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給你再點兩串羊腰子
丁洋送宋如琢下樓的時候是抱着丁生煎一起的。
但丁生煎顯然對自己沒有吃到應得的紅燒魚拌飯十分不悅,呆在他懷裏發出“哈哈”的叫聲。
宋如琢推開了永福裏20號樓下那扇搖搖欲墜的防盜門,一只腳邁出去後又聽見丁洋在後面叫住了他。
“那個……你如果回去發現頭暈想吐了,就聯系我。腦震蕩不是開玩笑的。”
宋如琢的腳步停住,回過身來看了看丁洋,又看了看他懷裏的貓,點了點頭。
“知道了,謝謝。”
丁洋看出了他看眼中的不舍和留戀,而他行為和言語過于禮貌的克制又讓丁洋心裏覺得怪怪的,似乎是……有些心疼眼前這個人。
他出于善意地把丁生煎舉起來一些,遞到宋如琢面前:“你再抱一下它吧。”
說完這話他才意識到這情景有些詭異,似乎在什麽狗血連續劇裏見過,只是電視劇裏懷抱的是個嬰兒,而他現在抱着的是一個十幾斤的成年大肥貓。
好在宋如琢并沒有跟着狗血劇本走,他搖了搖頭,只是俯身在丁生煎的腦袋上親了一口。
“它看起來也沒有舍不得我的樣子。”宋如琢喃喃道。
“它不是針對你……它一直都是這樣一只無情無義的貓。”
“但他還是選了你。”
“是條件反射。”
宋如琢的目光依舊不舍地落在那只無情無義的貓咪上,但沒有剛才那麽悲傷了。
丁洋希望自己的話确實有安慰到他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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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自始至終,丁洋都覺得這件事情并不是他的責任,但宋如琢也何嘗不是個受害者呢。
責任都在這只無情無義的小畜生身上,可無奈兩人還都是那麽放不下它。
渣貓。
宋如琢盯着渣貓看了一會兒,然後深吸了一口氣,神情放松了許多:“我回去收拾一下,把家裏那些它喜歡的玩具和零食拿來給你。”
丁洋眨了眨眼,腦子裏想象了一下宋如琢在家睹物思貓的畫面實在可憐,就也沒有拒絕。
“嗯,好的。不過一會兒我就要出車去了……”
“我收拾也需要一些時間,到時候再聯系吧。”
“好。”
宋如琢伸手在丁生煎的大腦袋上摸了摸。
“那麽,就再見了。”他把手朝着丁洋伸來示意握手道別。
于是丁洋騰出一只抱貓的手握了上去,而丁生煎抓住這約束力減半的機會一下子掙脫了丁洋的懷抱,一溜煙地跑上樓去了。
丁洋和宋如琢也都沒料到會有這一出,注意力都落在木質樓梯上丁生煎靈活而肥碩的身影上了,以至于都沒意識到兩人的手還握着。
是宋如琢先松開的手,丁洋反應過來的時候有些尴尬。
他剛才好像因為被丁生煎吓了一跳,手握得有些緊了。
“再見了,宋先生。”他說。
“叫我宋如琢就可以。丁洋。”宋如琢微笑着回道。
丁洋目送宋如琢離開,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弄堂拐角處。
他心裏犯着嘀咕,覺得宋如琢這個人實在是有些說不出的奇怪。
他是那種不嫌棄會在沒有空調的街邊攤同剛認識的鄰居一起吃飯的人。
也不介意丁洋的職業和出身,非常友好的同他打招呼并且主動交談。
可你說他真誠開朗吧,他又是一個連和男朋友分手都不願意大聲争吵的人。
如今又加了一條,他連失去了自己養了幾個月的貓的撫養權的時候也似乎是把所有的情緒都克制在了自己心裏,只單單外露出了一點點的不舍和難過。
大概商業精英都這樣?是自己以前接觸的圈子太低端了。丁洋想。
“小冊老怎麽還沒出門?”丁建國突然出現在了弄堂拐角處,他一拐彎就看到自家兒子癡癡呆呆地站在家門口。
“喔唷,丁家爸爸,剛剛我出門的時候還跟你家洋洋說,他那個貓哦……”孫家阿姨也正好買菜回來,從另一個方向走進弄堂看到老丁也在,就上前又抱怨了一通丁生煎對她那塊鹹肉所做的惡行。
老丁聽完暴脾氣又上來了,罵罵咧咧地對着丁洋道:“聽到沒有?有空站在這裏發癡不如去管管那個小鬃桑。”
丁洋被孫佳阿姨和老丁的謾罵聲叫回了魂。
他突然意識到這才是他日常接觸到的人的交流方式,外放、激烈、喜怒都不經任何修飾地形于色。
“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他想。
丁洋看了一眼手表,晚高峰還沒過,現在出車今天的生意也不算受太大影響。
他回家取了車鑰匙和水壺,完全不理睬跟在身後一路罵罵咧咧上來的老丁,自顧自地出門幹活去了。
那天晚上,丁洋的生意不錯,他忙碌地暫且忘記了今天下午發生在家裏的糟心事兒,腦子裏也暫時沒有了宋如琢離開時候那個一看便不是真情實意的笑容。
開車的時候,他接到了徐東明的電話。這家夥這周末又不用加班,打算約丁洋打球。
丁洋答應了,只是提醒他這回別再去之前有大學生的那個球場打了,真打不過。
徐東明卻滿不在乎:“輸了就輸了呗,打球又不是為了贏。”
丁洋:“不贏想打什麽球?”
徐東明答:“享受過程。”
丁洋:“狗屁過程。”
後來,徐東明苦口婆心了半天,最後是答應了如果又輸球,他就請丁洋去吃燒烤。丁洋這才答應了陪他去享受這被大學生虐的過程。
果不其然,那個周末的球他們還是輸得特別慘烈。丁洋的狀态也不如上一次好,一場下來人都有些懵了。
臨走時候在門口絆了一跤,又被一個大學生叫了一聲:“爺叔當心。”
他氣得差點罵髒話,還好徐東明及時攔下了。
徐東明兌現承諾,放棄了同家裏父母難得的周末晚宴,和丁洋來到了永福裏隔壁弄堂的一家他們讀書時候就經常一起去的燒烤店。
丁洋今天不出車,進門就從冰櫃裏拿出兩瓶啤酒,打算和徐東明不醉不歸。
徐東明則朝他擺擺手道:“戒了。”
“你怎麽煙也戒了,酒也戒了,是要準備到靜安寺出家了?”丁洋不理他,把兩瓶啤酒都起開了。
“體檢報告上肝也不大好,年紀大了。”
“滾。”丁洋不愛聽這個:“你跟我一樣大,才二十六歲,年紀大個屁啊。”
“我爸今天還跟我說,他像我這麽大的年紀的時候,我已經會到弄堂口幫他買香煙了。”徐東明說。
“爺叔這話的意思不是說你年紀大,是催婚。這你也聽不懂?”丁洋說。
“聽得懂呀,我也很急。我還沒結婚養小孩呢,身體已經一堆毛病了,所以才要戒煙戒酒。”徐東明說。
丁洋聽罷,在菜單上寫下了四串烤韭菜,打算讓徐東明好好補補。
“你急什麽,工作那麽好,房子也買好了,賣相麽也算看得過去。你這種條件去人民公園擺個攤,保準一堆老阿姨圍着要給你介紹小姑娘啊。”他說着把一杯倒得滿滿的啤酒推到徐東明面前。
徐東明把那杯酒的一半倒到了丁洋還未來得及倒酒的空杯子裏,苦悶地說道:“我知道呀,親戚朋友也介紹給我過幾個小姑娘。但是我上班太忙了,老不回人家消息,人家就覺得我搭架子不睬我了。現在的小姑娘是要人家盯着的。”
“哦?是伐?”丁洋又在菜單上加了兩串烤羊腰。
“你這種長得好看的大概會有小姑娘反過來盯你,我們這種普男嘛……”
丁洋打斷:“我現在這幅樣子,沒房沒穩定工作,根本沒有小姑娘盯。”
徐東明擺了擺手:“我說讀書時候嘛。那時候不是姜婉婉盯着你,盯了一個學期才把你盯到手的嘛。”
丁洋嘴角抽搐了一下,警告道:“你就喝了半杯啤酒,不要給我發酒瘋哦。”
“啊?你們都分手那麽多年了,老黃歷了還不能提啊?”
“提你個魂靈頭,人家都結婚了。”丁洋罵了一句,給徐東明喝空了的杯子裏又倒了滿滿一杯啤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