想。
他站在那裏猶豫了一會兒,想着要不要按門鈴确認一下宋如琢的安危,可一下子又找不到合适的措辭。
我擔心你被前男友情殺了?
不太合适。
萬一人家只是吵架了,或者以後還要複合呢。
他昨天晚上只是因為看到前一個姑娘因為錯過自己的生日痛哭流涕而一并心疼了一下宋如琢,才會對他做了一些小小的“善事”。
畢竟勿以善小而不為嘛……丁洋還是想讓愛灑滿人間的。
可是他一個直男,真的不适合摻和到別人的感情生活裏去。倒也不是歧視同性戀,是他自己連個異性戀都不會談,怎麽又會去理解那種亞文化群體的生活方式。
他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沒有按門鈴。
丁洋回到家,老丁果然又不在,丁洋看了看時間猜測他應該是不會回來吃飯了,于是從冰箱裏翻出幾個速凍馄饨煮了打算當一頓簡單的晚飯對付過去。
他點燃煤氣竈,站在邊上等着鍋裏的水沸騰。
期間無所事事的他又開始神游。
萬一宋如琢出事了,他會不會就是最後一個見到宋如琢的人?
警察會不會讓他去協助調查?會不會問他為什麽要半夜請人家去吃面?
他如果說自己只是想要做一件小善事,警察會信麽?
警察會不會查附近監控,然後發現他經常站在永福裏10號門口偷窺?
丁洋越想越覺得頭皮發麻,看着鍋裏已經翻滾起來的開水心中狂跳。
他把一袋荠菜肉餡的速凍馄饨扔下鍋,剛才沸騰的水一下子又恢複了平靜。
丁洋突然想起自己有宋如琢的手機號,但是突然打電話過去也是很唐突,于是他編輯了一條自己覺得還算比較有分寸的短信發了過去。
“宋先生:
我是丁洋。除了平臺接單外我也常接一些私活,以後您如果有用車需要,随時聯系我。:)”
可是看到短信發送成功的提示之後,丁洋有些忐忑。
宋如琢那麽彬彬有禮的人如果看到短信一定是會回複的,但他也可能在忙別的事情沒辦法立刻看到短信并且回複。或者說,宋如琢他會不會不認識漢字?
……
丁洋懊惱自己發短信的時候還是沒有思慮周全……現在自己到底要等多久,才能決定要不要去永福裏10號确認宋如琢的安危。
水又開始沸騰了,一個個的飽滿的大馄饨在鍋子上下翻騰,像是一群戲水的白胖小孩。
丁洋拿筷子攪了攪,又加了一噗冷水進鍋。
幾乎是同時,他感覺口袋裏的手機一震。
丁洋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有一條新的短信!
他忐忑地點開新信息,心中祈禱千萬別是什麽澳門賭場或者在線脫衣表演之類的消息。
看到信息的那一刻,丁洋從回來到現在一直提着的心終于落了下來。
“你好,丁洋,非常高興收到你的短信。
我确實常有用車需求,方便的話可以加微信嗎?微信號就是這個手機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