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奇謀

邵元亨鐵青着一張臉沖出書房,找到榮氏,“叫你看着她,怎麽沒看好?!”

“她去找你。”榮氏已經哭得眼睛浮腫起來,粉光融滑的,“然後根本就沒回來,叫我怎麽看着她?”說着,哀哀凄凄的哭了起來。

邵元亨又問:“陸澗的事,是你告訴彤雲的?”

“我沒有。”榮氏她像是被人抽走了魂兒,哭一陣,呆一陣,淚汪汪的自語道:“我的彤雲、彤雲……,毀了,徹底毀了。”

她的心裏後悔不已。

這些天,一則是因為無臉面對女兒。畢竟當初女兒在王府出事,說起來,自己也有一部分責任,不該讓她以身犯險的。二則因為兒子的手受傷,是被女兒唆使,加上她那天鬧得厲害,所以最近就有些回避她。

等到丈夫來說陸澗的事時,自己雖然不願意和東院扯上關系,但急着嫁女兒,想着陸澗和宋文庭又不是兩兄弟,就算走得親近也是有限。加上不想再為女兒忤逆丈夫,又盼着她快點有個歸宿,便認了,一句多話都沒有說。

當然了,也就沒有跟女兒說,沒有好好的細致開導她。

如今不知道她從哪裏得了消息,竟然氣大發了,人都跑了!這……,這還能有個好結果嗎?萬一被拐子拐去了,被車碰了,簡直不敢再想下去。

邵元亨一面吩咐人悄悄打聽,一面在在屋子裏來回踱步,走個不停。

榮氏哭道:“老爺,怎麽辦啊?彤雲要是……”不敢深想,心裏卻漸漸生出疑惑,“老爺和我都沒跟彤雲說過,她是怎麽知道的?是了,是她們……,一定是她們說的!她故意告訴彤雲,好讓她跑出去……”

“哐當”一聲,邵元亨把茶盅砸在她的面前,“你自己沒有看好女兒,還好意思賴再別人身上?!難道人家是彤雲肚子的蛔蟲,所以知道彤雲會跑出去?什麽她們說、你們說,你哪只眼睛看見了?別在這兒鬼哭狼嚎的!”

心中煩不勝煩,若是女兒鬧出醜聞,将來整個邵家的臉面都要丢光了。

榮氏止住了聲音,一怔一怔的,雙手死死的掐住自己掌心,怨恨像是毒液一樣在她心裏蔓延,――丈夫變了!自從東院的人來了以後,他就慢慢變了。

可憐自己從前居然還相信他?鬼話連篇!全是謊言!

天底下男人都是一般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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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郡王對女兒始亂終棄,丈夫何嘗不是一樣?自己辛辛苦苦掙了十幾年,到頭來卻是為他人做嫁衣,反害得自己兒女傷殘不已,一顆心也給揉碎了。

邵元亨沒有榮氏的癡纏怨念,滿心琢磨的都是,女兒一個姑娘家能去了哪兒?偏生不好大張旗鼓的打聽,鬧開了,女兒的名聲不是毀了嗎?雖說現在她就沒清白,但還能掩耳盜鈴一番啊。

東院裏,仙蕙也是琢磨不透這個問題。

邵彤雲是一個很有心計的人,亦很冷靜,甚至要比榮氏都要高出一籌。她之所以被自己反算計,那是因為自己有心算無心,她沒有防備罷了。按理說,她死過一次不會再想死,肯定滿心都在琢磨如何報複自己。

她怎麽會自毀前程跑出去呢?她就這麽冒冒失失跑出去,不僅害不了自己,萬一消息傳開,還會害了她,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完全沒有道理。

明蕙眉頭微蹙,“她怎麽這般不安分?鬧出事來,大家臉上都不好看。”萬一傳出邵家小姐被辱之類的流言,自己和妹妹也得受牽連,忍不住着惱道:“她就是想不開,也不該走這條死路啊。”

“是啊,她這樣的确像是自尋死路了。”仙蕙點點頭,心下又疑惑,那麽有沒有可能有生路呢?邵彤雲跑出去,是否會有柳暗花明又一村的生路?想得頭疼,伸手揉了揉眉頭,“哎,誰知道她去了哪兒啊。”

确實沒有人能猜出邵彤雲去了哪兒,因為誰也想不到。

接下來,好幾天都沒有她的消息。

別說西院被鬧得人仰馬翻,就算東院,氣氛也跟着緊張起來。不說邵彤雲出事死在外頭,就是被人送回來,鬧得滿城風雨人盡皆知的,也不是什麽好事兒啊。再者,萬一邵彤雲真的死了活啊的,那榮氏還不得生煎了東院的人啊。

東院的人滿腹擔心,榮氏卻一直沒有任何動作。

這天早上,她領着邵景钰過來給邵母請安,雙目無光,精神恍恍惚惚的,那樣子一看就很不好。沈氏和仙蕙、明蕙,以及邵大奶奶,都沒人敢招惹她,生怕她一下子失控就鬧起事兒來。

哪知道還算好,和前幾天一樣她有氣無力的應對了幾句,沒有說別的。

沈氏便領着女兒、兒媳向婆婆告辭,“娘你歇着,我們就先回去了。”

多和榮氏相處一刻都是難受的。

剛到門口,榮氏就像瘋了似的撲向仙蕙,拔下早就磨尖的金簪,狠狠朝她嬌嫩白皙的臉上紮去,“你毀了我的女兒,我也要……,毀了你!”

“啊!”仙蕙驚呼,趕忙擡手擋了一下。

邵景钰是早得了母親交待的,不顧手上有傷,用背狠狠一撞,就把離得最近的明蕙給撞開,還亂哭,“打人了,打人了,我的手好痛……”

沈氏在兒媳婦的攙扶下,領頭走在前面,晚了一步沖上去護着女兒。

仙蕙被榮氏猛地一撲,混亂中,不小心踩着誰的裙子,跌倒在地,――榮氏騎在她的身上要往下紮,仙蕙緊緊握着她的手不讓紮,情勢十分危急!

沈氏和邵大奶奶上前拉人,卻拉不開。

“這是在做什麽?!”邵母一聲大喝,拿起手中的又粗又長的上等煙槍,照着榮氏的手腕狠狠一敲,“你給我滾下來!”老人家可不是養尊處優的富貴安人,原是十裏八村常逛着的,有一把子力氣,揪住榮氏的頭發往後拖,“下來!下來!”

榮氏先是被煙槍敲得一聲尖叫,繼而又被扯住頭發,生疼生疼的,頓時像是殺豬一樣慘叫起來,“啊……,啊!放開,不……,快放開我!”她從仙蕙身上滾了下來,被婆婆甩到一旁,捂着腦袋連連呼痛不已。

沈氏和邵大奶奶早已趕了過來,将仙蕙和明蕙擋在身後,隔開了榮氏和邵景钰母子倆,都是嚴陣以待。沈氏氣得臉色大變,邵大奶奶則是吓得花容失色,但都是警惕的看着對面,生怕再沖過來人了。

榮氏的發髻都被扯亂了,又痛,坐在地上放聲大哭,“我的命啊,怎麽就這麽的苦啊。可憐我,……到底是前世造了什麽孽啊。”

仙蕙從驚吓之中回神,心下啐道,你們前世造的孽大了去了!

邵母氣惱不已,喝斥丫頭,“趕緊叫元亨過來!”

沒多會兒,邵元亨聞訊趕來看着屋裏的一團亂。

邵 母劈頭蓋臉罵道:“你是怎麽挑的媳婦兒?好歹也做了十幾年的有錢太太,竟然學那街頭潑婦,拿着簪子就要毀了仙蕙的臉,這還像話嗎?”揮揮手,一面看似護着 東院,一面也是給兒子省事兒,“我年紀大了,受不起這份驚吓,往後除了逢年過節生辰壽誕,西院的人都不用過來了。”

“趕緊給我起來。”邵元亨自然罵了榮氏一頓,“氣着了老太太,回頭仔細我揭了你的皮!滾滾滾,快滾回西院去。”

榮氏和邵景钰都是哭哭啼啼的,抽搭着,灰頭土臉爬了起來。

正在鬧得人仰馬翻之際,一個丫頭飛快跑來,“外頭來了一個小尼姑,說是靜水庵的人,有要緊事,要跟老爺和榮太太當面說清楚。”

榮氏偷襲仙蕙不成,又被婆婆打了,丈夫罵了,正在滿心的憋屈和惱火,加上為了女兒找不到而傷心,頓時啐道:“不見!給我攆出去。”

沈氏要不是當着婆婆和丈夫的,恨不得撕了她。眼下扭了臉兒,側身給仙蕙和明蕙撣灰塵,若非還得感謝婆婆相救,早就已經拔腳走了。

邵元亨略一思量,卻喊住丫頭,“等等,叫人進來。”回頭瞪了榮氏一眼,“回去再跟你算賬!”又罵,“蠢貨!指不定是有彤雲的消息,你還攆人。”

榮氏已經鬓角蓬亂、花容失色,聽了這話,倒是頓時整肅精神,“彤雲?”急忙朝出去的丫頭喊道:“快、快快!趕緊讓人進來。”

邵景钰原本畏畏縮縮的躲着父親,聽到姐姐的消息,也瞪大了眼睛。

沒多會兒,一個小尼姑被丫頭領了進來,低垂着腦袋道:“你們家三小姐現在住在我們廟裏,她已經看破紅塵,準備削發為尼出家了。”

榮氏腫着一雙眼睛,驚吓道:“出家?她瘋了嗎?”

“出家?”邵元亨則是雷霆震怒大喝,“她這是作死呢!”

再顧不上和沈氏母女等人打鬧,當即扯了邵景钰,“走走走!”又看丈夫,“咱們趕緊去找彤雲啊!”

“你想嚷嚷得滿世界都知道嗎?”邵元亨喝斥了一句,然後吩咐下人準備馬車,思量了下,打着榮氏去燒香拜佛的借口,急匆匆去了靜水庵。

到了地兒,見了人,根本不管邵彤雲的死活哭鬧,直接将人給綁了回來。等回到家以後,第一件事就是關門,直接先扇了邵彤雲一耳光,“啪!”的一聲脆響,在屋子顯得裏清脆而又響亮。

邵彤雲被父親打懵了。

榮氏也懵了,“老爺?你怎麽還打彤雲啊。”

“你聽着。”邵元亨氣得鬓角青筋直跳,手上發抖,指着女兒的臉狠狠罵道:“你想死自己找根繩子,在家裏悄悄的死!別再想着出家之類的天方奇譚!你不嫌丢臉,我還丢不起這個人呢。”

好好的姑娘,千金小姐,為什麽會去靜水庵裏出家?這不等于告訴衆人,她自個兒出了事嗎?那天在慶王府出事的時候,賓客衆多,難保沒人會猜疑,到時候一傳十、十傳百,流言蜚語漫天飛,邵家的臉面就全丢光了。

邵元亨打罵完了女兒,又罵榮氏,“你別護着她!由着她的性子胡鬧。”指了指兒子住的廂房,“你想想景钰,要是傳出有一個清白盡毀的姐姐,将來他會不會被人戳爛脊梁骨?兒媳婦還怎麽娶?邵家的子子孫孫臉又往哪兒擱?”

榮氏聽得怔住了,原本還想為丈夫打女兒分辯幾句的,也沒了聲音。

邵彤雲捂着火辣辣的臉不做聲,看着父母,心底盡是冷笑,盡是怨怼,――他們的眼裏只有自個兒,沒有女兒!根本就不配做自己的父母!

“你給我老實呆着,收點心!”邵元亨厲聲訓斥,“陸家的婚事,不管你願不願意都不能改,都得給我嫁了。你要麽死在邵家,要麽死在陸家,要麽就好好的跟陸澗過一輩子,沒有第三條路給你選。”

邵彤雲的心都涼透了,但她已經過了發脾氣的沖動期,更不想跟父親頂撞,只做委委屈屈的樣子哭個不停。好似真的害怕了父親,怕了母親,經過這麽一回,已經完全被吓破膽子了。

榮氏看着女兒哭,也是心酸,在旁邊默默的掉着眼淚。

邵元亨又指着臉罵榮氏,“你也少給我發瘋,若不然,回頭連你一塊兒打!”氣惱不已,狠狠摔門出去。

榮氏眼裏閃過一抹怨恨。

邵彤雲看着父親遠去的背影,眼裏則閃過一絲寒芒和嘲笑,――他想就這麽把自己搓扁揉圓,門兒都沒有!嫁陸澗?呸!自己才不要嫁給一個寒酸秀才,然後再被丈夫知道失了貞,過一輩子的怨偶日子。

她的目光穿過母親的身影,看向東院。

仙蕙,我是絕不會放過你的!假如你進宮去了,我也不怕,在你有本事成為皇妃娘娘之前,我就要把我所受過的苦楚,全部加在你的親人身上!讓他們痛苦,讓你鞭長莫及的看着,讓你心裏成千上萬倍的痛苦!

邵彤雲暗暗詛咒,暗暗發誓,心裏響起一陣陣猙獰的聲音。

******

東院裏,仙蕙打了一個噴嚏。

明蕙放下手中繡了一半的牡丹花,打量道:“穿厚一點兒,別盡顧着顯擺苗條,回頭凍着可不是鬧着玩兒的。”停下了針,又開始發愁起來,“怎麽辦?邵彤雲又被找了回來,不知道她會不會鬧起來,萬一她真的老實了,回頭再和陸家的親事成了,那可不是害了陸澗嗎?”

仙蕙歪着頭想了想,“應該不會成。”

“為何?”

仙蕙不好說前世太了解邵彤雲,只是解釋道:“你想啊,她若是真心想要出家,必定隐姓埋名,不讓人知道才對。哪有好不容易跑了出去,又專門派個小尼姑回來告訴家人的?豈不是自相矛盾?”

明蕙點點頭,“是有點古怪。”

仙 蕙又道:“雖然不知道她到底在搗鼓什麽,但我總覺得,她去靜水庵肯定是有某種目的,而且目的成功了,才故意讓榮氏把她給找回去的。”擡起眼眸,纖長的睫毛 落下淡青色陰影,“邵彤雲如此折騰一番,若是不能改變爹把她嫁給陸澗,豈不是白折騰了?等着瞧吧,她肯定還有後招的。”

明蕙望了妹妹一眼,覺得她面容鎮定,有一種讓人不得不信的感覺。

仙蕙在心裏悄悄嘆了口氣。

自己的話雖然道理沒錯,但主要是安慰姐姐、安慰自己。因為不知道邵彤雲在想什麽,又做了什麽,誰知道她會不會成功呢?實則心裏不是很有底兒。

西園裏,邵彤雲卻像是安生下來了。

她不哭不鬧的,每天該吃飯吃飯、該睡覺睡覺,不哭不鬧的,窩在屋子裏面翻開雜書,再不就是找丫頭們下下棋,或者随意繡幾朵花兒。日子仿佛回到了從前,如同她根本就沒有去慶王府出事,仍是從前溫柔大方、清清白白的邵三小姐。

榮氏一面放心下來,一面又覺得女兒太過安靜老實,擔心她再想不開。因此每天都盡量陪着她,和她說話,也不說那些抱怨她的話,更不提起兒子,只揀了無關痛癢的閑篇來說。

邵彤雲最近的耐心好得很,不管母親說什麽,都是微笑以對。

甚是還賠了不是,“之前那幾天是女兒心情太壞,所以說話口無遮攔,行事也難免有些偏激,還望娘不要見怪。往後啊,我不會再去挑唆景钰惹是生非,也不敢随随便便跑出去,再讓爹娘擔心。”

榮氏反倒拿捏不定了。

如此過了十來天平靜日子,這一天,終于有點不平靜的了。邵彤雲貼身服侍的大丫頭,悄悄找到榮氏,臉色難堪,“太太,三小姐的小日子已經遲了五天了。”

“遲了五天?”

“是啊。”大丫頭回道:“起初我怕是日子偶爾有偏差,沒敢說,但……,三小姐以前從來沒有錯開這麽多天的,有些不對勁啊。”當日在慶王府的時候,雖然沒有跟着小姐們進去,但大致出了什麽事,還是知道的。

榮氏因為女兒尚未出嫁,先沒反應過來,繼而瞅着丫頭好似死了爹娘的臉色,頓時心頭一驚,“你是說……”長大了嘴,卻沒敢把底下的話說出來。

――女兒懷孕了!

作者有話要說:盡量快點寫到男女互動啊,握拳,在努力~~~為了加快劇情,今天總共更新了接近一萬,人不爆發枉少年啊O(∩_∩)O哈哈~~~

大家有啥想看的,都說說吧~

【黃桑,請臨幸臣妾的微博←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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