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拒絕
大郡王妃繼續哭道:“原本我讓丫頭在茶裏放了點東西,不是害人的,就是讓人有點發困而已,說好端給仙蕙喝的。不知道怎麽回事,出了錯,仙蕙走了,結果卻留下了彤雲,然後……,事情就變成這樣了。”
讓人清白盡失還不是害人的?仙蕙譏諷,她怎麽不自個兒喝一碗。
邵彤雲擡起眼眸,“我們要喝茶的時候……”她之前一副風吹雨打小白花模樣,凄凄婉婉的,“她忽然說耳墜子掉了,我就好心出去幫她找。”
她好心?仙蕙心下譏諷,她好心要陷害自己才對。
邵彤雲的清白被毀,傷心不是假的,哭起來自然是梨花帶雨,“然後……,等我找到墜子回來,沒有任何防備就喝了茶。”越想越是憤恨難當,死死盯着仙蕙,像是恨不得把她盯出一個大窟窿,“是你!肯定是你偷偷換了茶,所以才會害了我。”
仙蕙沒有想到,這種時候她還念念不忘要拉自己下水。
當即不甘示弱的哭了起來,“彤雲,你這是什麽意思?是大郡王妃讓我過來換裙子的,她暗藏禍心要算計我,在茶裏做手腳,我怎麽會事先知道啊?無緣無故的,我為何要換掉你的茶?”
邵彤雲只是嗚嗚咽咽的哭,不回答。
仙蕙環顧屋裏衆人,聲聲哭泣,“我既不是神仙,也不是妖怪,怎麽可能未蔔先知呢?便是栽贓,也沒有這麽栽贓的。”
邵彤雲又是恨,又不甘示弱,“我怎麽曉得?誰知道你是不是想捉弄我,故意吐了口水之類,然後換給我喝。”眼淚簌簌而落,“所以……,就陰差陽錯害了我。”
她翻來覆去,都是要指證仙蕙做了手腳害了她。
――但是卻不敢說知道茶有問題。
仙蕙紅着眼圈兒,“這話說得可笑了,我要吐了口水,直接往你茶杯吐就是了,何必再多此一舉?彤雲,你我至親姐妹,大郡王妃已然承認是她做的手腳,你為何非要揪着我不放?”言辭犀利反問,“難道說,大郡王妃提前跟你說了什麽?”
沈氏恰到好處插話,冷聲道:“彤雲,你們私下裏偷偷商議要陷害仙蕙,她僥幸逃脫,你們反倒要再污蔑她不成?這也太荒謬了。”
不只大郡王妃,連榮氏母女也給一起攪和進來。
“你、你們……”邵彤雲像是氣極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說不出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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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要血口噴人!”榮氏當即跳了出來,怒道:“我和彤雲什麽都不知道。”她轉臉,一臉憤恨的指着大郡王妃,“你想要給大郡王妃納個美妾,或家裏丫頭,或外頭随便買一個便是,怎麽能……”哭得悲痛無比,“怎麽能害了我的彤雲啊。”
她淚水連連,眼裏寫滿了“被大郡王妃欺騙的絕望”。
大郡王妃臉色頹敗無比,喃喃道:“對不起,小姨……,是我糊塗了。”
仙蕙也看得糊塗了。
大郡王妃是被榮氏母女喂了藥?還是傻了?怎麽什麽過錯都往她身上攬?疑惑中,看到神色緩和下來的高敦,看到眼中猜疑不定的父親,心頭靈光一閃,――她這是在向高敦示弱,同時在父親眼前把榮氏母女給摘出去。
反正大郡王妃一個人有錯,是錯,再拉榮氏母女下水,也不會讓她的錯減輕。
畢竟她若是“為了子嗣,給大郡王納一房美妾”,雖然手段陰損,但是也勉強說得過去。但她若是為了榮氏母女等外人,轉而陷害丈夫,這罪名只會更大更重,慶王府的人能把她撕成八瓣!榮氏母女亦不會有好下場。
現在她滿口謊言把過錯都攬在自己身上,不僅罪過的程度小了很多,而且還能救出榮氏母女。雖說邵彤雲依然清白被毀,榮氏母女事後不至于對她感恩戴德,但至少欠了一份人情。
将來肯定是要用銀子去還的。
更要緊的是,這樣榮氏母女就成了無辜受害者。
縱使父親原本有些疑心,但是自己并沒有受害,又親眼見大郡王妃認了錯,加上榮氏慣會的花言巧語,邵彤雲可憐悲慘,――天長日久,疑心也就慢慢的壓住了。
不僅不會追究她們,反而同情,甚至還會加倍的憐惜疼愛。
這是一個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法子。
屋子安靜下來,只剩下榮氏母女和大郡王妃的哭聲,前二人哭自己識人不清,後者哭自己一時糊塗,――原本她們故意毀壞自己名節,陷害大郡王聲譽,破壞自己進宮的三大罪過,最終變成一點點小錯。
反正毀了清白的人邵彤雲,是大郡王妃的表妹,她給大郡王做了侍妾,那還不是肉爛在了自家鍋裏,往後就稀裏糊塗的過罷。
一時之間,仙蕙想不出法子來破這個局。
自己當然可以跳出來,說懷疑榮氏母女事先知道,但并無真憑實據,――邵彤雲肯定會狡辯,說她是為了自己着想,才一起去隔壁梢間休息的。她什麽都不知道,她是受害者,而且還是被自己牽連的,多可憐啊。
她哭,榮氏也跟着哭。
哭來哭去,沒準兒,還讓父親覺得邵彤雲替自己擋了災呢。
――弱者總是讓人更同情的。
自己若是再咄咄逼人,死死揪着榮氏母女不放,反倒好像得理不饒人,故意欺負失了清白的悲慘妹妹,所以只能保持沉默了。
大郡王妃一面哭,一面打量着丈夫的神色,“郡王爺,我已經知錯了。”跪在丈夫的腳邊,滿目楚楚可憐,“往後我再給你納妾,就像上次給你納碧晴那樣,從丫頭裏面選好的,而不是……”一副對天起誓的模樣,“我再也不敢了。”
高敦仍然冷着臉不理她,胸膛起起伏伏的,只是已經沒有之前那麽劇烈,眼中也沒了剛才的熊熊怒火,明顯怒氣冷卻不少。
大郡王妃用臉貼着他的長袍,說不盡的可憐、無害、柔順,好似誰用手指頭輕輕一戳,就能把她像嫩豆腐一樣給戳出水,戳個稀巴爛!
她默默流着眼淚,細聲道:“郡王爺,一日夫妻百日恩。求你,求你看在一雙女兒的份上,不要……”淚水跌落一地,“不要讓她們沒有了親娘。”
“行了!”高敦一腳把她推開,“哭什麽?還嫌我不夠煩的呢。”
大郡王妃和他做了十年夫妻,雖然如今不得寵,可是對丈夫論了解,卻是比任何一個侍妾都要深。別看丈夫很不耐煩的樣子,也生氣,實則卻是過了危險關卡,至少不會再休了自己,因而老實低頭不語。
屋子裏一片詭異的靜谧無聲。
片刻後,高宸淡聲的開了口,“大哥,大家杵在一起也沒有用,都散了罷。”
高敦看了看廳堂裏的衆人,感覺好像每個人都在笑話自己,越發尴尬難堪,不耐煩的揮揮手,“都走,都走。”
沈氏招呼女兒們和兒媳,行禮道:“我們告辭了。”她并非那種蠻橫無知的婦人,雖然猜測事情有蹊跷,但是再鬧下去顯然是不明智的,因而毫不眷戀的就走。
榮氏母女卻遲疑不動。
“你們還愣着做什麽?”高敦厭煩道:“難道還要在王府住下不成?”因為今兒鬧得他很沒面子,不僅惱怒妻子,而且遷怒榮氏母女,“就是要做姨娘,也得從你們邵家把人擡出來,過了門兒才算數。”
邵彤雲原本是慘白着一張臉的,聽了這話,頓時漲得滿面通紅。
榮氏亦是羞憤難當。
邵元亨心中疑慮重重,但是也不願意妻女在此繼續被辱,當即招呼榮氏母女,行禮告辭而去。
他們人剛走,就有一個丫頭跑了過來,怯聲道:“大郡王、四郡王,王妃娘娘叫你們過去一趟。”
高宸眸光微寒,“怎麽驚動得母親都知道了?”朝那丫頭揮手,“馬上就去。”
高敦聽了更是心煩不已,不想去,可是母親傳見又不能不去。只得狠狠的瞪了妻子一眼,“都是你幹出來的好事兒!現在反倒要我去母親那裏領訓,你給我等着,看我回來怎麽收拾你!”一拂袖,怒氣沖沖的去了。
高宸幽邃的眼睛中光芒複雜,――大嫂的話不盡其實,裏面有着諸多疑點,可是兄長已經做了決定,自己也不好再在大哥和大嫂之間添亂。兄長性子太糊塗,跟他說只怕也是無用,還是回頭提醒母親幾句罷。
兄弟倆到了上房,慶王妃正在閉着眼讓丫頭捶腿,他倆一進來,丫頭們就悄無聲息的退下去了。“來了?”她緩緩睜開眼,指了旁邊黑漆紫檀木的椅子,“都坐罷。”
兄弟倆齊齊行了禮,方才落座。
“說罷。”慶王妃淡淡道。
高宸不能說話,否則就是當着母親的面,說兄長的不是了。
高敦則是不想說話,尴尬萬分,逼不得已才道:“是湯氏糊塗,想着要捏一個有把柄的美妾,好給她生兒子,所以就看中了邵二小姐。哪知道陰差陽錯,邵二小姐出去找人,邵彤雲反倒留在了屋裏,兒子喝醉了酒……”
“什麽?”慶王妃差點兒給噎得背過氣去,“你再說一遍!”
“母親。”高敦臉色難堪,憋得脖子都有些漲紅了,“這有什麽好說的?過幾天,擡了邵彤雲進門做姨娘就是了。”
慶王妃一聲斷喝,“混帳!”恨鐵不成鋼的指着大兒子,“你呀……,虧你還是一個做哥哥的,不說給兄弟們做表率,反倒從小到大都是一盆糊塗醬!不管遇到什麽事兒,都和稀泥。”
高宸不便聽母親訓斥兄長,站起來要告退。
“你坐下!”慶王妃火氣大得很,罵了大兒子,連帶小兒子也一塊捎帶上,“你怎麽又和他混到一塊兒了?也糊塗了不成?看上哪個美人兒了?是不是也打算稀裏糊塗收了房,做個小星啊。”
高宸不敢争辯一句。
“母親。”高敦見兄弟無故被遷怒,忙道:“都是湯氏的錯,兒子的不是,這與老四有何關系?說起來,要不是老四發現了蹊跷,我還……”
慶王妃打斷道:“什麽蹊跷?把事情從頭到尾都說一遍。”
高宸接話,“是這樣……”
把事情原委,和之前的疑惑細細講給母親聽,沒有任何遺漏。
慶王妃聽了便是沉臉不語。
高宸目光微閃,擔心道:“母親,你別上火,別氣壞了自己的身體。”
秦王妃搖搖頭,“我要是為了這種事上火,早就被人給氣死了。”
王府裏還有一個次妃,一個夫人,三個侍妾,兩個庶子,一個庶女,庶出的兒媳和孫子各一個,――自己早就學會了修身養性。
高敦見母親動怒不敢再坐着,低頭站立。
慶王妃緩緩舒了一口氣,然後道:“湯氏性子壞了,但她已經嫁進了王府,且生了兩個女兒,往後我替你看緊一點兒便是,翻不了天!”繼而語氣一轉,“至于邵彤雲,恐怕和她那個母親榮氏一樣,不是安分守己的。”
“那……”高敦眼裏閃過一絲猜疑,又不确定。
“那什麽那?”慶王妃厲聲道:“不準邵彤雲進慶王府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