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詭辯

“大哥!”高宸動作飛快,趕緊上前拉住自己兄長,“別動手。”

――後宅的事不是動手能解決的。

原是自己心裏有些猜疑,不願大哥被人算計,稀裏糊塗背了黑鍋認了錯,就把那些疑惑都告訴了他。大哥不相信,覺得大嫂不敢糊塗到如此地步,非要過來對質,正好瞅見沈太太等人進了院子,便索性從側門進了偏廳。

本來想着,讓大哥聽個清楚明白,免得他糊裏糊塗的蒙在鼓裏。

不料大哥氣極了。

今兒……,還是自己頭一次見大哥動手打人。

高敦氣得抖個不停,他只比弟弟略矮幾分,身量更壯,好似泰山壓過去一般走到妻子跟前,“你自己做了什麽?心裏清楚!”

大郡王妃花着臉伏在地上,嘴角流血,顫聲道:“妾身不明白,郡王爺……,你這是在說什麽啊?”抓着丈夫的袍角哭泣,“郡王爺今兒丢了臉,所以有氣,妾身心裏都明白,只是……,為何打妾身啊?我、我真的不明白。”

“你不明白?”高敦指着她,“好!今兒我就讓你明白明白。”轉頭看向仙蕙,“她們的話我已經聽過了,現在換你來說。”聲音好似悶雷巨響,“從頭到尾!一個字都不許錯,不許漏下!”

仙蕙不妨他會突然跟自己說話,頓時吓得一哆嗦。

前世的噩夢再次在眼前浮起,讓她喘不過氣,好似被人掐着脖子一樣窒息難受,強咬着才沒有牙齒打架,可就是發不出聲兒。

明蕙見狀急了,“仙蕙,你快說啊。”

沈氏也是催促女兒,“沒錯,你都仔仔細細說了,讓大家夥兒分辨分辨,今兒的事到底事誰的錯?”冷眼看向大郡王妃和榮氏母女,“你們休想血口噴人!”

仙 蕙知道自己不能怯場,眼下說不清楚,只會便宜了榮氏母女和大郡王妃,倒黴的反而是自己。她深吸了一口氣,低垂眼簾,盡量連大郡王的袍子角都不去看,“我在 前面花廳做客,有個小丫頭打翻了茶在我的裙子上。大郡王妃過來,說……,說她有年輕時閑置的裙子,讓彤雲領着我過來換。”

高敦一聲冷哼,喝斥妻子,“聽見沒有?是你讓人家過來的!”

大郡王妃眼神發虛,但還在試圖狡辯,“她的裙子濕了,我……,我讓她過來換身裙子,也是一番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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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番好意?仙蕙反倒被她氣得冷靜下來,繼續道:“大郡王妃的丫頭說去找人搬箱籠,瞪了好長時間,都沒有過來。屋裏火盆熏得暖融融的,我說發困,彤雲就說去隔 壁梢間歇歇。我說了,這樣不好,可是彤雲說……”轉臉看向邵彤雲,“是你親口說的,說大郡王妃是你的表姐,歇一歇也無妨,所以我才跟你去的。”

邵彤雲身體搖搖欲墜,凄慘道:“我是讓你歇一下,可是……,可是沒想到你會哄得我睡下,自己偷偷跑了。”

還在給自己扣屎盆子!仙蕙恨不得撕爛她的假臉,強忍住了,“彤雲,你又不是三歲孩童,我怎麽哄你?我讓你睡,你就睡?你有那麽聽話嗎?再說了,是你自己睡得沉叫不醒,怎麽說是我偷偷跑了。”

“行了,繼續說。”高敦擺手,轉頭喝斥邵彤雲,“你也別插嘴。”

仙蕙越說越流利,“後來我見彤雲一直都不醒,想着要是花宴結束,前面回來的人看見總不太好。原想出門找個人去前面找榮太太,結果根本沒人。”

到底為什麽沒人?大郡王他們自然會細細思量。

她接着道:“我越想越覺得不妥,所以,就想去前面花廳找榮太太,有她在,就沒什麽可擔心的了。可惜後來我迷了路……”擡頭看向高宸,“再後來的事,四郡王都知道了。”

把球踢給了高宸,他的話,只會更讓大郡王高敦深信不疑。

高宸深邃的眸子靜谧如水,淡聲道:“是我送邵二小姐回來的。”看向兄長,“當時本想找個丫頭領她去前面,結果院子裏亂了,找不到人,我只好領着她進來,然後就遇見大哥你了。”

高敦指着妻子質問:“你還有什麽話說?!”

大郡王妃仍然不肯承認陰謀,連連搖頭,“妾身不知道說什麽。”一臉無辜之色,“沒錯,妾身是讓仙蕙和彤雲過來換裙子,那又怎麽了?難道這也有錯?說來說去,不還是仙蕙沒有叫醒彤雲,所以才……”

她跪着,高敦不好俯身再扇她一耳光,“嘩啦”一下,端起一碗涼茶潑了過去!然後指着她狼狽的臉,一字一頓道:“你拿本王當傻子看,是不是?!”指了仙蕙,“她的裙子不濕,她怎麽會過來?我的袍子不破,怎麽會回來?這分明就是你在兩頭算計!”

剛才邵二小姐說了,她是被丫頭潑濕了裙子才過來的,――這和自己袍子被劃破何等相似?自然是有人做了手腳,特意引得她過來,然後睡下,好讓喝醉了酒的自己認錯了人。

妻子應該不會算計邵彤雲,而是算計邵二小姐,結果陰差陽錯,反倒讓邵彤雲失了清白,――榮氏簡直是一派胡言!妻子更是!

小兄弟說了,之前在外面撞見妻子,她見着邵二小姐就神色慌張,急急忙忙往裏面趕。若是她心裏面沒有鬼,誰信?她們此刻在這兒颠倒是非黑白,把髒水都潑到邵二小姐身上,還死不承認!

高敦想起當時欲.火.焚.身的情景,忍不住怒道:“那屋子,你到底放了什麽見不得人的髒東西!若不然,我又何至于……”底下的話,實在是說不出口。

這也被丈夫察覺了?大郡王眸光震驚,臉色白得好似一張紙。

前世裏,并沒有高宸撞見大郡王妃這一出,高敦又是個稀裏糊塗的性子,仙蕙那時候更是百口莫辯,因而便成了一筆糊塗賬。今生事情湊巧,高宸懷疑,高敦醒悟,仙蕙更是伶牙俐齒,使得陰謀漸漸水落石出。

大郡王妃眼裏閃過一絲絕望,只能連連搖頭,“沒有,我沒有……,郡王爺你不要胡亂猜疑。”抽泣哭道:“我……,我怎麽會放髒東西呢?郡王爺,你是不是聽別人說了什麽,誤會……”

“大嫂,你不必含沙射影。”高宸眸光寒冷如冰,正色道:“你嫁給大哥,我敬你是我的嫂子,平日裏從未有過不禮遇的地方,但……”話鋒一轉,“若是有人栽贓我的兄長,別說是對人略有不敬,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他道:“我只說我看到的,我聽到的,絕對沒有任何添油加醋。”

高敦性子急躁,見妻子只會一味的抵賴,已經失去耐心,又見她懷疑小兄弟暗地中傷她,不要越發暴躁惱怒起來。特別是,聽得小兄弟對自己的手足情誼,更不能容忍妻子多言,當即指她道:“行了,你不必多說了。”

什麽叫不必多說?大郡王妃瞪大了眼睛,憑着直覺,預感底下不會有什麽好事。

高 敦涼涼道:“你一直都沒有生育男丁,是為‘無子’;之前袁姨娘生了權哥兒,你幾次三番為難于她,是為‘妒’;現如今又頂撞于我,裏間我和老四的手足之情, 是為‘口多言’。”語氣越說越冷,“七出你已經占了三條,看在夫妻一場的份上,我不為難你,給你一封休書罷。”

此言一出,大郡王妃吓得魂飛魄散,“不!不要。”

屋裏其他人亦是震驚無比,只有高宸,目光複雜的掃過大嫂,又看看大哥,――作為小叔子,他不能插手兄長屋裏的事情,只能保持緘默。

大郡王妃徹底絕望了。

之前擔心小叔子懷疑自己,成了現實,丈夫性子看似溫和實則固執,認準了的事就難回頭。自己越是和他硬抗對着幹,就會越越糟,真的把他給逼急了,一封休書扔給自己,那可真的難以回轉了。

心中悔恨滔天,當初鬼迷心竅信了小姨榮氏的話。

她說什麽,“只要事成,我就給你三萬兩銀子的答謝,邵家的銀子與其送給東院的,還不如給你呢。那仙蕙生得一臉狐媚子相,大郡王肯定喜歡。不過你別擔心,等她懷孕生下了兒子,……兒子是你的,棺材板兒就送給她了。”

自己十年無子,之所以在王府裏還算站得住腳,多虧手頭大方。可要大方,就得從小姨那裏拿銀子,才有的使,不免當時就有些幾分心動。

小 姨又說,“我們家那個沒良心的,說要把仙蕙送進宮去,往後流水價的給仙蕙身上使銀子,給她打點,讓她做皇妃娘娘。你想想,要是他有了親生女兒做依靠,還會 對慶王府畢恭畢敬嗎?所以啊,不如趁早毀了仙蕙,又讓你白得一個名聲不好的妾,将來還能得個兒子,一舉三得。”

自己想着丈夫性子有點糊塗,一時太過自信,結果就生出铤而走險的心思。

――落到如今慘敗的田地。

事情肯定是遮掩不下去了!沒有退路,沒有了。

大郡王妃整個人都頹敗下來,無力軟坐了片刻,然後她一咬牙、一狠心,跪着上前哭道:“郡王爺……,今兒的事是我鬼迷心竅太糊塗,都是我的錯。”

高敦本身不是太有脾氣的人,吃軟不吃硬,見妻子認錯,怒氣便稍減了幾分,況且說休妻不過是氣急之語。真要休了妻子,鬧出流言,對自己而言難道很光彩不成?不到萬不得已的地步,是不會休妻的。

大郡王妃和他做了十年夫妻,一個細微的表情,都看得懂。眼見丈夫氣焰稍減,便知道自己走對了路子,――雖然不是好路,但是也沒有別的路可以選了。因而又連連認錯哭道:“郡王爺……,是我錯了,求你給我改過自新的機會。”

高敦黑着一張臉,“你給我一五一十的交待清楚!”

大 郡王妃臉上還沾着茶水茶葉,可憐兮兮的,“我見袁姨娘生了權哥兒,自己又是多年無子,所以……,心裏就着急了。”順着丈夫的思路誤導他,“我便想着,不如 給你納一房美妾,等生下兒子,再認在我的名下就有了子嗣。”轉眼看向仙蕙,“我見她是個百裏挑一的美人兒,所以……,就起了邪念。”

仙蕙目光驚訝的看着她,――不是被她的邪念吓到,而是震驚無比,她這是要準備做什麽?把過錯都攬在她自個兒身上?是瘋了嗎?

大 郡王妃哭了起來,哽咽道:“我想着……,仙蕙貌美,郡王爺你肯定喜歡,就想把她給你收在屋裏。”一副賢良淑德為丈夫着想的口氣,“我肯定不會虧待了她,自 會比對別的姨娘待她更好。可我……,又怕她将來不肯把兒子給我,就想着……,不如讓她有個把柄在我手裏。”說得合情合理,“所以,我就一時糊塗辦錯了事 兒。”

她連連跪步上前,摟着丈夫的腿大聲哭道:“郡王爺,我是有一點點私心,可我也為了給你納妾才那麽做的,都是為你了啊。”

一點點私心?為了大郡王?!仙蕙聽得簡直瞠目結舌。

真沒想到,這樣不要臉的鬼話她都編得出來!而且更要命的是,鼓起勇氣擡頭看了一眼,高敦臉上的怒氣已經開始減緩,似乎信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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